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致遠和陸澤西正在陽臺上說話呢,柏橙走了過來。
“老陸,你能迴避一下嗎?我有話要跟致遠說。”柏橙道。
陸澤西笑着走開。
“怎麼了?”方致遠看着柏橙。
“怎麼了……你什麼意思,你故意的吧?
方致遠知道柏橙一定是察覺了什麼,仍是說着:“什麼我故意的?你這是怎麼了?”
“你故意安排了一個什麼心理醫生過來,什麼意思,是覺得我有病嗎?”柏橙瞪着眼睛。
“沒有,她是老陸的醫生,老陸一直想感謝她,想請她吃飯……”
“請她吃飯……請她吃飯什麼時候不行,非要今天?”
“這不是湊到一塊了嗎?”
“我不傻,我也沒瞎……你就是故意的!”柏橙抖動着雙肩,“我沒病,我怎麼會有病呢?”
方致遠小心翼翼靠近柏橙。
“夠了!什麼歡迎派對!全都是騙人的!”她轉身就跑。
“柏橙!”方致遠追了出去。
……
等墨墨捧着鮮花到場的時候,柏橙和方致遠已經不在了,柏樹林和安汶也走了。
陸澤西的公寓裡,便只剩下陸澤西、毛峻、老巴、王萃、潘瑜、小捷和周寧海。
墨墨的花本來是想送柏橙的,見她不在,順手就把花給了潘瑜。
潘瑜有些錯愕,這個墨墨,前幾天還和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怎麼今天態度大變了?
陸澤西用小勺子輕輕敲擊酒杯,示意大家:“各位,今天的主角,我們的柏橙同學因故離席,但是不能浪費這一桌豐盛的宴席。這可是潘瑜和寧海哥,他們倆的勞動成果,所以呢,首先要對他們表示感謝。”
潘瑜有些不好意思,周寧海帶頭鼓起掌來。
氣氛總算沒那麼尷尬了,衆人都找了位置坐下。
陸澤西沒有坐下,他慢慢舉杯:“剛纔我也說了,不要浪費這桌宴席,那……總要找個由頭慶祝這個好日子。這樣吧,第一杯呢,就敬潘瑜,她代理的化妝品牌入駐新天地後,反響不錯,可以說是廣受好評。潘瑜,我敬你!”
大家也紛紛舉杯,敬向潘瑜。
潘瑜站起,一一碰杯。
陸澤西還沒坐下,又道:“第二杯呢……敬我和墨墨……”
“你和墨墨?”老巴疑惑。
墨墨低頭笑。
陸澤西便道:“墨墨,你也站起來。”
墨墨似乎在猶豫。
陸澤西笑了:“你看,在西亞,你是我上司,可是在這,我纔是主人嘛。”
“你真是的……”墨墨這才站起來,舉起了杯子。
潘瑜眼裡微微滑過一絲不安。
“我和墨墨呢……在座的也都知道我們倆的情況……這分分合合的,也有幾次了……但是,這一次呢,經過我們倆的深思熟慮,我們還是決定繼續走下去……”陸澤西道。
“太好了!”老巴站起來,舉杯。
第二個站起來的是周寧海,他也舉起了杯子:“有情人終成眷屬,好事!這杯酒,我必須喝,沾沾喜氣。”
除了潘瑜,其他人也都站了
起來。
小捷拉拉潘瑜的袖子:“媽媽,乾爹這是給我找乾媽了?”
