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聲大雨點小的炮轟起到的殺傷作用有限,但震懾效果卻十分理想。後金軍的倉促應對立刻便亂了陣腳,大部分人在炮火的威脅之下選擇了主動後撤,而嘗試留在海岸負隅頑抗的少數人,卻很難抵擋海漢軍快速展開的登陸攻勢。
七艘運兵船快速駛向海岸,從船頭的射擊位不斷有子彈射向岸邊的後金兵。儘管船身的起伏不定讓船上的士兵很難真正瞄準目標,但火力輸出強度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這個不足。隨着槍聲的不斷響起,那些試圖阻止海漢軍登陸的後金兵陸續倒在了彈雨之中。
稀稀拉拉射出的箭矢根本無法擋住海漢運兵船抵近岸邊,眼見事不可爲,剩下的後金兵也只能選擇撤向小山方向,至少那裡還有山林可以爲他們提供掩護。而且佔住這個高處,面對攻上岸來的海漢軍也似乎還能有一戰之力。
“北邊駐紮的敵軍應該已經聽到了剛纔的炮聲,所以留給我們用來進攻這個山頭的時間不多,趕在敵人援軍到來之前,儘快拿下它!”摩根在灘頭上斬釘截鐵地向軍官們下達了命令。
在這裡登陸的是原本駐守在福山縣的陸軍營,加上摩根帶來的狙擊小隊,以及由海軍抽調的兩百名水兵,有八百餘人的兵力,其中還包括了一個炮兵連,一個工兵連和大約二十名騎兵。雖然兵力不算多,但兵種配置還算齊全,構築一處陣地是綽綽有餘了。
陸軍營的作戰策略是按照標準戰術推進,先構築遠程火力點,由摩根的狙擊小隊擔當遠程火力輸出,然後步兵拉開陣線,從小山包坡度較爲平緩的西面向山頭包圍推進。
由於後金軍並沒有在山上提前構築防禦工事,因此摩根也不打算等着火炮運上岸再展開攻勢了。後金軍一開始藉着地利在高處射了兩波箭,但試圖竄出林外瞄準山下目標的後金兵都成了海漢狙擊兵的活靶子。於是後金軍只能無奈地縮回林子裡,儘量不露出身影,但這樣就只能使用漫無目的的拋射戰術,而山上的後金弓箭手數量還遠遠達不到覆蓋式的拋射戰術所需,自然也很難對圍攻過來的海漢軍造成大面積的殺傷。
而且摩根已經提前預判到了後金軍的招數,因此提前便讓進攻部隊散開陣形,於是山上射出來的箭矢更是隻有寥寥無幾的幾支射中了進攻中的海漢士兵。
山下的後金騎兵試圖發動一波反擊,但他們在嚴陣以待的海漢火槍陣面前卻根本沒有覓得什麼機會,在百米開外被射殺了三十幾騎之後,剩下的騎兵見完全沒有衝擊海漢灘頭陣地的機會,也只能調轉馬頭先逃出海漢火槍的射程。
失去了平原上的掩護,在小山上負隅頑抗的一百多號後金士兵就很難憑一己之力抵抗圍攻上來的海漢部隊了。即便是有勇武之人試圖衝到近處拼殺,但迎接他們的依然是高速飛來的子彈,根本就爭取不到近身搏殺的機會。只要中彈倒下,很快便會被尖利的軍刺補刀,而且往往是好幾把刺刀同時扎過來,連抵抗的機會都沒有。
山頭上的抵抗只持續了大約二十分鐘左右,便被攻上去的海漢步兵清剿乾淨了。摩根下令對山上進行仔細搜查,以防還有殘餘的後金兵躲在林中。而工兵們則迅速進入到朝北的山腳下,將之前被當作後金據點的這處廢棄村落改造成一道防線。而摩根的狙擊小組則是迅速去到山頂上部署火力點,他們此前來這裡偵察的時候就已經將地形摸清,此時故地重遊,倒是輕車熟路,不需要再慢慢摸索了。
