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不識趣的哲科
第二天,慕尼黑1860主力門將蘭伯特·科赫與國內當紅節目主持人琳娜·卡佛共赴晚餐的消息就登上了《圖片報》、《慕尼黑日報》、《世界報》、《南德意志報》等媒體的八卦版面。
新聞中的琳娜·卡佛一襲紅色長裙明豔照人，明知有記者蹲守還在出入餐廳時全程緊挽科赫手臂,儼然一副向公衆宣告科赫正牌女友已經新鮮出爐的架勢。
一個是德國足壇最閃耀的年輕新星,一個是世界盃來話題熱度最高的足球節目主持人,科赫與琳娜的戀愛獲得了空前矚目,並引來無數男女羨慕。
女人嫉妒琳娜傍上德國最年輕也是最有前途的國門——現在的德國國家隊裡，卡恩已經退出，萊曼的競技狀態在這個賽季又有下滑,其他替補門將比科赫年輕的沒他天賦好,比科赫年長的實力又跟他差不多,如果國家隊主帥勒夫肯早點下定決心的話，說不定08年的歐洲盃上德國隊的1號球衣就要換人穿了。
而男人，則是嫉妒科赫豔福不淺。琳娜身高五英尺六英寸，上圍足有109cm（據說是爲了事業發展動過手術），棕色的長卷發，藍棕色的眼睛勾魂攝魄，人也是有點小聰明的，不然只靠美色不會動嘴，也坐不穩足壇談話節目的主持人位子。
無論怎麼說，這段戀情倒是讓全德國的媒體喜聞樂見，慕尼黑1860的訓練基地門口比往常更加擁擠了，以往在那裡等球員訓練結束的還大多是想要簽名或見偶像一面的球迷，現在倒大多數都是記者。
卡爾走進更衣室的時候，這裡正亂哄哄的鬧成一片，年輕球員們都圍在科赫身邊高聲鬨笑着，說話的人太多了，一時之間倒是聽不清他們都在談論什麼。
看到主教練進門，球員們雖然沒有立刻噤若寒蟬，但也馬上安靜了下來，只是臉上促狹的笑意怎麼遮掩都遮掩不住。
卡爾有在吃早餐時看報紙的習慣，但他現在卻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似的，和往常一樣同球員們說着今日訓練的安排。
只不過他的目光在掃過科赫的時候，還是有點擔心：那個琳娜·卡佛看着倒是與cris的前女友吉瑪有些相似，科赫雖然人很聰明，但是感情經歷並不豐富，他吃得消這種女人麼？
一心二用的將訓練安排講完，卡爾又將所有事都壓回了心裡：主教練的手再長，也沒有去插手球員戀愛的道理。
球員們依次走出更衣室的時候，科赫故意落到了最後。
卡爾看着他。
科赫有些不自在的舔了下嘴脣，目光低垂：“電視臺邀請我去做節目嘉賓，一共三期。”去電視臺錄節目勢必會影響到平日裡的訓練，而他往常又是個最注重訓練的，現在剛談戀愛就要請假，老闆他會不會……
“是《琳娜看足球》？”卡爾首先想到的就是這個。現在不少媒體都開始將科赫和琳娜稱作“金童玉女”了，電視臺如果沒趁機炒作纔是怪事。
科赫點了點頭，腦袋一直壓低就是不擡。
卡爾看出了他的不安：“去吧，多做宣傳對你來說也是好事。”頓了頓，他又加了一句：“球隊裡跟你年紀差不多的人幾乎都是歡脫的性子，你以前剛入隊的時候還有些活潑，現在也越來越沉穩了，我對你從來沒有不放心過。”
科赫終於忍不住擡起頭來，看到了老闆臉上如往常一樣平靜的表情，還有那眼神，仍然是睿智堅定的，讓人看了就覺得……安心。
卡爾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走出了更衣室。
科赫感覺有點失落，但想到琳娜撒嬌時甜美的樣子，又有點開心。
……
整個2月裡，慕尼黑1860一共打了8場比賽——5場聯賽、2場歐聯、1場德國杯，差不多算是每週雙賽了。雖然冬歇期內的那次高強度集訓讓不少球員的體能都得到了保持甚至是提高，但這麼多場賽事踢下來，大部分人仍然感覺到了疲乏。
