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天氣，已經擋不住夏意。
迎面吹來的風，已經微微帶了些暑氣，夏天的味道一股股涌過來，生根發芽般，擋也擋不住。
季□□看看身上的T恤舊外套，正猶豫着是否要回去換一件，今天，宋瑞則請他在“聚川閣”吃飯。宋瑞則打電話的口氣聽起來，很隆重的樣子。
他們在一起已經快一年。一切都在朝着既定的方向發展，雖然緩慢，卻真實而甜蜜。
季□□看看時間，打消了回去換衣服的念頭，他本想和宋瑞則一起走，可以搭他的車，哪知道那人整個下午根本就不在公司。
他快步走向公車站，這個時間，下班高峰，不趕緊指不定得等幾班車。
坐在車上的時候，看着窗外的風景，繁華的街道，一塊接着一塊的廣告牌，匆匆的行人。這一切只因爲一個人而顯得生動可愛起來。
僅僅只是爲了一個人。
季□□匆匆趕到的時候，天已經黑了。黑色的夜幕襯托着霓虹燈的閃爍，格外亮眼。走過露天停車場的時候，他刻意找了一下，並沒看見宋瑞則的車。
“先生，有訂位嗎？”拉開門的迎賓問道。
“如意廳。”這是宋瑞則定的位置，他應該還沒有來吧。正想着，包廂已經到了，推門進去才發現，的確是他先到了。
“現在點菜嗎？”服務員遞上菜單。
“等會吧，我先看看，點的時候叫你們。”
“好。”
隨着清脆的關門聲傳來，包廂裡只剩下季□□一個人。他翻開手裡的菜單看了起來，平素他自己做飯，都比較清淡，這樣重口味的菜其實很少做，也不會。配料，做法，都比較複雜。他只願意弄簡單的，也喜歡弄簡單的。宋瑞則這一年跟着他吃飯，飲食居然也規律了許多，煙啊酒的都少了，連應酬都是能不去就不去。整個“好好先生”，有空的時候，也會幫着季□□打掃打掃，他現在是整日窩在季□□的地方，自己的公寓反而很少回去，只是一直有家政公司在打掃。本也想給季□□安排一個，可他堅持不要，說，這麼小的地，自己動手就可以了。
“你來的到早。”
季□□聽見聲音擡頭，是宋瑞則，還有身後跟着進來的服務員。
“嗯，你遲到了。”
“還沒點菜呢你？”
“嗯，你點吧。”說着季□□把菜單遞給了宋瑞則。
宋瑞則在季□□對面坐下來，一邊翻看菜單，一邊給服務員報菜名。
“就這樣吧。”宋瑞則合上菜單，遞給了服務員。
“好。需要什麼酒水嗎？”
“拿瓶紅酒吧。”宋瑞則說。
“好。”
包廂裡再一次只剩下他們。
“你叫我早點，自己卻這麼晚。”季□□端起茶壺給對面的宋瑞則倒了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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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戶大開着，微風吹來，窗簾內層的白紗跟着起舞。姿態優雅而飄逸。
“嗯，正好有點事耽擱了。”宋瑞則喝了口水，看着眼前的人。
“今天怎麼想起到這裡吃飯了？”
“不就是想和你一起吃頓飯嗎！”
季□□心中有着疑問，平常的日子，需要這麼隆重嗎？不過，這個地方，對他們來說，到也是充滿回憶，這是他們“初吻”的地方，雖然時至一年，季□□想起來還是忍不住面紅耳赤。
宋瑞則看着眼前這個自顧自出神的人，不免覺得好笑。
“想什麼呢？你！”
“啊？”季□□被這一聲喚醒，“沒有啊。”他怎麼可能告訴宋瑞則自己在想什麼。
菜很快就上全，宋瑞則自己給自己倒了杯酒。端着酒杯，看着裡面深紅色的液體微微晃動，卻不急着喝。
“你怎麼不吃啊？”早已動筷的季□□看到對面的宋瑞則只是看着，卻不動手，不免有些奇怪，他覺得今天的宋瑞則有些不一樣，卻又說不出究竟那裡不一樣，只能猜測着，直覺着，卻不能問。
宋瑞則顯得有些煩躁，把那杯酒一飲而盡，倒了第二杯。
季□□看他這樣，也放下了筷子，看着他不說話，他知道，宋瑞則有什麼要和他說。
“□□，”宋瑞則看了他一下，又飛快的移開。“記得今年我在你家吃年夜飯嗎？”
“嗯！”自然記得，還記憶猶新，永生無法忘懷。
宋瑞則的眼神投向遠處，燈光反射在他眼中，帶着些幽幽光芒。“我其實很羨慕你。”
“呃？”羨慕？羨慕什麼?
