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琛剛開口就被他打斷, 鬱辰端起杯子，喝了口奶茶，似乎是在醞釀究竟該如何措詞, “兩年前的我……一直懵懵懂懂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 愚鈍的以爲愛一個人便是守在他身邊, 不離不棄。卻不知道, 根本不是這樣。這些日子過去, 雖然我還無法搞清楚究竟如何纔算愛得一人，但至少我知道要如何走下面的路。”
榮琛低着頭，不去看他, 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已經波濤洶涌, 他是要對自己坦白了麼？
“我不是一開始就這樣冷淡的……也曾經如你一般喜歡胡思亂想, 情緒反覆, 他今天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我也會困擾會迷惘，也會手足無措着不知道如何收斂自己的感情, 怕被他知道後看到那種厭惡的表情。”鬱辰微微嘆息，“有時候看着你，我就覺得似乎看到了兩年前的自己。只不過，你比我幸運。”
榮琛擡頭望着他，神色無措。自己哪裡比他幸運？
鬱辰笑了, “不要緊張, 不過跟你說一點無關緊要的往事。”
榮琛點點頭, 鬱辰想了想繼續往下說, “我喜歡他……曾經很多年……這也不是什麼秘密, 只是大家都選擇緘默從來不會擺上檯面，就是不想對任何人造成困擾……卻似乎讓最不該受到影響的人受到了影響。”
“呃？”
“不明白嗎？”鬱辰輕嘆, “我以爲這段往事已然過去不再需要拿出來炒冷飯，卻不知道你一直耿耿於懷。”
“我沒有……”無力的辯解，越來越小聲。
“不要口是心非。”
“哦……”是有那麼點小小的介意……
榮琛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婦模樣，鬱辰忍俊不禁，“別好像我欺負你一樣！”
“哦……”
“除了‘哦’，你就不能說點別的？”
“哦……”榮琛忽然擡頭，“鬱辰……我……”
“榮琛，我只是想告訴你，唯夏是我最好的朋友，僅此而已。”
“嗯……”
“榮琛，我以爲你明白的……”鬱辰露出個黯然傷神的神色，倒是讓榮琛一驚，“我……”
“那段時間，我一直告誡自己，要理智要冷靜要樂觀要想開，不停的壓抑和忍耐成了現在的樣子，不過最初是刻意的，但現在卻很自然了，好像一直不停的自我催眠，久而久之也就成順其自然了。”
“……這樣……不辛苦嗎？”
鬱辰搖頭，“不會啊，我覺得這樣很好，以前就比較衝動，爲了一點小事就恨不得跳起來，但現在不會了。”他想了想說：“我比較喜歡現在這樣。”
不急進不盲從，努力看清自己。
榮琛看着他，彷彿是明白了，來世不可待，往事不可追。過去的就讓他過去，他不說並不是因爲刻意隱瞞，只是他覺得沒有必要，不要讓過去影響現在。
說來說去，不過庸人自擾。
難道他不說就表示他不愛自己了麼？那自己不是殘忍的否定了他做的一切？
不過是一句話，何必這樣在乎？
榮琛嘆息，真是蠢到家！
兩人出商廈出來，鬱辰才告訴他，車子送修，兩人要坐車了。
榮琛說，“那我們不如走走？累了再打車吧。”
“好啊。”鬱辰點頭，“難得天氣不錯，走走也暖和。”
“鬱辰……”榮琛垂下視線，看着腳上的短靴，這是那天連衣服一起送給自己的，“對不起……”
鬱辰一愣，隨機笑開，“說這個幹什麼？”
“我讓你很困擾吧？”榮琛小心翼翼的問。
“嗯……”鬱辰想着，“說完全沒有一定是騙人的，”至少每天早上看到桌上的早餐就會想到他，“但工作的時候就不會。”
