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一。公司例會。
季□□有些茫然的看着那個坐在首席，正在講話的男人。
他有些摸不清頭腦。這個……前兩天才和他一起吃飯的男人，一轉身竟然變成了他的老闆？
他不是沒有想過他也在這個公司工作，只是……他……居然是他的老闆。
他看着那個男人的嘴巴一張一合，但卻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
季□□腦中一片空白。
宋瑞則看着下面的員工，每一個都是低着頭，看似很認真的在做記錄，卻有幾個是聽到心裡去的？然，擡頭看着他的，只有季□□一個，所以格外注目，甚至想不看到他都難。
季□□那完全茫然的神情卻讓宋瑞則心裡一陣悸動。
他不知道自己是誰？宋瑞則心裡有些微的疑惑。是吧，應該是的……每次看到他，季□□總是很驚訝，可是那種驚訝並不是員工看見老闆的表現，反而像是……情人的害羞……
宋瑞則看着季□□清澈的眼神，在他的訝異下，說出了：“散會。”
季□□隨着人羣一起走出去，沒有再看宋瑞則一眼。
回到辦公室，季□□才恢復過來，問旁邊的小陸，“那就是我們老闆？”
“咦？”小陸覺得很奇怪，哪有員工不知道老闆是誰的，“是啊，你不知道？”
季□□茫然的神情還沒有完全退去，心裡只想到自己在他面前的狼狽模樣，不禁有些誠惶誠恐……這份工作還保得住嗎？
這一整天，季□□神思恍惚，老是不能集中精神，還差一點把客戶資料輸錯。別人都下班了，他還在與那些客戶資料做“鬥爭”。公司所有資料都是電腦化，連他們部門都有獨立的數據庫。他這些天，都是在熟悉並且更新這些資料。
來了幾天，他也漸漸瞭解公司構架。這家公司是家族企業，總部在香港，本市是大陸的總部。換言之就是說，宋瑞則是大陸的老大。
其他還有市場部，企劃部，財務部，後勤部，人事部，安全部……
連營銷部都有1，2兩個部門，負責不同區域。他所在的營銷二部，主要負責本市市場。
他們部門的經理不久前被獵頭公司挖走，暫時還沒有人接管。老李就代爲接管一些日常事務，重要情況直接跟報備宋瑞則。等於說，他們部門現在差不多就是由老總直接負責。
帶着些微沮喪，季□□站在電梯前面按下往下的電梯按鈕，看着電梯指示燈一層一層亮過去。
“叮咚”，電梯門緩緩打開，季□□進入空無一人的電梯。四下安靜得令人心慌，他不禁想到不久前與宋瑞則的初遇……
那樣的促不及防，卻生生印在他心底。接下來，就是一連串的驚訝，讓他來不及消化，甚至無法及時思考。季□□把後背緊緊貼上背後的鏡子，冰冷的觸感蔓延了整個背部。
他曾經……在這裡，靠在了宋瑞則身上……而他……出手扶住了自己。
季□□閉上眼睛，那一幕彷彿就在自己眼前，只要一伸手，自己就能緊緊抓住。
他忽得睜開眼，凝神望去……眼前卻什麼也沒有。
“叮咚”，電梯到了。季□□邁步出去。
空蕩蕩的大堂，只有兩個保安在巡邏。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印出季□□單薄的身影，他走在上面，留下“哐哐”的腳步聲。聽得季□□心裡發毛，恨不得把腳收起來，就這麼飛過去。
季□□有些理不清自己的思緒，這一整天都是模模糊糊，好想有什麼要從心底冒出來，卻怎麼也抓不住。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了，整個人煩躁得厲害。
他沒有談過戀愛，在他的同齡人談論女友或者戀愛的時候，他從來都是笑眯眯的傾聽，卻從不發表意見。不是沒有女孩子跟他表達愛慕，可他卻完全不懂得應對，總是把人氣跑。朋友總說他不解風情，眼光太高，只有他自己知道不是這樣。雖然他有時候有些木訥，甚至死心眼，可是，他直覺的認爲感情就是要“一生一世”。雖然他現在還沒有遇見，但當他遇見的時候，他覺得自己一定一眼就能認出那個人。
可現在……算是遇見了嗎？原本的篤定，卻在遇見宋瑞則的那一刻全部化爲烏有。
季□□自己也迷惑了。
推開那扇沉重的玻璃大門，他快步走下臺階。雖然是盛夏，可忽然而至的一陣涼風還是讓季□□縮起了脖子。他還沒有吃飯，今晚留得太晚，食堂都已下班，此刻他正餓得厲害，只想先找個地方把肚子填飽。
也許吃飽了，腦袋就會清醒了吧。他腦袋混沌的想。
他邁開長腿往公車站走去，他住的地方附近有家麪館，拉麪做得很不錯，只是這麼晚，還不知道開不開。他下意識看看手錶，已經八點多。
路燈開得大亮，照在季□□身上，在路上投下長長的影子。他擡眼看去，不遠處的公車站已經站滿了人，這樣的地段，時時刻刻都很擠。
忽然間，一輛黑色凌志在他身旁停下，搖下的車窗中，露出的是宋瑞則的臉，季□□愣愣望去，一下忘記了反應。
