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想法其實不過是一瞬, 他恢復了表情,脣角微揚,提起了自己的初衷。
“學長, 我很抱歉。之前的這麼多天裡, 沒能跟你交流過一次。現在呢, 想問問你水電費的事情。”
“你住多久了?”男子問。
“呃, 大概一個月。之後還會住十五天才離開回家過年。”
“你叫什麼名字?”
“啊, 不好意思。我叫郭冉,學長你叫什麼名字呢?”郭冉笑笑,現出了兩個酒窩。
“我叫顧必成——”
“咣噹當——”, 玻璃打碎了一地,郭冉有些着急, 手忙腳亂地撿着杯子的碎渣, “學長,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
此時此刻,他除了這句“不好意思”,好像其他的話都不知道怎麼說了。只是不停地道歉,用手將玻璃碎渣撿到垃圾桶裡。
“你怎麼了?”顧必成將他的手按住,“別弄了, 當心受傷。”
郭冉感受耳邊極近的呼吸聲, 不由得瑟縮了一下。
顧必成注意到, 拉開了距離, “學弟, 我怎麼覺得你好像......不太願意見到我?”
郭冉用手推他,“我們不熟, 你靠的太近了。”
顧必成尷尬地後退,“好。”
時間以極緩的速度過了兩分鐘後,顧必成道:“這房子是包水電費的,你不用交額外的費用。”
“啊,好。”郭冉沒有多想,找到掃把,清理了玻璃渣後,邊往房間走邊道:“我看書去了,晚安,學長。”
顧必成還想說些什麼,郭冉已經頭也不回地進門了。
顧必成扶額,心想這學弟有些無禮。不過,他意料之外地沒有什麼討厭的心情,甚至想要了解更多。
顧必成這次來本來是想收拾行李的,現在卻沒了心情。
於他來說,在哪裡都是差不多的。他將行李箱裡裝好的衣服拿出來,重新連上了筆記本。
郭冉的考試已經完成了,當他不知道翻了幾頁書後,纔想起來。他的兼職工作已經找好了,明天就上崗。
他整理了書籍,時間已經過了兩個小時。躺在牀上,卻怎麼也而睡不着。
一模一樣啊......他壓根沒有想到會在現實生活中再次見到這個相貌的人。把他的經歷,連帶巨大的痛苦一起喚醒來。
而他,只想要遺忘——那淡淡的,卻很折磨人的難受。
郭冉早出晚歸,每一次開門,都能看到顧必成坐在客廳。他點點頭,當做打招呼。
“學弟,你回來了?”
“嗯。”
顧必成還要說第二句的時候,郭冉冷漠疏離地關上了屋門。他摸摸自己的鼻子,嘆了口氣。這時,手機鈴聲響起,顧必成看了看手機,顯示“叔叔”。
他接了電話,“叔叔。”
“必成啊,胡鑫回來了,想找你敘敘舊呢。”
顧必成道:“......那我過幾天回來。”
他收拾了東西,臨走之前,他看了看緊閉的房門,上前敲了敲。
時間還早,郭冉剛起牀,還未洗漱。一縷頭髮翹起來,眼睛還帶着剛睡醒的迷茫。
他開門,目光平靜無波,看了他的迷你行李箱,“學長。”
顧必成湊近,意料之中地看到郭冉的步子後退一步,低聲道:“郭冉。”
“嗯。”
“阿冉。”
“......”
顧必成的手一下子抓住了郭冉的手,不理會他的掙扎,懇求道:“能不能好好看我一眼。”
“我不一直看着你嗎?”
“不,你沒有看我,這麼久,你從沒有好好地看我一次......”
郭冉不待他說完,“哐當”一聲關上了門,衝門外喊道:“我要換衣服了,待會兒遲到了。”
“好......”顧必成的聲音幾不可聞,失落地嘆了口氣。司機已經在教師樓下等着了,看着顧必成提着行李箱下樓,司機接過,恭敬地開車門。
“成少爺,直接去胡家嗎?”
顧必成靠在舒適的座椅上,應了一聲,“嗯。”
他側頭看着外面的建築,眉心皺了起來。
司機敏感地察覺出了顧必成的異樣,從內後視鏡擡頭看了一眼。
顧必成揉着太陽穴,眼前的場景忽明忽暗。他身體還沒恢復,爲了獲得進入家族的機會,他自願進入兩人秘密研究。而那個實驗的後遺症尚不明朗。他只是日復一日地做着噩夢。
冬天的早上格外寒冷,而車窗裡面格外地暖和。放在幾個月前,顧必成絕對不會想到自己會坐在豪華轎車裡,還有一個專職的司機。
這一切是他期待已久的,他滿以爲他通過這項研究他就滿足了。可事實不是如此。
一輛大卡車跑得飛快,顧必成剛如此想到。下一秒,緊急的剎車聲響徹寧靜的早晨。碎裂爆炸聲後,火焰隨之升起,接着是刺眼的鮮紅色從殘骸中滲出,慢慢地擴散,直至乾涸。
“15日早,位於嶺中郊區附近的一處路段發生一起嚴重交通事故,已造成至少2人當場死亡,另有1人被緊急送往醫院搶救。目前事故詳細原因正在進一步調查中。”
郭冉正整理餐具,有些心神不寧,聽着車禍的消息,他瞥了一眼。沒想到,就是那一眼,卻讓他心肝都顫了一下。
那車禍現場慘不忍睹,幾乎都打了碼。可偏偏他辨認出了那身裝扮。
他也沒心思上班了,請了假,翻出那條新聞,反覆地看。他越看臉色越難看,沒錯,他甚至從圖片中找不到與顧必成不相符的地方。
心臟有一個地方好像是出了什麼小問題,不致命,只有細細的不適感伴隨着。郭冉苦笑,終究還是不能不在意啊......
從那天開始,他照舊吃飯,睡覺,三點一線的日子。直到那一天,看到新聞說死亡的消息。他的心忽然無所適從,嚼着的東西也索然無味,他起身拿起毛巾開始擦拭東西,角角落落也不放過,他眼睛好癢,只好用手揉眼睛,越揉越不舒服,最後索性留下淚來。他忙拿紙巾擦拭,越擦越多,他抱怨道:“怎麼就擦不乾淨了......”
他脣顫抖了幾下,實在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起來。
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
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