“你真冷酷……”榮琛嘟囔着嘴表示不滿。
“可你不就是喜歡這樣的我嗎？”
榮琛看他，有些不可思議，這話竟然從鬱辰嘴裡說出來，還是那麼自然……不過想想也是，自己不就是喜歡麼，怎樣都是喜歡了。
那就勇往直前吧！
“鬱辰，我沒有準備禮物，不如就唱歌給你聽吧！”
鬱辰一臉驚喜，“好啊。”
榮琛想了想，清清嗓子開口，“太想愛你是我壓抑不了的念頭，想要全面佔領你的喜怒哀愁，你已征服了我卻還不屬於我，叫我如何不去猜測你在想什麼，太想愛你是我壓抑不了的折磨，能否請你不要不要選擇閃躲，太想愛你的我只想愛你的我，難道只能在迷霧中猜你的輪廓……”
“哇，好老的歌……”鬱辰拍拍額頭不知該如何反應。
“那換這個，”榮琛想了想，“我愛你，是多麼清楚，多麼堅固的信仰……我愛你，是多麼溫暖，多麼勇敢的力量……”
鬱辰微微蹙眉，環顧四周，情人節的大街上來人來往好不熱鬧，自然還有好奇的目光時不時飄移過來。鬱辰搖搖頭，無奈道：“榮琛……我們回去再唱吧。”
“你不喜歡？”榮琛停下來看着他。
“我喜歡，可是現在是在大街上……”
“那又如何？”榮琛挑挑眉，頗有些不屑一顧。
鬱辰一愣，哭笑不得，可是他卻沒有說錯，那又如何？“那你再大聲一點好了。”
榮琛忽然湊到他耳邊，“我是很想大聲，可是我知道你臉皮薄，所以只對你說，鬱辰……我愛你……”
“嗯。”那人看似不動聲色，微微顫抖的手卻出賣了他的情緒。
“你呢？”
“呃？”
“別裝傻啊……”怎麼一到關鍵時刻就當機？
“我……”鬱辰深深吸氣，儘量口齒清晰的說：“我也是。”
榮琛看着他一點點發燙的耳根，嘴角慢慢裂開，夠了，這樣就很足夠了。牽起他的手，“我們回家。”
***
一天二十四小時？不，不，在榮琛這裡只得二十個小時或者十八個小時。
爲什麼？
因爲時間不夠用。
春暖花開，新裝上市。
偏偏這個時候“JAZZ”要換設計師，旗艦店要搬遷。整團人忙的焦頭爛額，榮琛恨不得腳不沾地，飛來飛去，御劍術第N重！
“鬱辰，我真想喊救命……”好不容易抓到一點時間，榮琛躲進鬱辰的辦公室大吐苦水。
“那你喊吧。”鬱辰頭也不擡，只顧忙手裡的活。
“你在幹什麼？”榮琛好奇的湊上去，卻見他在紙上寫寫畫畫，“不是衣服啊……”
鬱辰俯下身體擋住榮琛視線，“這樣忙還出來偷懶！”
“切……”不屑一顧的口吻，“現在是午休好不好，我老闆都出去偷懶了，何況我！”
“你怎麼知道他是出去偷懶？”
“他看到的啊，段唯夏剛纔來找他啊。”
“哦。”鬱辰點頭，“唯夏來找他，你就斷定他是去偷懶？”
“我……”榮琛忽然舌頭打結，垂頭喪氣去開門，“我去幹活了，下午還要去工廠。”
“榮琛！”陌生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榮琛回頭一看，卻是蔡小萱。
“你怎麼在這？”榮琛有些奇怪，她好像是銷售部的，怎麼會到工廠來？
“鬱辰那裡缺人手，我來幫忙。”
“你們好像都對他直呼其名啊。”
“呃？”蔡小萱一愣，“你說鬱辰？他……是他這樣要求的，以前也有人喊他鬱設鬱總什麼的，他說太難聽，然後大家都喊他名字了。”
“哦，可是FREE什麼時候換生產廠商了？”榮琛記得不是這家無良工廠啊！對了，這家工廠就是害他差點丟掉工作的那家！榮琛也不明白了，爲何葉雲修還要跟他合作。
“沒有換啊，這家是臨時增加的。鬱辰說是要增加產量，親自來談的。但他以前從來不關心這一塊的……”
等等等等……
榮琛好像看到了什麼，那個叫做“真相”的東西一直在眼前晃動……
有什麼關係？
“我先走了。”蔡小萱擺擺手往外走去。
