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求一死。
看似可笑、喪心病狂的話語從這個極爲普通的少年口中說出後,就感覺是一件很稀鬆平常的事情。
一些之前就在酒樓中當旁人看客的人沒有一個覺得這個少年說出的這番話有什麼不妥之處,先前展露的絕對實力足以將他們的嘴牢牢閉住。
而之後前來的三家家主以及蘇家衆人,即便是沒有怎麼了解過楊毅之前的手段細節,可祁家家主朝着楊毅的那一槍足夠說明很多問題。
能夠輕鬆的擋下化元期八境巔峰修士的全盛一擊,甚至將長槍硬生生彈回,這樣的實力,也能說明問題。
張家家主與劉家家主臉色有些難看。
而祁家家主只是一笑,似乎完全沒有放在心上,自謙道:“我等只是三境修爲,自然無法與高人您的大神通手段相提並論,但泱泱淮陽城自然不可能沒有真正的老狐狸,淮陽城主城風月城的內城之中,百族林立,與我等外城小族完全不再同一個臺階。”
楊毅眉頭一挑:“內城?”
祁家家主笑道:“淮陽城的每一座郡城都會大致分爲兩個區域,一個是外城,一個是內城。”
“外城便是我們現如今所處的地方,大部分都是經商的商業家族,家族底蘊多數都是以資產爲主,”
“而內城,無論是再小的家族背後都能牽扯出山上宗門,所以在內城之中家族與家族之間的摩擦就更像是兩大山上宗門之間的磨刀霍霍,他們的家族底蘊更加雄厚,家族之內的頂尖修士遠超外人的想象。”
“尤其是十大家族,背後更是代表着靈州一方勢力的山上頂尖宗門,我相信,他們或許能夠滿足閣下的要求。”
蘇巽眉頭緊蹙,果不其然,祁家家主一改往日風格如此和氣的說話必然有所陰謀。
顯而易見,是因爲那個自稱楊毅的少年打亂祁家計劃在先,如今發現此人並非是蘇家派遣身後勢力請來的山上高人後,想要利用楊毅莫名其妙的求死心將其引開,接下來必然是四大家族之間的恩怨,只是到時候,蘇家可能就真的危險了。
蘇巽一步踏出拱手道:““前輩,您應該就是那位一息結出七道陣法的聖人仙師了吧?”
楊毅回眸,看到是一位中年男子,模樣邋里邋遢,眼眸中卻透露着濃郁的精氣神。
楊毅撇了撇嘴,問道:“你又是什麼東西。”
蘇家衆人皆是暗含怒意,這傢伙說話似乎也太過張狂,即便是真正的天上聖人,但此人莫非不知道什麼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嗎?
年紀輕輕這般囂張跋扈,遲早有一天因果輪迴,遭到滅頂之災。
蘇巽絲毫沒有動怒,但程燕卻早已經氣不打一處來,自家男人在家裡窩囊也就算了,出門在外依舊是這般慫樣子,人家都把腳踩到他的連上了他還在給別人擦鞋說着鞋真不不錯?男人能忍,她這個曾經作爲內城十大家族的程家家主的外甥女的暴脾氣人可根本就忍不了。
正向破口大罵,卻被一旁有眼色的侍女輕輕拉住衣角,眼眸流轉,似乎是在說,這樣的緊要關頭不能出現絲毫差池。
程燕嘆了口氣,不再言語。
現如今的蘇家已經搖搖欲墜,三個家族以及一個二五仔內外交家直接將蘇家原本的希望打入谷底,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夠在這位小仙師身上,得到一些屬於蘇家的好處,否則後果可以想象,以後淮陽城主城的外城可能就沒有什麼蘇家這麼一個家族了。
蘇巽彎腰拱手道:“回稟仙師,在下蘇家長子,蘇巽,這個擂臺原本就是我家家族所開設,前輩所展露的仙人手法,我們耳濡目染,皆是歎爲觀止,本以爲是祁家請來對付我們小小蘇家的大人物,現在看來似乎並非我所想那般,所以今日想請前輩來我蘇家一敘,作爲賠償,我們蘇家會好好接待前輩,不知道意下如何?”
