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生，我做不到。”
當裡面只剩下李路和巴托夫的時候，後者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這般說道。
李路擡起手，示意他先不要說。他走到辦公桌前，把手裡的黑色尼龍手提包放上去，打開，從裡面次等拿出幾種東西。
一盒雪茄，一條特供中華煙，一瓶伏特加，一瓶特供茅臺。
巴托夫看得稀裡糊塗的，都這個時候了，還搞送禮？不，絕對不是，李路用不着那樣做。一定有別的說法。
果然，李路把雪茄和伏特加擺放在一起，把大中華和茅臺放在一起。
“帕維爾，你確定你看清楚了所面前的情況了嗎？”李路說道。
巴托夫的全名叫做帕維爾?伊萬諾維奇?巴托夫，李路稱呼他爲帕維爾，表明接下來的談話，兩人將會以類似於朋友地坦誠相談。巴托夫顯然也是感受到了這一點。
揹着手走了幾步，李路說道：“其實你很清楚，你我確定合作的時候，你已經沒有退路了。從你出兵切斷遠東鐵路，攻佔烏蘭烏德，你和莫斯科的死仇已經結下。烏蘭烏德是什麼地方？外貝加爾軍區司令部駐地，西伯利亞地區最重要的城市之一。”
李路微微一笑，“應當說，你打下的烏蘭烏德，纔是俄羅斯人心目中的領土。”
他話鋒一轉，“唐努烏梁海地區呢？它是屬於誰的？這段歷史，如果你已經忘卻，那麼我現在很願意給你重複一遍。”
“唐努烏梁海地區是外蒙的範圍，這一點你沒有異議吧？甚至，貝加爾湖與額爾古納河之間、貝加爾湖西邊的部分，都是原屬外蒙範疇。1923年由華夏國民政府頒佈的《劃一現行各省行政官廳組織令》、《劃一現行各道行政官廳組織令》、《劃一現行各縣行政官廳組織令》，都充分地證明了這一點，管轄的面積多達260多平方公里。雅爾塔會議之前，外蒙一直是作爲華夏的特別行政區而存在。是斯大林，操縱了雅爾塔會議，不但侵佔了唐努烏梁海，也就是所謂的圖瓦共和國，還策劃了外蒙公投獨立。”
緩緩搖着頭，李路冷笑道，“你現在已經很清楚，我所踏過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曾經屬於中華民族，而因爲各種原因遭到強取豪奪的失地。華夏已經走過了羸弱的階段，這個國家正在飛快地甦醒並且加入了世界健身俱樂部，只需要很短的一段時間，它便會長出一身強壯的肌肉，具備回擊任何挑釁的力量。”
李路指着腳下的土地，緩緩地擲地有聲，“失去的，我們要奪回來，哪怕付出再大的代價。”
拿起中華煙，李路拆掉它，拿出一包拆開，在煙盒底部輕輕一拍，一根菸向上彈出來，他一張嘴巴，準確地接住，就那麼叼上了，摸出打火機在迷彩褲上輕輕一擦，火苗蹭地起來，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緩緩吐出煙霧。
“帕維爾，其實，我也知道。在你的心目中，唐努烏梁海是你們的地方。那麼我很想問一問，遠東是嗎？車臣是嗎？外高加索是嗎？那麼請你看看，這幾個地方正在發生着什麼？遠東自稱是蘇聯帝國的真正繼承者，他們要要繼續在社會主義道路上走下去，走出一個未來。”
聳了聳肩，李路扯了扯嘴角，“說實話，對於佐亞尼夫政府和米哈伊爾政府的政治主張，我是表示歡迎的。但是對於他們想要實現紅色輝煌，我是持不看好態度的。”
（佐亞尼夫是波力共和國主席，米哈伊爾是西亞共和國主席）
“但是，我對於他們堅持信仰，用於追求理想的勇氣非常的佩服。這也是我爲什麼之前所做的一切的根本原因。我想，再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比他們不惜以生命去竭力維繫紅色帝國命脈的勇氣更加令人感動了。”
巴托夫臉上的表情有所鬆動了，但是李路知道，光這樣，是不可能讓他心甘情願地一條道走到黑的。
指了指伏特加和雪茄，李路說道：“帕維爾，這條路已經斷了。莫斯科不可能會原諒你，遠東也很難會再次接納你。”
巴托夫心知肚明，莫斯科不會原諒他這一點，從他決定出兵就很確定了。至於遠東，參與了遠東獨立戰爭的高層人物，誰不知道，遠東真正的主人是李路，起碼在一定的時期內，他纔是說了算的。
遠東接納不接納他，完全看李路。
他沉默着，低下了頭。