“上車。”簡短的命令讓季□□回過神來，打開副駕駛座位的車門坐了進去。
這個時段的交通擁擠不堪。等待紅燈的過程中，季□□轉過頭去。
宋瑞則抿緊了雙脣，表情顯得嚴肅而端正。雖然他和季□□長得都不錯，但兩人卻是完全不同的類型。
季□□是濃眉大眼的可愛男生，這種類型在女孩子堆裡很吃香。而宋瑞則，用季□□的話說，就是“模樣很周正”。也是濃眉，眼睛卻不如季□□來得大，因爲眉毛和眼睛的距離比一般人近些，看上去就顯得特別立體。
他的頭髮粗而短，硬硬的貼在頭上，讓季□□想起一句話，說頭髮硬的人脾氣不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而季□□的頭髮卻是柔軟的，帶着些絲滑，伏貼的垂在額頭與耳際。蓋住了光潔的額頭，顯得有些稚氣。卻襯得那雙眼睛格外明亮，帶着絲絲光彩。也許就是這樣的光彩，吸引了宋瑞則，清澈而純淨，像是一股泉水，能夠洗盡鉛華，擺脫紅塵俗市。
綠燈亮起來，宋瑞則右腳擡起，鬆開剎車，移到了油門上。車子滑了出去，在這樣交通的城市，車速能上到60碼就已經很不錯了。
他一直知道季□□在看他，但他只是專注的看着前方，並不迴應。
“想吃什麼？”宋瑞則問了一聲，眼光卻還是盯着前面，並不轉頭。
“呃？”季□□才發現自己無力的看了好久，忙收回目光，坐正身體，“隨便。”
長久的注視，彷佛讓他忘記了飢餓，他剛纔還想着填飽了肚子，反應就不會那麼遲鈍了。現在卻仍然表現的像個傻瓜，讓他心中還未消退的沮喪又多了幾分。
車子越開越遠，在茫茫夜色中疾馳，季□□看着窗外並不熟悉的景色，“過江了？”
“嗯。”宋瑞則低低應了聲。
季□□再不說話，他並不擔心宋瑞則帶他去那裡，彷彿在他身邊，心就很安定，什麼也不用去想。就如那天在電梯裡他及時伸手扶住自己一樣。
穩穩的……
車子終於停了。季□□開門下車，那是一個很大的露天停車場，形雖然現在早就過了吃飯時間，可還是形形色色停滿了各式各樣的車。顯然是主人想的周到，雖然車輛繁多，卻一點也不顯得擁擠。規劃是一個學問。
被璀璨的燈光吸引，季□□擡頭看去，一大片閃爍的霓虹燈中，“聚川閣”這幾個大字印入他眼簾。他很早就聽說過，這個城市有個“聚川閣”，做的川菜非常地道，但價格的昂貴，卻不是季□□這樣剛出校門的年輕人消費的起的。所以，只能耳聞，卻不能親見。
而今日，卻因爲宋瑞則，他來到了這裡。
季□□喜歡川菜，他是成都人。
“走吧。”宋瑞則在他耳邊輕輕說到，其實並沒有什麼特別情緒，但聽在季□□耳中卻是一種說不出的溫柔。
季□□跟在他身後踏入了這個傳說中的“百元酒店”。那是因爲，在這裡，幾乎每一道菜，就是一百元。
“先生，有訂位嗎？”穿着紅色貼身旗袍的迎賓小姐問到。
宋瑞則搖搖頭，“有包廂嗎？”
“有的，這邊請。”說着，便向前走去，爲他們引路。
季□□看看錶，已經九點多。若不是這樣的時間，估計若沒有訂位，就根本不要想吃到飯。雖然這裡貴的出奇，卻仍然止不住每天爆滿的生意。
如果我是老闆，一定做夢都會笑出來。季□□心裡偷偷想。
“請問點菜嗎？”
宋瑞則拿過菜單，卻遞給了季□□，季□□連忙擺手，“你點就好。”
宋瑞則隨意點了幾個這裡的特色推薦。就擺擺手讓服務員全都退了出去。
在門關上的那一刻，隨着那“咯嗒”一聲，季□□覺得整個人一下僵住了。現在，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尷尬的氛圍在兩人之間流轉，說不出的壓抑。
季□□爲兩人添了茶水，自己端起來喝了一口，溫的。明明一點都不熱，他卻覺得細細汗珠從額上冒出，拉起一張紙巾，往額上按了按。
“緊張？因爲看見我？”宋瑞則的話語打破了沉靜，卻增添了一絲尷尬。伸向褲袋想找煙的手，卻在視線對上季□□的那一刻，縮了回來，他記得，季□□對香菸過敏。
季□□握着茶杯的手越發用力，似乎要生生捏碎那茶杯，“嗯。”季□□沒有隱瞞，坦誠了自己的心情，因爲，他也想知道答案，他覺得宋瑞則可以給他答案。
“爲什麼？”季□□的回答顯然出乎宋瑞則的意料，一般人不是都會說“不是”“沒有”來隱瞞自己的不安嗎？而他的直白，卻讓宋瑞則有些意外。
聽到宋瑞則這樣問，季□□心中微微泄氣，“我也想知道啊。”
“因爲我是你老闆？”
季□□搖搖頭，“我不知道。”他茫然的注視着眼前的這個男人。與那天在電梯中遇到的他有些不同，那天的宋瑞則，是溫和而無害的，帶着令人安心的情緒。而今晚的宋瑞則卻是有些強勢的，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多了些什麼。多了些季□□看不懂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