這是在當衆拉攏。
張家家主淡淡一笑道:“蘇家這麼當衆拉攏人心是不是就有些不對了,我們外城奉行的最基本原則就是家族與家族之間的事情,這一點和內城完全不同,不會讓山上宗門插手兩族之間的恩怨,就連祁家主不過是讓這位仙師另尋他路,可沒有你這般直接把人拉攏回家的說法。”
蘇巽與張家主對視,前者微微一笑:“張家主言重了,只是相比於我們,你們各位家族的處境可能會更麻煩。”
劉家主嗤笑道:“你這娃兒是不是最近受打擊腦子不好使了?據我推算,你們現在蘇家府邸都有可能被三家一起給拆嘍,在這裝什麼?”
蘇巽道:“不,你們只是想到了對你們有利的結果罷了,難道你們這些作家主的,都沒有想過,趙安然的趙家既然能夠與我們蘇家結交數年而沒有漏出馬腳,那麼他們趙家與你們三家聯合針對蘇家就當真是爲了分我們蘇家這一點點羹,又是費神的在蘇家安插趙家內人,又是竊取蘇家機密,難道你們就沒有想過,他們趙家到底所欲何爲?”
祁家家主臉色變幻不定,便又聽蘇巽聲音傳來:“正如先前我父親所說,蘇家之前的手段確實不算光明磊落,但在家族底線上,我們是絕對不可能做出火燒府邸這樣卑鄙惡毒的事情,這不符合蘇家從老祖宗那裡留下來的教會,更不符合我父親的爲人性格,而趙家能夠悄無聲息的利用手段利用蘇家的身份在張家的地盤惹禍是非,那麼就很有可能祁家當年的慘案是趙家一手安排,無非就是想栽贓嫁禍給我們蘇家罷了,當然,這一切都是我的猜想,或許是我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如果各位家主還想被趙家牽着鼻子走,那在下也不好言說什麼。”
劉家主有些狐疑的看着祁家,後者眼眸晦暗,雙眉緊蹙,輕聲道:“既然如此,那趙家爲何還會在當時幫助已經行途陌路的祁家,爲何不直接將祁家直接吞併,如此一來還能少很多的麻煩。”
蘇家家主聽到蘇巽所言,頓時恍然大悟,而後又是祁家主的質問,只得搖了搖頭苦笑道:“這你就錯了,趙家何嘗沒有幫助過蘇家,而蘇家,又何嘗虧待過趙家,按道理說,趙家與蘇家之間,是根本不可能出現所謂的分歧和衝突,但依舊把我們蘇家騙得團團轉,反過頭來,趙家幫助你們來對付我們蘇家,當真就是誠心誠意,而不是圖謀你們什麼?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趙家,趙安然,我們可能都被趙家牽着鼻子走了。”
張家主沉聲道:“如此說來,趙家的野心絕對不是想要在蘇家這塊蛋糕上瓜分一些好處這麼簡單,而是早就將目光放在了整個外城,趙家這盤棋,下得真大。”
祁家家主低聲呢喃着:“趙家,蘇家,齊柳街,不對!二位家主隨我前去齊柳街。”
張家與劉家兩位家主面面向噓後同時點頭,身形擡起也不顧淮陽城內禁制飛檐走壁的規矩,率先朝着齊柳街飛掠而去。
祁家主冷哼一聲,腳下重重一跺,身形一掠而至於屋檐之上,衣袖飄蕩,消失不見。
蘇家衆人皆是鬆了一口氣,原本緊張的氣氛緩和了很多,而酒樓上的一些酒客也是舉起一杯酒灌入喉嚨,緩解自己壓抑已久的心情。
楊毅蹙眉,這羣人在下面嘀咕半天,表情各異,隨後又不知道說了什麼,結果看着挺厲害的三人就這麼離開了?
