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是什麼？
紅的, 紫的，閃的，亮的……
這些是什麼？
在眼前飛舞, 卻看不清楚, 更無法捕捉……
是什麼？
什麼……
“□□, □□……你怎麼了？”葉靜看着睡夢中的季□□又皺起了眉, 睫毛不停的顫抖, 她覺得他應該是要醒了。可是，是什麼讓他如此痛苦？惡夢嗎？她的腦海中浮現了昨夜那個偉岸身影，和他有關係嗎？
“□□, 你醒醒，”葉靜輕輕晃動季□□沒有掛水的一隻手, 希望藉此把他喚回現實, “醒醒……”
季□□的睫毛顫了一下, 緩緩張開了眼睛。
“□□……”
季□□眨了一下眼睛，慢慢轉過頭, 看向葉靜，“葉靜……”虛弱的聲音，蒼白的臉色，無不說明這時的季□□是多麼的脆弱。
“□□，你差點挨一刀, 胃潰瘍引發的胃出血, 差一點就胃穿孔！”葉靜嚴肅起來, 季□□一直有很嚴重的胃病, 在國內的時候她不知道, 可是國外那幾年卻是犯得厲害，葉靜在他身邊最重要的職責就是看着他三餐定時！
“葉靜……”季□□艱難的開口, 從喉嚨裡擠出一點聲音，卻是嘶啞的難聽。
“喝點水吧。”葉靜把大枕頭拍鬆，遞到季□□頸後，把病牀搖了起來。
一杯水被遞到季□□脣邊，他想剛伸手接過，葉靜卻說，“就這樣喝吧。”
季□□順從的喝了口水，溫熱的液體帶着滋潤滑過喉嚨，帶來的舒適讓季□□狠狠又喝了幾口。
“覺得怎麼樣？”
“嗯，”季□□輕輕點頭，“好多了。”
“你知道嗎？你昨天嚇死人了，那麼一大口血吐出來……”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葉靜搖了搖頭，“□□，別說對不起，你只會對不起你自己。”
“是！我是沒有好好照顧自己。”季□□轉開頭，往窗外望去，這裡是十一樓的單人病房，這裡的窗口，只看得見灰濛濛的一片天空，今天天氣不好吧？
季□□心裡躊躇着，他很想問葉靜昨天是不是和宋瑞則一起送自己來醫院，還是宋瑞則後來通知的葉靜，可是，他人呢？他知道自己病得那麼重嗎？
滿心疑問，可無處解答……
沉默在病房中蔓延，葉靜看着季□□，卻什麼也說不出，其實，她也有很多問題想問……
可是，怎麼問？如何問？
難以啓齒，只能深埋於心……
“我……去幫你買早餐，順便回家收拾點東西，你大概要住上一段時間。”葉靜打破沉默，“你一個人，沒問題吧？”
季□□回頭看她一眼，“沒有，你路上小心，我再睡一會好了。呵呵，終於逮着個機會好好休息休息！”
“那我寧願你沒有休息！”
“這不是儘量往好的方面想嗎！”
“你如果真的這麼想就好了！”
“嗯。”季□□看着她離開的背影，心裡明白，葉靜說的，是希望他真的什麼事都往好的方面想，不要太執着，不要鑽牛角尖……
可有些事情，身不由己……
朦朧中，季□□覺得有人在看着自己，他忽得睜開眼。旁邊坐了一人。
“你好些沒有？”宋瑞則看着他，緩緩開口，他坐了有一會了，只是專注的看着牀上的人發呆，好像，怎麼也看不夠。昨天那口血，觸目驚心，他到現在還沒緩過來，他害怕，這次，是真的下定決心，只要季□□還愛他，他不管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也要和他長相私守。昨夜，他已經考慮得很清楚，他什麼都可以放棄，因爲他相信，憑着自己雙手，一定可以給季□□幸福！
季□□好像還沒有完全緩過來，大眼睛眨巴了兩下，纔看清楚，微微點了點頭，“好多了。”
“□□，對不起……”宋瑞則低低的說，聲音中帶着難以抑止的痛苦。
“不要說對不起……”季□□艱難開口，嗓子乾的難受，火燒火燎般難受，可他還是一字一句，說得清晰無比，“如果你沒有做錯，就不要說對不起，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不需要！”季□□微微搖頭，聲音越說越小，最後似乎喃喃自語般。