榮琛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感慨，半年前還有個人爲她要死要活，現在卻已經另結新歡。好像那個人從未出現在自己的生命。真有誰，離了誰就不能活呢？
榮琛把一個下午才能幹完的活擠到了一起，下班前趕回公司。
直接奔到葉雲修辦公室門外，叩了叩門。榮琛站在那裡，胸膛不停的起伏，他聽到自己的心跳聲，“砰砰砰……”
“請進。”
“葉總。”榮琛帶上門，坐到他對面。
“有事嗎？”葉雲修停下手裡的事情看着他。
“我想問上次我籤錯的那張合同，後來到底是怎麼解決的？”
“那次開會的時候不是說的很清楚嗎？”
“只是說商家願意重新簽署合同，可是他們原本態度是很強硬的，爲何突然之間會改變主意？”
葉雲修把手裡握着的筆轉了兩圈，若有所思的道：“就是有人有這個本事說服了他們。”
“是誰？”
“重要嗎？”
榮琛點頭，“我想知道是誰幫了我。”
“榮琛，我想我必須提醒你。也許你覺得他是幫你了，但實質上他是幫了公司，你明白嗎？”
榮琛低頭想了想，擡頭看着他說：“是的，我明白。”
“是鬱辰去談的判。他允若對方FREE的訂單，這才把價格降了下來。”
“其實他沒必要這樣做……”
“鬱辰不會盲目，他自然是經過考察纔有這樣的結果。其實那加工廠實力不錯，做工也夠精細，價格談妥了還是不錯的選擇。”
“我明白了，”榮琛站起來，微微頷首，“謝謝葉總。”
說心裡不亂也一定是騙人的。只是爲何要亂？
因爲跟自己的想象出入太大？人總是想當然的“我以爲，”“我覺得”，並且以爲這些就是正確的。卻原來都是些不負責任的行爲。
自己說他袖手旁觀他竟然也不生氣？
唉唉，自己究竟撿了個什麼寶啊……
***
白天忙工作，晚上忙功課。
要寫論文，要準備畢業設計，還有大大小小的飯局……
還真挺忙。
本是約了鬱辰一起吃晚飯，卻沒有想到下班前接到宿舍電話，說是有老鄉聚會。
榮琛在學校朋友並不是很多，又想到最近確實沒怎麼回過學校，就答應了。打了個電話給鬱辰說好了吃晚飯見面。
下班趕到約好的飯館，差不多都到齊了。
酒過三巡，開始吹牛聊天，有人定好了工作，有人還在尋找，總是這樣，有人得意有人失意，正常不過。
“你知道嗎？”徐力坐他旁邊推推他手肘，“上次同學聚會我看到姜毅了。”
“呃？”榮琛一愣，那麼遙遠的名字，他曾經以爲自己這一生都不可能再聽到這個名字，“他……好嗎？”上次的高中同學聚會他錯過了。
“還是老樣子，一點都沒有變。”徐力回憶着，“身體好像還是不太好……”
“是嗎？”
“他還問起你來着，我給了他你的電話號碼。”
“啊？”榮琛轉頭看他，怔怔回到：“哦……”
“你沒事兒吧？怎麼魂不守舍的。”
“沒事，”榮琛曲起兩指敲了敲額頭，“大概是有些喝多了，頭疼。”
“你酒量沒這麼差啊……”
“最近忙的，累。”
“那要不我們先走吧，他們這樣喝下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盡興。”
榮琛看着腳邊一個個多出來的空酒瓶，點了點頭。
酒氣被夜風一吹，寥寥散去。榮琛裹了裹領子，慢慢向前走。他和徐力是兩個方向，出了飯館徐力本說要送他，卻被他一把塞進的士。一個人走走，挺好的。
四年了吧？
榮琛細細想着，姜毅……
這個名字曾經是他自我封閉，發誓不再喜歡別人的原因。
但現在……那些記憶，卻淡得幾乎隱去……
若有一天真能重逢，那會是什麼樣的一種情況呢？
可是他長什麼樣呢？
榮琛努力想着，卻只記得那消瘦的身材，清俊的眉目……還有那雙會笑的眼睛……
小毅……
你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