楊毅心情有些不悅,雖然表情變化細微但依舊被蘇巽看到眼裡。
蘇巽笑道:“仙師大可以放心,此處的街道本就是我蘇家的地段,蘇家自然不會收取仙師任何賠償,今日多謝仙師出手相助,如今的蘇家實在是折騰不起多少的風浪,倘若不是仙師驚人手筆,蘇家今晚就會改名換姓了。”
楊毅出手制止道:“等會,你別一口一個仙師,那些破爛陣法跟我半毛錢關係沒有,我就是一個求死之人,你們既然殺不死我我就沒必要留在這裡了,浪費時間和精力,指不定又讓作者水了幾張。”
說罷,竟是根本沒有理會蘇巽所投來的感激,跳下殘破不堪的擂臺對着一處招了招手。
就見到那裡有身着一襲紫衣的少女畏畏縮縮的慢跑而來,神色緊張,不敢怠慢。
正是黃城主的侍女。
楊毅徑直的朝着蘇家衆人所處的街道方向走去。
蘇家所有人皆是如臨大敵,一些喬裝爲馬伕的蘇家修士早已運轉體內氣機催動靈氣。
尤其是當楊毅與紫衣少女經過蘇家家主的時候,靈氣充斥此方天地,充滿了警惕。
只可惜這種感覺只有紫衣女子能夠感受到,楊毅本身連靈氣都沒有凝聚的普通人怎麼可能感受到來自四周的靈氣凝視。
兩人的背影徐徐消失在風月街,蘇家家主這纔開口道:“都收起來吧,有這個力氣留着對付祁家那個老頭多好,在這裡耀武揚威有什麼用,何況那個小仙師如果真想對老夫我怎麼樣,還用耍花招?真是可笑。”
蘇巽點了點頭道:“祁家大長老與祁家家主聯手試探都未曾擊退這位仙師身形分毫,並且聽先前的蘇家看擂人說,這位仙師各種陣法不要錢的往出甩,體內靈氣甚至都沒盪漾過一次,由此可見,實力應當與黃城主不相上下。”
蘇家衆人倒吸一口涼氣,與黃城主不相上下?
這是一個多麼頂天高的評價。
如今能夠與黃城主不相上下的高手能有幾個?一手之數都還多三根指頭,放眼九州天下唯獨兩人能夠與淮陽城護城人黃恭望算是平起平坐。
那麼這個陣法仙師到底是何方人物?
程燕蹙眉:“這傢伙莫不是真要去內城不成?若是如此,我就要給我的程家傳遞一些消息,這個傢伙一定不能惹,寧可萍水相逢也不可交惡。”
蘇家家主點了點頭:“你這還算是說了一回人話。”
程燕這一次並沒有惱火,只有悠悠然望着內城方向,她雖然嘴上說不想念自己的家族,但何嘗不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想起兒時在程家內的少時記憶呢。
蘇巽說道:“趙家這盤棋算是徹底拎起磚頭砸自己的腳了,而後我們蘇家要做的就是清理掉滲透進來的趙家內應,還有將這條風月街翻修,至於我們家族之前犯下的過錯,我相信父親,應該會妥善處理好的。”
蘇家家主看了一眼四周景象,嘆氣道:“是啊,因果循環,蘇家早該還債了。”
“巽兒,你今日的表現,作爲父親,我很滿意,而蘇家的未來,可就壓在你身上了。”
蘇巽正襟彎腰拱手道:“父親可千萬別當甩手掌櫃啊,日後的蘇家還得有您老撐腰才能緩解這次震動帶來的餘波,全壓在我身上豈不是得累死,不過父親且放心不會讓您老人家失望的。”
程燕忽然擰了一把蘇巽的腰肉,後者一個踉蹌險些栽倒在地上,畏畏縮縮的看了一眼第一次露出欣慰笑容的程燕,原本剛剛滋生出來的窩囊神色一掃而空,隨着蘇家衆人一起大笑起來。
風月街風波,就此平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