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玟雯心中一驚,放開了懷中的桓楚,就聽見桓楚有些焦急地問道:“怎麼樣?”
看見陸昊臉上的神色有些黯然,桓楚心裡有一股不好的預感,打算邁步朝酒店裡走去,但遲疑半晌,終於還是沒有把步子邁出去。
他不敢去親眼看着龐樂的屍體,只能轉過頭,有些猶豫地問道:“到底怎麼樣?”
陸昊擡起頭,眼中的悲哀之色很濃,終於開口說道:“鄧醫生說,他們盡力了。”
只要是共和國的人,都知道手術之後,醫生說出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桓楚頓時腦中如同電閃雷鳴一般,呢喃半晌,還是沒有說出話來。
陳玟雯正準備上前安慰他,卻見桓楚朝着自己和陸昊揮了揮手,顫抖着聲音說道:“你們走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陳玟雯一跺腳,還是想要留下來,卻發現一隻大手抓住了自己的胳膊,擡頭一看,見陸昊朝自己搖了搖頭,輕聲說道:“讓老闆一個人靜靜吧。”
陳大女王即使再瞭解桓楚,但她仍然是一個女人。
女人永遠不能理解男人對於“兄弟”兩個字的看重,見陸昊的神色十分嚴肅,只能長長地嘆了一聲,跟着陸昊往酒店裡走去。
只剩下桓楚一個人,站在花園裡,似乎是癡了一般。
陳玟雯雖然不能理解桓楚的心思,但她對於龐樂的關心也絲毫不弱於衆人,一走進酒店就一路小跑着來到了手術室,喝退了一臉怒氣攔住鄧天生等人的李峰,和顏悅色地問道:“鄧醫生,樂子怎麼樣了?”
鄧天生這輩子見多了生離死別,對於李峰的表現也能夠理解,因此並沒有和屍王計較,見老闆娘過來,只能嘆口氣,搖了搖頭說道:“雖然我把龐樂體內的傷口縫合了,也把他體內的大出血止住了,不過情況不容樂觀……”
“嗯?”陳玟雯一直跟在桓楚身邊,多少也培養了一些威勢,眉毛略微蹙起,問道:“究竟怎麼回事?”
鄧天生在護士的幫助下把身上沾滿血的白大褂脫了下來,說道:“龐樂在手術前體內出血太多了,身體透支的十分嚴重。而且他這種沒有原因地傷口復發,在醫學史上從來沒有見過。雖然現在已經進行了這個手術,但身體的各項數值都很不樂觀,心臟跳動很微弱,隨時有可能停止。”
說到這裡,鄧天生衝着身邊的阮亮吩咐了幾句,繼續開口說道:“待會我會安排幾個護士輪班看護龐樂,他到底能不能活下去,只能看他自己的命了。”
鄧天生人已經老了,又當了這麼多年醫生,對於生死早就看開了,因此也不像阮亮他們一樣吞吞吐吐,猶豫了一下,終於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不過我認爲,龐樂能撐過今晚的可能性不大。還是儘快做好心理準備吧。”
一直站在邊上的李峰聽見鄧天生這句話,心中一陣悸動,突然站在原地,就像是丟了魂一般,臉色一陣陣變換,終於長長嘆了口氣,大步走了出去。
陸昊和龐樂相處的時間也不短,雖然對方是個傻子,但心中也已經有了感情,嘆了口氣,和陳玟雯打了個招呼,便追了出去,怕這屍王衝動之下做什麼傻事。
陳玟雯一時間也愣在了原地,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時,一個聲音在旁邊響了起來:“你們先忙去吧,這裡交給我就行了。”
葉弘波已經把桓楚交代的事情安排完了,便走了過來。和這些人不一樣,他和龐樂並沒有多少交情,因此才能保持冷靜。
也許對於桓楚、陳玟雯和陸昊三人而言,沒有龐樂恐怕就早已經死於非命,但是葉弘波卻認爲,龐樂的個人實力在如今的銃劍團裡已經越來越不重要,根本不需要在他身上費太多的心思。
其實在他眼中,死掉一個龐樂現在並不會對整個隊伍造成什麼影響,雖然能理解衆人的心情,但他卻絕對不贊成他們的反應。
尤其是桓楚,如果這個時候的表現太脆弱,只會造成隊伍里人心惶惶。
他四下裡看了看,見桓楚不在,只能對陳玟雯問道:“老闆呢?他去哪了?”
陳玟雯對於葉弘波的冷靜有些不滿,也沒有說話,只是伸出手指了指窗外。
葉弘波走到窗戶前,就看見桓楚只穿着一件運動背心站在雪地裡,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就是靜靜地發呆。
葉弘波頓時皺起了眉頭,想要過去找他談談,卻被陳玟雯一把拉住了:“你想幹嘛?”
葉弘波一愣,說道:“當然是讓老闆回來,還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去處理呢!”