潘瑜一個激靈,這才努力微笑着:“來,你敬他們倆一杯吧,替媽媽敬他們倆一杯……”
陸澤西和潘瑜對視,這才發現,她的眼睛裡蓄着淚水。
……
方致遠、安汶和柏樹林在四處尋找柏橙。
柏樹林埋怨方致遠自作主張,安汶也頗有微詞。
三個人分頭尋找,結果,柏樹林竟然在自家老宅找到了女兒。
鬼使神差的,柏樹林腦子裡忽然晃過“女兒可能去老宅”了的念頭,沒想到,她真的就在那。
只是,老宅早已拆遷,這一片,已經蓋了工業園。
柏橙獨自坐在一個廠房門口,蓬着頭,神色恍惚。
柏樹林馬上給方致遠和安汶打電話,一邊呢,又連忙安撫柏橙。
“我沒事,我就是想回家看看。”柏橙笑着,這笑容,在昏黃路燈下,透着幾絲悽楚。
柏樹林挨着女兒坐下:“我也常回來……你還記得嗎,當時啊,我們家的位置就是這個工廠裡。”
“當然記得,我們家是一座二層小樓,你的餐館開在一樓,我和媽媽呢,住在二樓。”
“可惜,這裡已經拆了。”
“爸,你說媽要是還活着,該有多好……”
“我覺得,你媽要是還活着,看到你這樣,不知道該有多擔心……孩子,咱不能拿自己開玩笑,更不能跟自己過不去……致遠他沒有惡意的……”
“我知道,我就是控制不了我自己……爸,我沒病,我不可能有病……我不會像媽媽這樣的,我也不能像媽媽這樣!媽媽發起病來很可怕的……真的很可怕……”
柏樹林試探性地伸手,攬住了女兒的肩膀。
女兒竟輕輕靠在了他的肩頭:“真的很可怕……在廣州的時候,她總是鬧着不想活,一次又一次地自殺……一次又一次……吃藥、看病,都沒用……她厭惡這個世界,也厭惡我……”
方致遠和安汶走了過來,柏樹林做了個噓聲的手勢,不想他們驚擾柏橙。
那兩人便只是站在一旁。
“你已經回來了,回到爸爸身邊了,一切都過去了……”柏樹林安慰着女兒。
柏橙帶着哭腔:“那會兒,你知道是什麼在支撐着我嗎?不是你,也不是舅舅,而是方致遠……我一想到,有天我會再見到他,我就告訴自己,一定要堅強,一定要照顧好媽媽……我也在努力照顧自己……”
“謝謝你,柏橙,你把自己照顧得很好……”柏樹林也落淚了。
“可是,你說致遠他爲什麼就說不懂呢……我能感覺到,他已經開始討厭我了,像媽媽討厭我那樣……而且,他也會像你拋棄媽媽一樣拋棄我的……我不想離開致遠。爸,我回冇城,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再離開他了……”
“也許,致遠他也有自己的苦衷……”
“他已經離婚了!”
“聽爸爸一句勸,給他一些時間……”
“我等不了……也等不下去了!”
“柏橙……”一旁的方致遠說話了。
柏橙擡頭,看到是方致遠,站起來又要跑。
方致遠一把拉住了她。
柏橙吸吸鼻子,臉上有憤怒,卻還是一把抱住了他,死死不肯撒手。
安汶和柏樹林對視,兩人走到遠處。
“我們先回去,好嗎?”方致遠道。
“我不想回去,我知道的,我一回去,你就會送我去看醫生……媽媽也看過醫生,可是看醫生沒用,她還是離開我了……”
“不看醫生,沒有醫生。我發誓,我絕對絕對不會再幹這種事,除非你自己願意去嘗試……”
“真的嗎?”
“真的。”
“你會離開我嗎?”
“我……”方致遠頓了頓,“我不會。”
此情此景,他還能說什麼呢?
他不能就這麼拋下柏橙,也許,在柏橙現在的世界裡,他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要是他的委屈,真的能求了她的全,又有什麼不可以?
“你愛我嗎?致遠,你還像以前那樣愛我嗎?”柏橙繼續追問。
這些,方致遠真的回答不了,他脫下外套,披在她的雙肩:“走吧,我們回去。”
……
陸澤西公寓。
潘瑜端着杯酒,獨自站在陽臺上。
客廳裡很熱鬧,可那些熱鬧,和她全無關係。
站在她這個角度,看到小捷在屋子裡跑來跑去,看到陸澤西和墨墨站在一起,像一對璧人。
看到老巴、毛峻他們,舉着杯子,一次又一次祝賀着陸澤西抱得佳人歸。
以爲回到冇城,就不再孤獨。
但是她沒想過,等待着她的,卻是如此深切卻又無法言表的孤獨。
而且,這種孤獨,還不能被旁人看出來。
她想表現得很大度很優雅,她很想當衆祝福他們,可是,那些言不由衷的話,她真的一句都說不出口,只能經由兒子小捷的口,讓他祝福他們。
人在做,天在看。
她背叛過陸澤西,如今這些,不過是一個有趣的翻轉。只是,這一次,換她悲痛、換她絕望。
“潘瑜……”周寧海不知何時走了過來。
潘瑜抹了淚,微笑着:“你怎麼出來了?”
“今晚我就是爲你來的,你都不在裡面,我呆着又有什麼意思?”
“謝謝你,寧海。”
“這些年吧,我學會了一件事,那就是儘量去接受命運的安排。不管你信不信,命運的所有安排都有它的道理。比如,要是我不離婚,就不會和你相遇。每一次分離的後面,緊跟着的就是另一次相聚。”
“這算是在安慰我?”
“不,這是我想趁虛而入。”
潘瑜笑了,她頓了頓,才道:“我想,今晚的一切,應該都是陸澤西早就想好的。難爲他了,還想着給我個臺階下……這麼一來,我總還不至於太難堪……”
“很感謝,他的善意又精心的安排裡,給我設定了一個角色。雖然,目前爲止,還只是個配角,不過,我甘之如飴。”周寧海眼神灼灼。
“沒有人永遠是主角。至少,在陸澤西的生命裡,我不再是。”潘瑜苦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