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楊毅的身形漸行漸遠。
可衆人依舊沒有任何動作,甚至連呼吸幅度都不敢太大,生怕惹那位似乎脾氣不怎麼好的仙師不悅。
瘦猴男子朝着刀疤男子點了點頭,轉過身來率先朝着楊毅背影抱拳行禮。
緊接着,刀疤男子將腰間大刀收回腰間,也同樣抱拳。
身後的衆人見到自己頭兒和猴子都這般作態,也沒有做作太多,收回地面上的符籙後,朝着楊毅漸漸隱沒在視野盡頭的背影抱拳。
說實話。
如果不是這位仙師出手,以那隻鬼魅的狡詐程度,可能刀疤男子就會不惜一切用出那個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最終手段。
到時候就算衆人能夠成功封印鬼魅,刀疤男子也不會落的什麼好的下場。
即便這位仙師再怎麼冷漠無情,救了他們頭兒這一事實確實擺在眼前,就算這些人本身也不算是個什麼好人,但最基本的大恩言謝一說還是懂得。
江湖並非是打打殺殺,而是人情世故。
魁梧漢子又瞥了眼鬼魅消失的地方,問道:“老大,接下來怎麼說。”
刀疤男子出聲道:“仙師既然不想有太多麻煩,那我們也就不要主動上去礙人家的眼,這樣的結局我們可以接受,至少這座山上的秘密還能延續些時日,走吧,回宗門。”
說罷,刀疤男子轉身而走,朝着身後擺了擺手。
魁梧漢子與隨之而來的瘦猴男子相互對視點了點頭。
雖然沒能親手抓住這隻鬼魅,但結局來講,無論是誰滅掉這隻鬼魅都是好的。
回去也好交差。
否則真讓這隻鬼魅跑到其他山上的郡城之中鬧翻天,整個瀘州東南部的連綿山川也都別想安寧。
……
靈州一處起伏不定的山川之中。
同樣有着很多人家落戶於此。
只是相對於瀘州東南部的繁華,這裡更多的是一種與世隔絕的質樸之情。
此時正值秋分時節。
這裡的人們也迎來了近五年不多見的大豐收。
一時間,田地裡言笑豔豔,時不時還有一些前來幫忙的稚童偷懶,兩隻褲腿捲起,踩在水田之中,不亦樂乎。
有位小童一不留神栽了個跟頭,原本就黝黑的小臉蛋上頓時全是泥濘,渾身髒兮兮,只留下兩隻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想哭卻又不好意思的苦。
看的一旁扶着腰肢站起來的農人漢子哈哈大笑。
小童似乎有些生氣,氣鼓鼓的撐着腮幫子不願意理會這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
田地內的下路上,有幾位十幾歲模樣的少年撅着屁股,手中似乎在把玩着什麼,時不時身形還如同青蛙跳上一下,手微微從地面上抓起什麼又迅速接住。
走近一看,正是孩童最喜歡玩的抓石子。
一旁還有年齡稍大點的少年躲在石頭後面,估計是怕被自家長輩抓去當壯丁,在這裡躲上一會。
不過此時,他們聚精會神的盯着一處坑窪的小池子,聚精會神,時不時還喊着加油聲,只是瞬間被一旁的少年噓聲打斷。
畢竟他們是偷偷摸摸跑到這裡的,若是被發現,今天下午都有好果子吃的。
那位不小心叫出聲的少年趕忙捂着嘴巴,點頭示意。
前者嘿嘿一笑,又將目光落回了坑窪池子裡。
池中,有兩隻蛐蛐對峙,如同沙場秋點兵,神色肅穆,身形一動不動,絲毫不敢有什麼多餘的動作。
隨後,一方性格焦躁的蛐蛐率先出手,上去就是一頓狂揍,隨即又被推翻在地,緊接着又是幾個翻滾,化被動爲主動,好不熱鬧。
一些農人漢子一邊臉朝大地背朝天辛勤勞作,一邊笑着唱着他們口口相傳的山歌,用來解悶。
當然了,一些單身漢子可就不是那麼單純的想法。