“不是，□□……”宋瑞則似乎有些激動，抓住季□□沒有掛水的那隻手，合在自己手心，這才覺得冰涼徹骨，“□□，是我沒有保護好你，我帶給你那麼多傷害……”
宋瑞則的聲音帶着些哽咽，眉頭緊緊皺起，兩條濃濃的眉好像絞在了一起，“□□……”
季□□緩緩搖了搖頭，“不是的，你以爲我一直只爲感情煩惱嗎？跟你在一起的那兩年，我真的覺得自己迷失了自我，似乎所有的喜怒哀樂都建立在了你身上……”
“其實，那年在醫院說的話，都是我的真心話……”
宋瑞則目不轉睛的看着他，絲毫不肯放鬆，他心中衡量，季□□說這樣的話，究竟是爲了什麼？
“我不喜歡那樣的自己，依附着別人生存，我是個男人，你應該明白。”
“而且，”季□□垂下眼睛，不再看他，他無法直視宋瑞則的注視，那樣的眼神，快要把他融化，“我對自己沒有信心，雖然我相信你對我是真的，可是，我卻無法肯定，這感情，可以延續多久……”
“我也不想被你的陰影籠罩，即使我有真才實學，別人也會說這是因爲‘宋總’……”
“□□……”宋瑞則完全沒有想到，季□□內心是這樣的想法，他不想才華被自己淹沒，即使，自己沒有這樣的意思，可是，誰都懂得“人言可畏”。季□□，一直活在宋瑞則的庇佑下，卻不是他所想，不是他所感！
“所以，不是你的錯，如果一定要追究責任，那麼，也是雙方的。”季□□忽然笑了起來，揚起的嘴角帶着蒼白的美麗，眼睛顯得更黑更亮，就好像在懸崖邊盛開的花朵，脆弱而堅強。“我們各打五十大板！”
“你……”宋瑞則也笑了起來，眼前的這個男子，的確已經不一樣了，再不是七年多前自己剛剛認識的那個帶着些害羞，帶着些木訥的剛剛從大學畢業的男孩。而是，長大成一個成熟的男人，可以與自己並駕齊驅的男人了。
沉默再一次降臨病房，兩個人靜靜對望着，天地之間，只剩彼此，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
“有東西給你！”宋瑞則忽然想起什麼重要之事，從隨身攜帶的包中拿出一個牛皮紙袋，遞給季□□。
“什麼？”季□□看着手中物件，心中隱隱有所感覺。
“打開看看。”宋瑞則的眼神中透露着鼓勵和堅定。
“這是……”季□□看着手中抽出的紙張，有些不可置信。
“嗯！”宋瑞則點頭，“簽了名，就是你的。”說着，遞來一支筆。
季□□接過，卻並不急着簽上姓名，而是看着文件上“季文夕”的姓名發呆，半晌才說了一句，“我們應該謝謝季小姐……”
“嗯！”
※※※
葉靜在門外靜靜站着，背靠着牆壁，她不是故意想偷聽他們說話，而是，不想打擾他們，卻又無處可去……
忽然推門而出的宋瑞則看到站在旁邊的葉靜，愣了一下，說，“辛苦葉小姐照顧□□了，我先走了。再見！”
宋瑞則繞過葉靜，往電梯走去，就在走過轉彎處，卻聽到後面有人喊了一聲，“等等”他轉過頭，詢問的看着葉靜，等待她開口。
“你，是那個人嗎？”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讓人有些聽不明白，可是，宋瑞則卻緩緩點了點頭，邁出步伐，再不回頭。
這就是那個讓季□□眼中充滿落寞與憂傷的人？
葉靜提着大堆東西邁進病房，病榻上的季□□仍是緊閉雙眼，可是，眉頭，卻是鬆開了，不經意間，葉靜似乎看到他嘴角邊掛着一目抹淡淡微笑。
痛苦爲誰？快樂爲誰？
季□□腦海中反覆迴旋着宋瑞則走前的那句話。
他說，“請你相信我！”
是的！自己怎會不相信你？即使在走過這麼多年，受過這麼多傷之後，卻依舊本能般的信任！
這或許就是愛的副產品吧……
即使失望，即使悲傷……
卻，依然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