3月裡的賽事比2月要少一些，但聯賽越是進行到末期競爭就越激烈，歐洲聯盟杯中獅隊遇到的對手也只會越來越厲害，爲了讓球員們能夠鬆口氣歇一歇，卡爾在德甲第二十四輪對斯圖加特的比賽裡進行了輪換，數名主力球員被他放在了替補席上。
慕尼黑1860客場挑戰斯圖加特的比賽踢的節奏非常慢，也有些沉悶，最後以0:0的比分結束。
斯圖加特這個賽季的實力很強，從聯賽初到現在就沒掉下過積分榜前五的位置，所以這場平局沒讓卡爾覺得多麼意外。
哲科、厄齊爾等人在替補席上坐滿了90分鐘。
許多球迷都希望自己喜愛的球員能夠打滿整個賽季的比賽，彷彿只有這樣球員纔是被主教練所看重的，但出勤率並不是判斷球員主力身份的絕對標準，有些球員出勤率足夠，但一到重要賽事就會從首發名單上消失不見，也有的球員不一定會打滿賽季每一場比賽，在重要賽事裡他們一定會首發出場，後者纔算是球隊真正的主力。
沒有教練會將自己的排兵佈陣泄露給外界知道，而球迷們在發現比賽時球隊陣容出現變化、同時又不清楚主帥在想什麼的時候就容易亂想，比如說：“誰誰沒有出場，他是不是有什麼問題？”“球隊是不是要換戰術了？”“主教練是不是在冷落誰誰誰？”類似的猜測無窮無盡，而且要持續到該名球員再度上場並有所表現的時候纔會平息。
討論不僅存在於球迷中，同樣也發生在球員之間，“猜猜看主教練下場比賽會怎麼安排”也算是足球最普通的樂趣之一，只要沒有有心人挑撥，這種事就變成不了新聞。
但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有心人。
希斯菲爾德非常關注他們的同城對手：“慕尼黑1860在與斯圖加特的比賽裡進行大幅輪換實在很出乎我的意料。是的，我在家裡觀看了這場比賽，奧斯頓就像是報紙上所說的那樣非常的會買球員，他在冬天購入的米西莫維奇也是個優秀的年輕人，波黑球員總是這麼物美價廉，只是——”
“奧斯頓畢竟還是太年輕了，他不懂得怎麼更好的去使用球員。”一副爲他人真心考慮的語氣：“米西莫維奇的球商很高，他的跑動和傳中腳法簡直出衆，如果配上一名好的搭檔，我看好他成爲未來的德甲助攻王……不不不，好前鋒不等於是好搭檔，歐文是很有實力沒錯，但顯然哲科更加適合在鋒線上和米西莫維奇搭檔在一起，他們甚至還是國家隊的隊友，合作起來肯定有默契……但是。”有些可惜的語氣：“奧斯頓竟然將哲科放在了替補席上，看起來他不怎麼重視球隊裡的這名高中鋒。”
有些話叫點到爲止。
說的多了會讓人覺得有所圖謀，話少幾句反而顯出點仗義直言的感覺來。
採訪希斯菲爾德的記者回去連夜趕了一篇稿子出來：《拜仁主帥打抱不平：哲科應在獅隊得到更多重用！》
拜仁主帥最近怎麼這麼關注慕尼黑1860？許多球迷冥思苦想：咦，難不成是要挖牆腳？
希斯菲爾德看上了他的球員？卡爾笑了，如果這新聞是在轉會期傳出來的，或許他還會擔心一陣子，但是現在轉會窗口早就關閉了……與其說希斯菲爾德想要挖牆腳，倒不如說對方是在挑撥獅隊的球員內鬥。
……
什麼樣的新聞媒體最喜歡？醜聞！
什麼樣的報紙能讓銷量更上一層樓？還是醜聞！
在這個世界上，無論哪個圈子裡，醜聞的關注度都是最高的。
除了轉會期的重量級交易能大量吸引讀者眼球外，記者們平日裡最喜歡寫的新聞除了球星吸毒、招妓、出軌、種族歧視……就是更衣室內鬥了。
越是球星多人氣高的球隊裡傳出不和新聞，球迷就越關是注後續，報紙也會變得十分好賣，只要記者的筆桿子把握住了，一支球隊的內訌新聞甚至能接連寫上好幾個月！
希斯菲爾德的話點亮了不少記者心中的靈感：長久以來慕尼黑1860的更衣室裡都是平平靜靜的，經常幾個月都不傳出半點緋聞，時間長了大家也都誤認爲那裡是和平聖地。但事實上呢，一支擁有幾十名球星的球隊怎麼可能是鐵板一塊？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獅隊裡肯定也有勢力劃分，肯定也有球員角力！以前之所以沒有半分苗頭露出來，那是因爲他們保密工作做的好，或是大家壓根沒找好攻略對象！