能逃的後金兵都果斷騎着馬溜了,但最終還是有十幾人力竭被俘,只是其中並沒有知曉軍事情報的軍官。摩根讓粗通滿語的下屬去審了一陣,但也沒問出什麼有價值的信息。摩根本想把這幫俘虜全都槍斃,但後來一想免費奴隸不用白不用,這個時候正好用他們來修工事挖戰壕,當下便讓士兵將這些人押到陣地上去充當苦力。
至於後續,摩根可沒打算要給這些蠻子兵留什麼後路,反正不是被槍斃就是累死或者凍死在這裡了。按照指揮部的作戰計劃,春季攻勢中可沒有接收俘虜的相關安排,這也就是說海漢方面根本不打算留俘虜,到最後就算不槍斃也肯定是充作苦役消耗完這些人的勞力,說不定死後還要送去給醫衛部門練練解剖之類的手藝。
直到這場短暫的戰鬥結束之後,野戰炮才得運上岸來。這些六磅炮的威力和射程雖然比較有限,但作爲固守據點使用的重火力單位,它們的威力已經足以應對大量步兵甚至是騎兵的衝擊。摩根一口氣在山腳的防線部署了六門火炮,另外還留了兩門炮作爲預備候補。
山下的廢棄村落原本就已經被後金軍作爲據點改造了一部分,海漢攻下此處之後,只需在關鍵位置部署炮位,然後將出入村落的通道用壕溝、鐵絲網等手段封閉起來,就基本形成了一個半封閉的據點。而山上的狙擊射擊位視野更爲良好,可以居高臨下爲山坡下的據點提供遠程火力掩護,正是海漢陸軍最爲喜歡使用的立體火力網。
當然了,倉促之間又缺乏合適的建築材料,這種臨時工程能夠構建起來的防禦網還是相對比較簡陋,只是憑藉海漢軍的作戰經驗和先進的武器裝備,要應對以裝備仍以冷兵器爲主的後金軍倒也不會是太困難的事。
在此登陸的幾百士兵倒是很快就登陸上岸了,但將運來的各種作戰物資和糧草弄上岸卻是花費了不少時間,不過摩根自恃有多艘炮艦在近岸處提供火力掩護,也並不擔心這裡會突然殺出一支後金騎兵就能將海岸邊的綜合補給船毀掉。
說實話用如此強大的艦隊來爲此次登陸行動護航,就連摩根也覺得有點大材小用。後金軍的海上武裝力量已經所剩無幾,完全不敢拉出來與海漢海軍正面交手。而後金軍又根本沒有類似對海炮臺這樣的武裝設施,難以在陸上對海漢艦隊產生實質性的威脅。所以在將陸軍護送到位完成登陸之後,海軍這些艦船對接下來在金州地峽的戰鬥其實起不到什麼直接的作用。
如果硬要給海軍找點事做,那大概就只能是沿着海岸線一路搜索敵方船隻,然後統統予以擊沉,就像去年北方艦隊在遼東半島海岸線進行過多次的行動一樣。只是如今後金能出海的船也越來越少,造得還沒毀得快,想再從海岸線上找到半片船帆都難。
不過摩根也明白海軍的大動作並不只是出於這場戰鬥的需求,而是各方面綜合考量之後作出的安排。畢竟現在在海南島以北就這麼一處戰場,海軍巴不得多弄些部隊到這邊來練兵,哪怕並沒有實際意義上的海上對手,但至少在此期間執行作戰任務也可以讓海軍將士保持一個比較好的臨戰狀態。
從另一角度來說,這場仗主要是在陸上進行,註定了海軍只能當個配角,如果不爭取到多一點的戲份,那麼可能戰後記功的時候,這金州戰役的大半功勞都要記到陸軍頭上了。而海軍以王湯姆爲首的高級軍官並不想坐視這樣的狀況發生,那自然是要想法設法地爲己方陣營謀些好處。比如派出龐大的艦隊爲登陸部隊護航和提供火力掩護,比如讓隸屬於海軍的陸戰隊也參與到登陸之後的作戰行動中,總之是要在這個蛋糕上切出一塊來給自己留着了。
作爲指揮西路軍的將領,摩根倒是不介意海軍有這樣的打算。他雖然是狙擊教官,說起來應該算是陸軍將領,但實際上當初北美幫的幾名成員都具備了比較全面的航海知識和技能,所以早期的海軍主要是北美幫這幾人在擔當軍官進行指揮,所以摩根至少也算半個海軍,因此在這件事情上並無明顯的傾向性。