“你們一家人很好，”宋瑞則把目光收回來，看向他，“□□，家人是最值得珍惜的。”
季□□完全不明白宋瑞則的話外音是什麼，只能點點頭。
一頓飯，在怪異的氛圍中過去，雖然菜餚美味，可季□□卻有些食不知味。他不知道宋瑞則在感慨什麼，他很想說，“以後我就是你的家人”，可話到嘴邊，還是生生的嚥了下去。他完全不能估量這樣的話說出來是什麼效果。他知道，有些話，同一句話，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場景，說出來就是不同的意境。看着今晚如此怪異的宋瑞則，他更是什麼也不敢說。
他能做的，只是等待，等待有一天宋瑞則真正向他開啓心扉，全盤托出。
今晚的宋瑞則格外兇狠，一遍一遍折磨着季□□，絲毫不肯放鬆，似乎恨不得把他揉進身體裡，去哪都帶着。他吻上季□□的胸口，嘴裡喃喃自語似的“□□”“□□”喊個不停。
季□□全然承受着，覺得宋瑞則像是在解放什麼，又像是在發泄什麼。自己只能陪着他，卻什麼也問不出口。
熱浪退去的時候，兩人還是保持着原來的姿勢。宋瑞則壓在季□□後背一動不動，臉頰靠在季□□勁窩處，雙手扶着他肩膀。
季□□就那麼讓他壓着，也不做反應。慢慢的，卻覺得有一股液體，緩緩流在他肩膀。他心裡一驚，更不敢動了，身體卻慢慢僵硬了。
感覺到懷裡人的變化，宋瑞則把自己從他身上移開，翻了個身，躺到了季□□身邊。
季□□還是不動，就那麼趴着。好半晌過去，才聽見宋瑞則的聲音幽幽傳來，“沒事吧？”
“沒。”季□□硬從喉嚨裡擠了點聲音出來，卻嘶啞的難聽。剛纔的確是把他折騰壞了，連帶的聲音都壓抑了。
“去洗洗吧。”宋瑞則坐起來，打開了牀頭燈。季□□一下子不適應燈光，眼睛立刻閉了起來。“行嗎？”宋瑞則伸出手，想把季□□扶起來，卻在碰到他的瞬間，被季□□發出的“啊”的一聲嚇着了。
“怎麼了？”宋瑞則立刻伏下身子看，卻見季□□腰間一大塊刺眼的淤青。心疼的感覺鋪頭蓋臉打過來，他第一次發現自己居然這麼沒輕沒重，心裡懊惱的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對不起，還好吧？”
季□□轉過臉，燈光下，他清楚的看到宋瑞則臉上的擔憂，“沒事，今天不小心撞在辦公桌上弄的，不關你事。”說着，還對着他無力的笑了一下。
那笑容，襯着燈光，狠狠的扎進了宋瑞則心裡，似乎要印入肌膚，刻入骨髓，溶入血液，再到達身體每一個細胞。宋瑞則知道，這一生，不管如何，他是記住眼前這個人了，還是刻骨銘心的那種！
“嗯，”宋瑞則應了一聲，小心的扶起季□□去了浴室。
兩個人，放了滿池熱水，慢慢泡着。
季□□躺了宋瑞則身上，閉着眼睛享受這溫馨時刻。宋瑞則雙手正按在他雙肩，一下一下的幫他按摩。
水汽瀰漫了整個浴室，一切看起來像在夢境般不真實。季□□只想這樣的時光長些，再長些……直到生命的盡頭，靈魂的底端……
“□□……”
“呃？”耳邊傳來宋瑞則磁性的嗓音，讓他在恍惚間想起電梯的初遇，也是這樣的聲音，迷惑了自己。
“記得我上段時間出差嗎？”
“嗯。”只要是他的事情，自己怎麼會不記得，那次宋瑞則一走就是半個月，還不怎麼聯繫自己，他只當是工作太忙，也沒怎麼放在心上。
“□□，”宋瑞則頓了頓，似乎在考慮如何組織語言，好說起來更輕鬆，“我不是出公差，是私事。”
“呃？”季□□還是閉着眼，但心裡卻是睜開了，宋瑞則很少提到自己的事情，應該說是幾乎不提，現在這樣，無論他說出來的是什麼，季□□都覺得自己和他，又近了一步。
“我是回去參加我父親的葬禮。”
“啊？”季□□一下睜開眼睛，卻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安慰還是無聲？他完全不知道。
宋瑞則放在肩膀的手，移到了他胸前，“□□，我很小的時候，父母就離婚了，從小到大讀書都是寄宿，他們都不怎麼管我，就是錢的方面從沒有虧待過我。”
“他們離婚後沒多久就各自成家了，我就成了多餘的那個，每年都是一個人過年。”
“以前從不覺得什麼，就好像，寂寞這種東西，它其實無時無刻不跟着我，只是，日子長了，習慣了，你反而就感覺不到它的存在了。”
“今年在你家的年夜飯，我覺得特別好，很久，沒有這麼熱鬧的過年了。”
“□□，謝謝你……”
季□□翻過身，趴在他胸前看了半晌，“以後，每一年，每一個大年夜，我都陪你過。”
宋瑞則笑了，那個笑容，縹緲而溫情。
滿室霧氣，讓季□□覺得眼前的人似幻似真，好像隨時都會消失一樣。他把腦袋往前湊了湊，吻上了宋瑞則的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