楊成一聽自己說錯話,趕忙陪笑道:“哎,我的乖女兒,話這個東西說出去就如潑出去的水,一定要小心駛得萬年船。”
楊小雅搖晃着腦袋,似懂非懂的模樣讓楊成看的心裡發虛。
咳嗽一聲,從身後伸出左手,將一封白色信紙放在書案上。
楊小雅有些不解,便拿起信紙輕輕張開,密密麻麻的字體呈現在靈動的雙目之中。
楊小雅嘟囔道:“不就是那座淮陽城的瑣碎事情嗎,離我們八竿子打不着,能有什麼好消息。”
楊成坐在書案對面,笑望向自己女兒輕聲道:“往下看便是。”
楊小雅心神一動,目光直接跳過了中間的大幅內容,落在整張文案的最底部,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人名,兩個字。
楊毅。
這個名字,楊小雅再熟悉不過。
正是自己曾經的親哥哥。
自從被驅逐出境之後就鳥無音訊。
如今再次出現在自己的眼前,楊小雅的心如同一根琴絃緊繃起來,兩隻會說話的眸子瞪得極大,臉頰上浮現處掩飾不住的驚喜。
不過隨即被壓了下來,疑惑的看向自己的父親,說道:“爹,這會不會是同名同姓不同人?畢竟人這麼多,總會有幾個人站在同一個坑裡。”
楊成好笑道:“你這話我敢打賭是跟楊毅那混小子學的。當然了,這個消息是我楊家在淮陽城的分營產業秘密送回的消息,和坊間的那些謠傳相比可信度要高上很多。”
楊小雅點了點頭,目光再次落回信紙上,嘴角微微張合,輕聲將信紙上的文字讀了一篇。
最後一個字落定。
楊小雅恍惚之間將信紙合攏,眼眸之中有些不敢相信。
很難想象一個成天上房揭瓦無所事事的哥哥居然能夠在淮陽城中鬧出這麼大的風波,並且能夠得到淮陽城的那位城主大人以及遠在靈州以西的齊山宗宗主同時露面解圍。
這等機緣已經不亞於一些真正的天之驕子。
楊成兩手附在書案上,輕笑道:“如何呀小丫頭,你爹我當初的決定是不是沒有錯,我說過,就以楊毅那小兔崽子的天賦,小小天石城豈能容得下他?這不,跑到淮陽城水漲船高,甚至還攀附上了淮陽城城主大人的關係,以後說不定我楊家也能進入淮陽城拼上一拼,飛黃騰達指日可待啊。”
楊小雅有些怒容,哼道:“我怎麼不記得爹你說過這樣的話?不過就是因爲我哥說了一些違逆天道的話,怕上面人怪罪下來,扯開關係罷了。”
“不過如今看來,這麼做道是沒錯,不至於讓那些有人家族把我們楊家給抄家底嘍。算是爹你這一次蒙到位了。”
楊成尷尬一笑,咳嗽幾聲後說道:“得,就這樣吧,待會我讓人給你送些吃食,你也別這麼賣力,勞逸結合,否則只會適得其反。”
楊小雅點着小腦袋,雙眸滴溜一轉,笑道:“爹,那封信紙能不能讓我留下來呀?”
楊成正想起身收回白色信紙,聞言後笑道:“自然可以。”
說罷,將信紙輕輕推向楊小雅後,起身笑着離開書房。
關門時還不忘再次給楊小雅說一些大道理,後者全然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仔細將關於自己哥哥在淮陽城得事蹟品讀一翻,才戀戀不捨的合上信封。
暗自握緊拳頭,心中打氣道:“連哥哥都已經努力修煉了,那我也不能落下半步,加油!”