至於摩根自己的打算,當然是設法讓這次帶在身邊的狙擊小隊能夠在戰場上多得到一些實戰的機會。畢竟平時再怎麼操練那也是打死靶居多,而打靶子跟殺人的感受是截然不同的,要在戰場上沉得住氣,關鍵時刻手不抖,那就必須要有足夠多的實戰經驗才行。國防部對於春季攻勢的殺敵方陣並沒有制定具體的規定,換句話說就是放開了殺,毫無限制。難得有這樣的機會,摩根自然是要將狙擊小隊安排到戰場前沿充當破敵利器了。當然了,這其中肯定也不乏他自己要過過癮的打算。
在摩根搶下濱海高地的同時,東路軍在毫無阻力的情況下順利在大連灣完成了登陸,並且很快與中路行進的陸軍大部隊接上了頭。至此,東西兩路由海上繞道至金州地峽附近的部隊都已經完成了登陸,西路軍甚至已搶佔有利地形建立了據點。
目前三路軍都已經進入到金州地峽區域,其中西路軍的陣地最爲突前,距離後金在金州地峽最窄處構建的主要防線只有幾裡之遙,而中路軍和東路軍的位置則稍稍滯後一些。這也是指揮部制定的策略之一,如果後金嘗試要發動反擊,那麼他們只能先攻打位置突前的西路軍陣地,否則如果長驅直入,那就很容易被西路軍直接包抄後路。
制定作戰計劃的時候將西路軍置於險地之中吸引火力,原因自然便是因爲這裡有一處高地可以作爲武裝據點,而海漢在構築防線方面一向頗有心得,所以將領們都確信這個據點足以擋住數倍敵軍的反撲。當然了,如果實在扛不住,西路軍至少還可以往海邊撤,那裡正好有一支無所事事的海漢艦隊可以爲他們提供一條穩妥的撤退路線。
還有一種比較極端的可能,就是後金軍在意識到海漢軍三路齊發的可怕之處後,便明智地選擇龜縮不出,等着海漢軍去攻打他們苦心經營的防線。那樣的話海漢前面的這些表情就算是白做了,而後金軍的有生力量也得以最大程度的保存,在後面的交戰中可能會給海漢造成更多的麻煩,這並不是海漢所希望見到的景象。
但將領們一致認爲這種可能性不大,如果後金能這麼沉得住氣,那可能以後就不能再簡單地將其視作蠻子兵了。以後金的好鬥程度,明知海漢已經一隻腳踩進自己家門了,那必然是要發兵來打上一場再說,而海漢將領們的打算,便是在其出兵的時候儘可能造成殺傷,這樣後面攻打其金州防線的時候也能省下不少氣力。
摩根將麾下爲數不多的騎兵全都派了出去,以五里爲限,讓騎兵們在外圍充當遊哨。而高地北邊的村落外圍則是繼續抓緊時間施工,在敵軍到來之前,能多挖出一條壕溝,多埋設一段鐵絲網,多紮好一個鹿砦都是有益的。
不得不說後金軍的反應還是比較迅速,在摩根指揮的部隊佔領高地僅僅一小時之後,北邊的後金軍便已經派出了騎兵到這邊來查看狀況。這倒不是逃回去的後金軍通風報信,而是先前海漢軍登陸的時候,戰艦開炮的炮聲已經傳到遠處的後金防線,那邊便派了一支人馬過來查看情況,中途還遇上了一波逃回去的騎兵,會合之後便又折返來這邊查探。
海漢騎兵只有寥寥數騎,兵力遠不及對手集結的騎兵隊,遠遠放了幾記冷槍之後便主動向南後撤。而對方也沒有費太大的氣力,便確認了這處高地已經被海漢徹底佔領——山包上展開的紅藍雙色旗,充分說明了此地的歸屬權已經易主。
不過後金的騎兵隊也沒有再冒然進攻,因爲根據逃出來的騎兵所稱,這支突然登陸的海漢部隊至少有上千之衆,僅憑他們這一兩百騎是不可能奪回這個高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