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5年,9月26日,9-11區。
格根見到西方迴應的煙霧信號,頓時產生了急迫感,加緊催促道:“追,快追!都把鞭子抽起來!”
東海兵也不甘示弱,同樣快馬加鞭逃離。
雙方都在加速,馬蹄在枯草地上揚起了片片煙塵,馬的喘息聲愈加粗重。但可惜一方是訓練不過幾年的速成騎兵,另一方卻是馬背上長大的,馬術的差距在此時體現出來,距離不斷接近,僅過了半分鐘,元軍前鋒與東海騎兵後尾的距離就不足百米了。
眼看着自己將要被追上,中士也上火了,把一柄備用的雙發“驚蟄”手槍掏了出來,然後對隊友們喊道:“媽的,跑不出去了!弟兄們,你們願意就這麼窩囊死?”
東海騎兵們初遇敵時是慌恐,跑了這一陣子,恐懼卻逐漸演化成了憋屈,憋出了一肚子悶火,這時便齊聲迴應道:“不願意!”
中士深深吸了一口氣,大喊道:“大丈夫死得其所,全體都有,跟我殺回去!驅除韃虜!”
“驅除韃虜!”
伴隨着一聲如雷震吼,整個隊伍突然在中士的帶領下右轉,向着元軍一支試圖從右翼包抄的小隊撞去。
這支小隊遭遇意料之外的反擊,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面對抱團衝撞來的東海騎兵班,竟不敢硬撼,分散開來讓出了道路。
但這不意味着東海騎兵逃出生天,他們這麼一拐一撞,也使得自己的速度減慢。後面的元兵見機直接分成兩股,一左一右包圍了過去,他們的數量優勢太大,一下子就佔了上風。
中士舉着手槍,對着最近的一名元騎開了一槍,成功將他打落馬下,然後緊接着又對着另一個目標打了一槍,很不幸地打歪了。他也不看結果,隨手把槍扔到地上,抄起馬刀,對前平舉着ꓹ 怒吼道:“全體都有,衝鋒!”
“破!”
其餘騎兵也把手槍打空ꓹ 換上馬刀,跟着中士向前衝去,一道騎牆再次顯現。
元軍之前分成兩股向左右包抄ꓹ 中央的兵力反而被攤薄,成了薄弱點。格根原本帶親兵在這中央壓陣ꓹ 現在就正站在了這薄弱點上,此刻見這道騎牆朝自己衝來ꓹ 驚得張大了嘴ꓹ 然後慌亂起來,一邊扯着馬繮後退,一邊舞着手大喊道:“攔住他們,攔住他們!”
左右兩翼有不少人應聲而出,向東海騎兵的騎牆包夾過去。他們自然不敢正面硬撼,但從側後襲擾卻拿手得很,很快就與騎牆發生了接觸。
“啊!”騎牆右端的那名下士揮舞着馬刀ꓹ 竭力與右邊和後邊的敵人對抗,但雙拳如何能敵四手?他身上未披甲的上臂很快被砍了個大口子ꓹ 人也被牽扯着落在了後面ꓹ 然後就被包圍上來的其他元兵如鬣狗一般淹沒。
“二五!”中士瞥見了下士的結局ꓹ 又看了看對面那名軍官的距離ꓹ 明明只有幾十米,卻似乎不可能抵達了ꓹ 悲憤涌上了心頭。
“不對ꓹ 還有辦法!”他突然用力將軍刀向前擲出ꓹ 大吼道:“狗賊,受死吧!”然後抄起了背後的步槍ꓹ 對隊友們喊道:“減速,下馬!”
說完,他就一拉馬繮,速度驟然放慢,然後左腳踩着馬鐙跳到了地上。其餘士兵也有樣學樣,只有最外邊的三人因爲與元兵纏鬥一團沒反應過來,被裹挾着繼續向前。
他們的突然停止下馬出乎大多數元兵的預料,一時竟不敢上前,而是在旁邊圍了起來,如同草原上常見的圍獵猛獸一樣。
而在這時,東海兵齊刷刷抄起了步槍,瞄準了前方的格根,扣響了扳機——
“砰砰……”
格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然後保持這個姿勢倒了下去——一顆子彈正中他的胸口,鮮血自嶄新的青袍中滲出來,就是華佗在場都救不回來了!
“百戶!”很快有人發現了這一慘劇,驚呼起來。
“哈哈哈哈!”中士大笑了出來,“殺了一個韃首,值了!”
他手中動作不停,嫺熟地一拉槍栓,然後隨意對準一個目標,扣響扳機:“今日老子這條命要賺個十倍!”
不知不覺間,殘存的八個東海兵已經背靠背擠成了一個圈,手中槍不斷擊響。週近的元兵多是本地人,對新銳栓動步槍的射速和威力毫無意識,當即被打了個悶棍,不斷驚愕落馬。
瞬間出現遠超剛纔的傷亡,元兵頓時慌亂起來——這東海兵怎麼下了馬比在馬上還厲害?