希斯菲爾德說的對啊！慕尼黑1860鋒線上最得用的兩個人是誰呢？一個是視奧斯頓如恩師般，被後者親手拯救的波爾蒂略，一個是與奧斯頓私下裡是好友，又被對方激活的歐文……而既不是親生，看起來也沒私交的哲科，雖然也才華橫溢，但老是被奧斯頓動不動就往替補席上放。
不少記者可勁腦補，越想越催淚：哲科這個沒人疼的孩子肯定私下裡受了不少委屈，要說他心中沒怨氣？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們是不信！而且我們要動動筆桿子，讓全世界都同意我們的結論！
慕尼黑1860就這樣全體躺槍了，他們自身一點問題都沒有，也半分風聲都沒透出去過，卻硬是被全世界腦補了一場宮斗大戲，跟哲科一起火起來的還有邵佳一，媒體們怎麼想怎麼覺得：連哲科在獅隊裡都成了小可憐，那像邵佳一這種平日裡更是默默無聞的亞裔球員，在更衣室裡恐怕是更加透明、更被欺壓的存在吧？
好事之人第一時間湊到了卡爾跟前討新聞。
卡爾已經確定希斯菲爾德是要不停的在輿論上找自己麻煩了，或許接下來等待自己的將是長達數月的嘴炮戰爭。他先向記者解釋了在上一場比賽裡將哲科放在替補席上的原因，然後淡淡道：“沒想到希斯菲爾德先生年近六十精力還這麼旺盛，對同城球隊都如此關注那肯定對自己的球隊操心更多，想必拜仁慕尼黑的成績很快就能提上去。”
這段話一傳出去人人都知道是暗諷：拜仁現在在積分榜上還被獅隊死死的壓在身下呢！
卡爾的意思原本也是如此：拜仁主帥手長得太長了，與其整日把鼻子伸到別人家裡嗅來嗅去，不如去掃掃自家門前的雪。
除了這段話，卡爾也沒多說其他的。
他不說話，有人要說。
哲科安安靜靜的打比賽過日子，突然有一天變成了輿論漩渦裡的人物，外界對他的揣測簡直令人啼笑皆非，老實人看多了就有點惱：有你們這麼污衊我和我的隊友還有奧斯頓先生的麼？簡直也太欺負人了！
一向不喜歡接受記者採訪的哲科這次主動找上了媒體：“誰說我上輪比賽坐替補席是被老闆冷落了？那是我剛打完歐洲聯盟杯太累了，主動要求休息好備戰下輪比賽的！什麼被歧視被欺壓的，我們球隊裡通通沒有！早在我剛加入球隊的時候老闆就說過，上場比賽完全靠我們自己競爭上崗，誰的實力強在對抗賽裡表現出色了，誰就有首發的機會，誰說我們拉幫結派的肯定是好萊塢電影看多了……總之不許你們冤枉老闆，不然我跟你們急！”
如果說前面的話讓人懷疑哲科是受了人指示，故意出來向媒體做澄清的話，最後一句話則徹底讓人相信了波黑中鋒的確是一片忠心照卡爾。
慕尼黑1860隊中的其他球員也明裡暗裡的站出來進行諷刺。
貝克漢姆：“不知道在媒體眼裡我是欺負人、還是被欺負的角色？如果你們編好了劇本可以通知我一下，我對演電影一直都很有興趣。”
米西莫維奇：“老闆不喜歡埃丁？這話是從哪裡傳出來的？沒人告訴過你們麼，我之所以能加盟慕尼黑1860，就是因爲埃丁向老闆推薦了我！”
媒體們試圖揭露獅隊更衣室黑幕反被打臉，這幾日在專欄跳的歡騰的足球評論員們都有些訕訕的，好幾天八卦版面乾乾淨淨，找不出慕尼黑1860的半點負面消息。
希斯菲爾德則有些失望，他認爲自己的推測是沒錯的，哲科本來就不是奧斯頓的嫡系，也肯定在球隊內沒受過主教練多少疼愛，這樣的人應該略加挑撥挑撥就會生出二心來……但是他怎麼這麼快就跳出來爲奧斯頓說話了？真是不識趣。
不過，希斯菲爾德是陰謀論者，他堅信所有的球隊更衣室都是有貓膩的。
於是他接着發表自己的感想：“哲科爲自己的球隊說話我很理解，畢竟他跟慕尼黑1860還有幾年的合同。倒是奧斯頓管理球隊的手段我真心佩服，不知道他平時都向球員們灌輸了什麼，他的球員們對外表現都超乎尋常的團結。”