“華夏有句古話是這樣形容我們當前的狀況的，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誰不合作船就得翻，最終的結果是船上的人都會落水，然後被淹死。”李路淡淡地說道，“我這個人向來不喜歡勉強別人做事。當初達成合作，也是你情我願的事情。我給你大量的錢，你按照我說的做。很公平的交易。從協議的角度講，裡面沒有規定你不能進入唐努烏梁海。你這麼做，是違反了協議了的。”
說着，李路眼中閃過兩道寒光，隨即又恢復過來，很坦誠地說道：“帕維爾，你今年56歲對吧？從年齡講，你還有很大的上升空間。你有沒有想過，讓自己的人生再攀上一個新的高峰？”
巴托夫眼睛亮了亮，一時想不到李路想要說什麼。李路拿出一根中華，遞給他，“試一試，也許你會喜歡上這種味道。”
李路給他點燃，他深深吸了一口，看着李路：“李先生，有什麼話你直說吧。”
緩緩地微笑着點了點頭，李路走到他的座椅上坐下，巴托夫轉過身看着他。
“庫倫正在發生着一場演技拙劣的政變，外蒙各大城市都陷入了混亂之中，這些事情，相信你是知道的。”
李路慢條細理地說道，“澤登巴爾要重整人民革命黨，恢復意識形態，帶領外蒙走向社會主義的道路。這一點跟遠東是相吻合的，遠東方面對此也表示了極大的歡迎。你和你的部隊在外蒙長期駐紮……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考慮一下加入外蒙，成爲守護外蒙的中間力量。這樣一來，進入唐努烏梁海，你根本就沒有任何顧慮。因爲澤登巴爾已經宣佈要收回唐努烏梁海地區。退一萬步說，即便克里姆林宮要恨，也恨不到你的頭上。你只不過是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爲了十萬將士的未來着想，迫不得已加入外蒙。我的意思，你能明白嗎？”
巴托夫明白了，他緩緩地在辦公桌前面的椅子上坐下，陷入了沉思狀況。很快，他就全想明白了。
從葉孤雲一開始和他接觸，要他出兵攻佔烏蘭烏德，切斷遠東鐵路，李路已經把今天的一切都計劃好了。他以爲只要做完了這些，就可以抽身而出去過自己的寓公生活，現在看來，自己想得太簡單了。
上了這條船，想要下去，就不是那麼容易了。
巴托夫是那麼容易被忽悠住的人嗎，顯然不是，只是，在混亂的局勢當中，在他拒絕莫斯科命令選擇了中立開始，又因爲駐外蒙的地理位置關係，實際上從那一刻起他就已經沒得了選擇。
單純地因爲沒有足夠的軍費，所以拒絕了莫斯科的出兵討伐遠東的命令，繼而是想要擁兵自重，藉着手裡掌握着的這支龐大的軍事力量試圖和莫斯科討價還價，這點私心作祟，也就註定了巴托夫無路可走。
而李路不折手段，先是控制了巴托夫的家人，然後利誘威逼。
還有別的選擇嗎？
足足十幾分鍾，巴托夫才緩緩擡起頭，說道，“李先生，我想，你應該對我更加的坦誠。這並不是你最終的目的。”
“哈哈哈哈！”
李路失聲笑起來。
巴托夫所指的，他自然是知道的。外蒙政變，幕後推手是誰，瞞得過其他人，瞞不過別人。要知道，李路在策劃這一系列事情時，是使用了巴托夫的力量的。那批襲擊總統的槍手，除了領頭的是軍刀團的人，其餘的都是巴托夫的軍直屬偵察營挑選出來的人。只不過具體的用處，事先巴托夫不得而知而已。
在巴托夫莫名其妙的目光中，李路莫名其妙地笑了好一陣子，才緩緩地收住笑聲，輕輕咳嗽了一下，說道，“帕維爾，你應該知道索夫先生吧？”
眉頭一皺，巴托夫想起來曾經是克格勃系統風雲人物的那個留着愛因斯坦一般鬍鬚的男子，即便克格勃已經成爲歷史，但是他還是忍不住心裡微微一顫。
“是的，我知道他。”
李路慢慢收起笑容，認真地說道：“我可以告訴你，現在，索夫先生是波力共和國的國家安全顧問，是佐亞尼夫主席的得力助手。”
“如果你願意，你可以成爲比他的位置更高的人物，當然，不會是在波力或者西亞，而是在外蒙。”
巴托夫知道，李路是不會輕易把全盤計劃告訴他，但是，他堅信，李路現在所說的絕對不是最終的目的。換言之，未來，李路一定有更出乎意料的事情需要他去做。
加入外蒙，以外蒙軍隊的名義進入唐努烏梁海地區，李路這麼做對他有什麼好處？難道他是雷鋒，幫助外蒙收復領土嗎？扯着淡了。
而現在的問題是，他自己的選擇，向左，還是向右。
又是一次長時間的沉默，時間之長讓外面對持的兩方人馬差點按耐不住要衝進來看個究竟。
終於，半個小時過去之後，門被打開了，巴托夫緩步走出來，回頭看了一眼舒服地坐在辦公椅上抽菸的李路，他沉聲下令：“命令部隊，挺進唐努烏梁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