更多的是吸引那些沒有成家的女子視線,說不得又是一份福緣,誰也說不準。
一位農家少女坐在家門外的矮崖邊上,微微盪漾着雙腿,兩手放在雙腿上,手中似乎還摩挲着什麼。
水靈的雙眸將原本精緻的臉蛋映照得更加讓人心動,雖然衣着質樸簡單,甚至腰間還有一處縫補過的痕跡,但卻襯托出了這位少女不一樣的美感。
少女的追求者很多。
兩隻手估計都數不過來。
一些相對而言比較富有的家庭的少年無一不對這位少女傾心。
少女的父母樂開了花,可就少女不爲所動,更像是被什麼東西着了魔一般。
尤其是幾個月前回家之後,少女整個人氣質渾然一變,說不上有多壞,總覺得似乎在少女心裡多了一個什麼東西。
父母原本打算帶着自家女兒去村莊東橋那邊的巫婆看一看是不是被什麼邪物着了身,可見平日裡有說有笑也不像是被什麼東西附體的模樣,也就由着少女自己在家門口發呆了。
少女的父親從田地裡回來就會看到少女對着遠方愣愣出神,也順着少女目光落在遠處,卻只是幾行飛鳥嘰嘰喳喳落入山林中。
無奈搖了搖頭。
日後還得去擺脫一下那位巫婆才行,否則這麼下去,自己女兒可就真的完蛋了。
他就真的想不通,一個好好的女娃怎麼就忽然變了一個人。
餘光忽然看到少女手中緊緊捏着的一物,細眼看去,更像是一枚被平整切開的玉佩。
當然了。
少女父親本就是個粗人,玉佩之類的東西更是一輩子都沒見過,純當是自己女兒隨便在河岸旁邊撿到了一枚質地精良的石頭。
如此說來。
似乎正是上次女兒去了趟村頭溪流岸邊回來之後,整個人性情就有了些變化,着實讓人捉摸不透。
少女似乎察覺到了父親的存在,轉過頭來笑着搖了搖手,道:“爹,你回來啦。”
少女父親笑着點頭,心中則是鬆了口氣:“還好,至少目前看來還算正常。”
悻悻然摸了摸鼻子,顛了顛肩膀上的鋤頭這才走上臺階進入土牆的院落。
少女這才重新收回目光,再次落向剛纔所視的方向。
那裡,正是淮陽城。
身着藍色素衣的少女習慣性的摩挲着玉佩之上被平整切割的面,雙眸之中微波流轉,心中輕聲呢喃道:“你在淮陽城,還好嗎?”
清風拂面,少女閉上雙目,感受着來自於山林之中的自然氣息。
不知何時,綁在少女頭上的髮帶迎風飄落,烏黑的秀髮在風中飛舞,絲縷秀髮摩挲着少女的面頰,
畫面每定格一次,都會是一張美麗動人的少女畫像。
少女下意識睜開眼,就看到自己的髮帶隨風飄蕩出去,落在了大約二十步距離的土坡下面。
正想動身,卻看到一位身着黑衣的少年彎腰拾起少女的髮帶。
直起身形,笑着望着有些失神的少女。
微微晃盪着手中的髮帶,出聲道:“敢問這位姑娘,可否讓老衲算上一卦,姻緣良機皆可,保證靈驗。”
少女聽到黑衣少年的話語,一時間哽咽起來。
一手捂住嘴巴,眼眸之中微波流轉,似乎有一條江河在少女的眼眶中形成,止不住的從兩側臉頰滾落。
淚眼朦朧,早已經看不到黑衣少年的身形。
沙沙聲響起。
少女微微擡頭。
黑衣少年的身形出現在了少女所在的矮崖之前。
前者踮起腳尖,一手握住少女捏着半塊玉佩的手,另一隻手從腰間摘下同樣是半塊的玉佩。
黑衣少年牽引着少女的手將兩塊玉佩拼接在一起,完美縫合,沒有絲毫縫隙。
低沉沙啞的聲音從少女耳邊傳來:“對不起,最後我還是沒能如約成爲劍仙。”
少女擦去眼眸之中盪漾的淚珠,看向黑衣少年的腰間。
早已經沒有了第一次相見時的那柄三尺長劍。
少女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而黑衣少年則盯着少女的雙眸,傻傻一笑道:
“但我回來了。”
“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