在週六晚上新一期的《琳娜看足球》中，漂亮的女主播琳娜·卡佛爲了增高節目收視率，特意提起了慕尼黑1860更衣室的問題：“卡爾·奧斯頓真的很會給球員洗腦麼？還是說他有很多的高壓政策，連球員們接受採訪時說什麼話都要管？”
節目嘉賓蘭伯特·科赫的臉立刻就沉了下來。
……
希斯菲爾德彷彿是要跟慕尼黑1860槓上了。
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他又換了份工作，新工作就叫“專注鼓吹獅隊三十年”。
但是凡事都有雙面，慕尼黑1860的確是因爲他不停的上眼藥而有了一些麻煩，但同樣的，希斯菲爾德身爲拜仁慕尼黑的主教練卻一直在說同城死敵的壞話，也給他招惹來了一些非議。
拜仁慕尼黑的球員們最近就有些氣悶：雖然知道主教練不會無緣無故的稱讚慕尼黑1860的球員，但頭兒您能不能不要誇的這麼頻繁？德甲聯賽最好的球隊明明是拜仁慕尼黑！最好的球員明明是我們這些南部之星！整天聽自己的主帥說死敵球隊的好話，誰聽多了就會覺得厭倦！煩惱！上火！
這些話球員們私下裡交流了許多次，也沒敢直接向主教練反應：一是希斯菲爾德是他們的頂頭上司，球員不敢當面質疑反對主教練的行爲，二則是因爲希斯菲爾德其實也是個出了名的“鐵血教頭”，他管理更衣室的手段非常嚴格，也是不會溫言細語的和球員溝通的。
沒辦法，當怨氣積累到一定程度的時候，球員們只能自己想辦法，然後暗戳戳的讓這些怨言直接“上達天聽”了。
週日清晨，俱樂部主席貝肯鮑爾給希斯菲爾德打來一通“關懷”電話：“我知道你最近一直對外說慕尼黑1860的好話是想激將球員們，讓他們在德比中表現的更加出色，但是什麼事都有個度，激將法用過了頭就是在直接打擊球隊的士氣了。”
希斯菲爾德笑了：“激起球員心中不滿，讓他們在跟慕尼黑1860比賽的時候更加不屈不撓倒也是我的目的之一，但如果我費了那麼多口水只是想要這一個好處的話，那也就太不值得了。”
貝肯鮑爾立刻就聽出了話外音：“我知道你還想挑撥他們自己內鬥，不過不是沒成功麼？”
“那也是目的之一，成功了算錦上添花，不成功也妨礙不了大局。”希斯菲爾德有些得意：“我只要再多關心一下這支兄弟球隊，讓他們的球員明白自己有多好，也讓全世界都知道他們有多好，那就行了。奧斯頓不是很自傲他的球員總是實力大於名氣麼？我就是想給他幫幫忙，讓他的球員名氣跟實力來個對等！”
怎麼說拜仁慕尼黑也是足壇豪門，希斯菲爾德也算世界名帥，從他嘴裡說出來的話，無論是其他球隊的教練球員球迷，還是主席經理球探都會慎重對待。貝肯鮑爾縱橫足壇數十年，又一直身居高位早就修煉成了人精，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他還有什麼不懂的？
爽快的大笑了幾聲，貝肯鮑爾感嘆道：“奧特馬爾，你可真是原來越狡猾了。”
小球隊裡的球星多了，難免引起其他球隊的覬覦，足壇裡多的是手握大把鈔票想買未來之星的巨鱷，拜仁的管理層是懂得可持續發展的道理的，但慕尼黑1860的董事們呢？如果一個把持不住，德國這幾個賽季以來最才華橫溢的球隊可就要變成開張的超市了。
另外，當年輕球員名氣越來越大變成球星，心中難免會升起豪門夢想，他們會覺得小球隊裝不下自己這尊大佛，對球隊感情不深的會立刻給自己找下家，對球隊感情深的也不會跟錢過不去，他們會覺得幾十萬歐元的年薪已經配不上自己的名氣地位，到時候肯定會鬧着要續約要漲薪。
真是一個極其棘手的連環套。
爲慕尼黑1860主教練唏噓了幾聲，貝肯鮑爾頗有些期待的想：奧斯頓一直都是個多心眼的人，不知道他這次能不能看出來希斯菲爾德打的主意？他又會怎樣應對呢？
如果奧斯頓能將這些麻煩乾淨利落的解決，貝肯鮑爾心裡會覺得十分十分的……不舒坦。
好東西怎麼全在別人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