但畢竟人數對比還是巨大,雖然他們失去了指揮,但這時候也不需要指揮什麼了。剛纔就有不少人已經取出了弓箭,現在就直接朝這八人射去,而這又提醒了更多的人,很快羽箭就如同雨點一般向圍獵場內落了下去。
東海兵都穿了盔甲,但他們現在配備的是輕便的半甲,只護住了要害,並非刀槍不入,在超量的箭雨下很快支撐不住,槍聲停歇了下去。
元兵卻依然射着箭,剛纔的槍擊給他們的印象太過深刻,非得徹底消弭隱患不可。直到隊中另一名百戶拔都站出來喊停,他們才驚魂未定地停了下來。
“怎麼會!”拔都粗粗一清點,發現自己這邊的傷亡居然前後有四十多人了,簡直不可思議!“這才十二個東海兵,就能傷我這麼多好漢,可惡,怎麼,難道……”
他看着場中幾乎被羽箭覆蓋的東海兵,看着他們血肉模糊但堅毅的表情,在凜凜寒風中,他黝黑粗糙的臉盤上竟然冒出了汗,這交換比讓他不禁想到了一個傳說,那傳說中“一漢當五胡”的時代。
他打了個激靈,然後很快把這個想法拋到腦後,開始考慮更現實的問題:“不對,都是格根這傢伙太蠢,胡亂帶兵,才搞得這麼慘……對,都是他的錯!”
決定把鍋甩出去之後,他輕鬆了許多,又走上前去,查看俘虜的情形——步戰的八人中箭過多,早已氣息全無了,但之前馬戰的四人由於是被以多對少拿下,反倒被生俘了。現在這四人的盔甲和棉衣被哄搶一空,人被捆住按在了地上,仍在不屈反抗着。
拔都走到他們面前,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得隨便比劃着說道:“嗯,你們是好樣的,過來給我幹吧,我保你們安生,以後可以做個牌子頭什麼的……”
他本沒指望對方能聽懂,但沒想到裡面居然有一人用蒙古語回道:“呸,要殺便殺,老子絕不降虜!”
拔都一驚,仔細打量了他的面孔,疑惑地問道:“你,你是蒙古人?怎麼去當了漢人兵?呸,說什麼虜,你不也是虜?”
對方哈哈一笑:“虜不虜,不是看出身,而是看做了什麼事。你這樣的胡虜,大概是懂不了了吧!”
拔都氣惱道:“不識擡舉!”然後掏刀作勢欲斬,對方把眼一閉,一副不屑的樣子。
拔都正想砍下去,這時旁邊卻突然有人通報道:“百戶,西邊出現了一隊東海兵!”
他立刻收刀上馬向西看去,果然發現三輛大車出現在了西邊的一處小坡上。
“哦……是了,之前兩團紅煙響應,這就該是其中一團了。”他記起了對方的來路,然後拿起一枚剛繳獲的望遠鏡觀察了過去,看見中間的那輛車坐了許多兵,兩邊的兩輛似乎是拉了一些貨物,只有三人在上面。
他放下望遠鏡,不屑地說道:“哼,是坐車的,馬都不會騎,跑得太慢,來晚了。”
一個牌子頭上前問道:“百戶,要打嗎?”
拔都斬釘截鐵地說道:“當然打!難道你還怕了嗎?”
說實話,他剛纔還真有點怕,之前有心擊無備,都折損了這麼多,要是正面對抗,豈不損得更多?但現在一看,對面不是騎兵而是乘車的步兵,那還有什麼怕的?馬車跑得慢,只要繞過去包圍再殺過去就行了,輕鬆愉快。
他一揮手:“都準備起來,分兩路,殺過去!”
元兵們立刻應對起來,也不收容受傷的戰友和屍首了,上馬遵循拔都的命令分了兩團,遠遠地向對面的十多個東海兵包圍過去。這次他們就小心多了,隊形輕而不整,距離也遠遠拉開,如臨大敵地對付這數量還不到他們十分之一的敵人。
東海兵知道躲不過,也沒有試圖逃離,而是用步槍開始了反擊。只是畢竟人太少,距離也太遠,雖然元軍隊伍中不斷有人或者馬中彈,但大部隊還是成功運動到了指定位置,分成一北一南兩部,包夾住了中間的三輛馬車。
“好了!”拔都大喝一聲,拔出了彎刀,“幹掉他們,今晚吃肉!”
元兵們有的嘻嘻哈哈跟着喊了起來,更多的卻仍嚴肅對待,畢竟之前那隊東海兵的火力之兇猛仍歷歷在目啊。
“都給我上!”隨着拔都的最後命令,他親領的北部元軍向中間的三輛大車壓了過去。
稍後,南部元軍看到了他們得動作,也向北發動了進攻。兩部元軍一南一北,如同鍘刀一樣向東海兵切過去。由於之前的教訓,他們的速度並不算快,留出了反應的餘量,但卻更加整齊更有壓迫力。縱使之前損失了不少,他們仍有一百六七十人在,這絕對不是區區十幾人能抵擋的力量!
“衝啊!”拔都高喊着,逐漸自隊伍的末尾穿插到了前面。他已經看清了局勢,東海兵不知是嚇住了還是怎麼了,開槍的頻率驟減,衝在前面的危險也小了許多。此時不表現,更待何時呢?
隨着距離越來越近,他已經能看清對方的大車了,側面有兩個輪子,車上有兩個人,一人在側面拿着個什麼,另一人站在一個長條圓筒形的東西后面……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