見葉弘波沒有絲毫反省的神情,陳玟雯終於有些忍不住了,將心中的火氣全部發泄了出來:“你就不能讓他一個人好好靜一靜?你知道他和樂子之間的感情嗎?你知道他揹負了多大的壓力嗎?在這種時候你也只知道辦事辦事辦事!他也是人!”
醫務室裡的人見老闆娘似乎有和參謀長吵起來的趨勢,雖然想要勸架,但又不敢上前,只能悻悻地退了出去,根本不敢留在裡面偷聽。
葉弘波的眉頭皺的更緊,說道:“我當然知道他辛苦。但沒辦法,他既然創立了銃劍團,就要擔負起這個責任!如果他垮了,隊員們怎麼辦?別忘了,基地外面還有一大羣怪物在虎視眈眈,今天死的是龐樂,你就確定明天我不會死,你不會死?!如果每死一個人,他都要消沉半天,還怎麼帶領我們在末世裡活下去?!”
陳玟雯冷笑道:“你以爲每個人都是和你一樣的冷血動物?自己的兄弟死了也能無動於衷?!我告訴你,躺在裡面的病牀上的是活生生的人,是救過我和桓楚性命的人,不是你眼中沒有自己意識的工具!”
反正四周無人,葉弘波便乾脆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沒錯,在你們看來,他們是人,可在我看來,他們就是團隊裡的工具!他們可以兒女情長,但我不行,你不行,老闆更不行!我們都要時刻保持着冷靜,爲團隊裡的每一個工具負責!”
陳玟雯說道:“你就不能體諒一下桓楚嗎?!”
“龐樂變成現在這樣,只能怪他自己大意!他需要的是吸取這次的教訓,而不是要人像安慰個孩子一樣去安慰他!他是銃劍團的團長,是要帶領我們活下去的人,不是躲在父母懷裡要糖吃的小孩!”
葉弘波顯然也有些憤怒,憤怒於陳玟雯的不明事理,憤怒於桓楚的無能!
自從桓楚把他救出來開始,自從桓楚說出要帶領他們活下去開始,他就把性命賣給了桓楚,即使桓楚要他去死,只要對團隊有利,他也會毫不猶豫的慷慨赴死!
可他不能容忍,自己相信的那個一直頂天立地的男人,竟然會如此脆弱!
簡直不能原諒!
陳玟雯更加憤怒,她不能容忍葉弘波的冷血,更不能容忍葉弘波對於桓楚的“侮辱”。
在末世裡,最有用的是什麼?
不是言辭,而是實力!
因此陳玟雯選擇了最簡單也是最粗暴的做法,腳尖一點,就如同一隻發怒的母豹子一般撞在了葉弘波身上,左手卡住他的胸膛,右手反握着軍刺抵在了他的喉嚨上,將他頂在牆角,寒聲說道:“你再說一遍試試?”
感受着脖子上傳來的涼意,葉弘波根本不用低頭就知道自己的喉嚨已經被憤怒的陳玟雯割破了,鮮紅色的血液如同小蛇般汨汨流淌而出。
鮮豔如綻放的薔薇。
但他的眼中還是帶着一絲不屑,說道:“就算你現在殺了我,我還是得告訴你:你們的表現,太讓我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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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玟雯眼中越發狠戾,手上不自覺地加大了力氣,頓時鮮血就順着鋒銳的軍刺流淌,正打算開口,一個雄厚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你們在幹什麼?!”
陳玟雯瞳孔猛地收縮,轉過頭看向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回到醫務部的桓楚,但手裡的軍刺依然沒有鬆開。
桓楚皺着眉頭,語氣越發嚴厲:“雯雯,你要殺人嗎?”
陳玟雯哼了一聲,放開了葉弘波。
葉弘波咳了兩聲,也沒有開口,只是靜靜地看向陳玟雯。
桓楚的目光在二人身上上下掃視了片刻,冷冰冰地對着二人說道:“你們的事情我待會兒再解決,現在,讓我和樂子一起呆一會。”
葉弘波正要說話,卻被桓楚凌厲的目光一瞪,滿腔牢騷都吞進了肚子裡,只能嘆了口氣,搖着頭跟着陳玟雯走了出去。
走出大門的時候,醫務部裡還傳來了桓楚的聲音:“沒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許進來。”
直到兩人的腳步聲在門外停了下來,桓楚才輕輕嘆了口氣,走進了龐樂所在的病房。
原本身材健壯的龐樂此時看起來是如此虛弱,臉上再也找不到兇戾之色,只剩下如同嬰兒般的沉靜。
桓楚坐在了龐樂的身邊,抓住了他無力的右手,輕聲說道:“樂子,我只能幫你這一次了。成不成,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話一說完,桓楚彷彿下定了決心一般,從凳子上站了起來,掀開了蓋在龐樂身上的被子,一條長達二十公分的刀疤頓時出現在了桓楚的眼前。
既然已經下定了決心,桓楚便再也沒有絲毫猶豫,直接拿過剪刀,將上面的縫線全部剪開,頓時露出了龐樂體內鮮紅的臟腑。
“樂子,加油吧!”
桓楚心中默唸一聲,將一直攥在左手的彈珠放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