楊小雅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右手輕輕捏住黑杆兼毫毛筆,筆肚沒入硯臺中墨香撲鼻的墨汁中,微微攪動,讓筆肚再次吸飽墨汁。
擡起胳膊,神色嚴肅,沒有了之前的玩脫,全然不像是一副少女該有的樣子。
筆尖落在宣紙之上,一筆一劃抄寫着小賬本上的所有賬目,一字不落的記在心裡。
好記性不如爛筆頭,莫過於此。
連她自己都沒想到。
幾年後的天石城楊家。
不僅在天峽山周邊的衆多家族中名聲赫赫,更是在靈州之內闖下了不小的名號。
短短數年間,楊家躋身淮陽城三大主城之中的依江城內城的十大家族。
楊家至此,成爲家家戶戶皆知的頂尖家族。
在衆人記住蒸蒸日上的楊家同時,也有一人從幕後走向了幕前。
而此人,幾乎是楊家崛起之路上的重要人物。
楊家家主楊成的二女兒。
楊小雅。
……
天石城廖家。
院落的後花園中,有一道身影靜靜站在一處花叢旁,手中握着極爲普通的鐵製修枝剪,氣息收斂,屏氣凝神,全身心的投入到手中的作業之中。
隨着咔嚓一聲,潛藏在花木之中的雜枝跌落在地面,廖振這才鬆了一口氣。
手指習慣性的敲擊鐵製修枝剪的表面,哼着不知從哪聽來的歌曲,慢步沿着花叢繼續前進,目光緊鎖任何一處細節,生怕落下些什麼。
誰能想到,曾經敢跟齊山宗宗主叫板的天才劍修,如今居然窩在後花園修剪花草,這要是讓那些山上修士聽到,不得笑掉大牙。
只是更多的肯定是惋惜一位劍修好苗子就這麼白白葬送。
劍修這條路的難爬,但凡是接觸過的人都心知肚明。
能夠年紀輕輕就能越過三境的泥潭,一步跨入四境的高山,絕對不是努力就能換來的,天賦有時候也是決定高度的關鍵所在。
廖振腰間並沒有懸掛三尺長劍。
而是靠在一處毫不起眼的角落中吃灰。
衣着也是極爲樸素的素衣,甚至左腰部位還有一個縫合的口子。
背後看去,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廖家的園丁之類的雜役。
廖振雙耳微微一動,目光擡起,落在萬丈碧落之上。
此時的天幕,只有絲絲縷縷的雲霧繚繞。
如同一張藍色紗布上點綴的美麗花紋,清新淡雅且脫俗。
廖振很喜歡。
忽地,有一道黑點出現在半空之中。
細眼看去,是一隻黑白相間的俊俏鷹隼。
眼眸之中滿是凌厲,精氣神十足。
鷹隼鳴聲響起。
廖振緩緩擡起胳膊,食指剛剛伸出,鷹隼準確無誤的踩在纖細如女子的手指之上。
廖振笑着撫了扶鷹隼的羽毛,幫忙擔落灰塵後,才從鷹隼的腿旁卸下一隻精緻竹筒。
打開竹筒,拿出被紅繩捆綁在其中的紙片。
手指輕輕一彈,鷹隼心有神會般的扇動翅膀,躍向空中。
在廖振頭頂盤旋數圈後才離開這處小花園。
廖振將修枝剪別在腰間,兩根手指捏在紅繩頂端輕輕一拉。
本就是活結的紅繩,如女子秀髮解開綢帶後散落開來。
拉開信紙,其上寥寥數語就將所有發生在淮陽城的動向以及九州天下的一些大事件歸類在一起。
廖振將內容簡要概讀之後,手腕輕抖。
信紙如同遇到火種漸漸消散天地間。
另一隻手中捏着的紅繩並沒有被凌厲劍氣剁成灰燼,廖振反而是將其塞進了腰間的小布袋子中。
打開一看,居然已經有不下百條紅繩。
輕輕將紅繩放起,廖振這才笑着點頭道:“只求一死嗎?楊家的小聖人還真是有趣,還沒過幾天就在淮陽城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如此說來,還真和我當時的性格有些相像,不過給我十個膽,我可不敢在淮陽城裡面這麼大手大腳。”
“齊山宗宗主?沒想到他會親自前往龍宮參加百年盛宴,幸好我並沒有打算去龍宮,否則被那個小姑奶奶碰到脫層皮都是輕的。”
一想起曾經在齊山與範志茂偷瓜被追百餘里,隨後上山挑戰齊山宗宗主又被直接差點打死。
廖振的身形不由打了一個哆嗦。
順手拿起腰間的修枝剪,再一次將心思放在了眼前的小花小木上。
畢竟,江湖上的打打殺殺與人情世故,對他如今而言不過是過往雲煙。
眼下的修花剪草,纔是廖振此時心中的小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