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澤良的手,已經握緊了我的小手,他剛要拉扯,聽到我的呼喊,頓時一愣,全身就那樣僵在了當場。
撐大眼睛,不敢置信地問我,“你,剛纔說什麼?”
我深吸了一口氣,掀開我腿上蓋着的毯子,“你看吧,我的腿昨晚摔傷了,再也不能走路了。郎中說的。”我還齜了齜牙,假笑一下。
明顯的,陶澤良的手被電到了一樣,抖了一下,緊接着,他就低下身子,去看我綁着厚厚紗布的膝蓋,“這怎麼回事?怎麼會傷得這麼嚴重?”
“淮染昨晚在山上等着我,被雨淋病了,燒得很厲害,我怕他出了什麼問題,就揹着他從山上下來找大夫嘛……”
“你揹着他?!他那麼大個子,你能夠背得動嗎?”
“咬牙堅持啊,難道看着他被活活燒死啊?”
“你……爲了不摔着他,每次都是用你自己的膝蓋先着地,是不是?”陶澤良越說越氣,竟然帶着一股訓斥的味道。
我點點頭,“嗯,沒有想到下了雨的地面會那麼滑嘛……”
“媽的!”陶澤良突然猛然一跺腳,轉過去身子,背對着我。他從來沒有如此粗魯過,我也幾乎沒有聽到他這樣罵人。
便從他身邊扯住他握緊的拳頭,“喂,你幹嘛,又不是摔得你的腿……”
“你是傻瓜嗎?”他氣憤地轉身吼叫我,雙目竟然含着淚光,“你這個大傻瓜!他是一個男人,他用得着你這樣維護嗎?你對待別人的時候怎麼從來就沒有如此好心過?你爲什麼就不能對金淮染也像對待別人那樣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我被陶澤良吼得一愣一愣的,眨巴了幾下眼睛,才反應過來,拍着牀鋪大吼着,“乖乖!給你點陽光你就燦爛,給你個破筐你就下蛋啊!什麼時候輪着你管我了?臭小子!我耳朵讓你吵得要爆炸了,你給我馬上閉嘴!”
屋裡頓時靜了下來,陶澤良就那樣抖着嘴脣傷心地看着我。修長的身子,微微地顫抖着。
他在剋制着自己的情緒。
是憤怒?
還是難過?
我好像能夠體會到一絲絲,可是我寧可不知道。
“你……一點也不懂別人的心……”許久,陶澤良才傷感地嘀咕了一句話,走到窗戶邊上,看着窗外的景色。
“唉,別說了。誰懂我的心呢?”我嘆息着,低下眸子,看着自己的手指頭。我的心放在了小染染身上,可是卻怎麼也無法走近他。
中間,橫亙着好多人好多事。
“陶大人!陶大人!”外面有人喊。
我忍不住還是笑了,“喲呵,你什麼時候變成陶大人了?嗯?陶澤良?是不是我以後也要喊你陶大人啊?”
陶澤良嘆氣一聲,寵溺地瞪了我一眼,才衝着外面問,“什麼事?”
“蘇公子在隔壁發火呢,因爲找不到梅姑娘,正在亂砸東西呢。陶大人,您是不是應該過去看一看?”
蘇公子?發火?
陶澤良看了我一眼,“不是隨行跟着黃德恩公公嗎?他不會勸一勸嗎?”陶澤良向我攤了攤手,意思是:你看到了吧?
“黃公公勸了,還捱了罵,現在都勸不住蘇公子,好凶的呀。”
“唉,好好好,我馬上就過去。”
打發了這個士兵,陶澤良轉身看着我,問,“難道你還要藏起來不露面嗎?你瞧見了吧,蘇公子找你找瘋了,你如果再搞這個藏貓貓的遊戲,估計蘇公子就要掘地三尺了。你希望那樣嗎?”
我氣呼呼地說,“我到哪裡去是我自己的自由,他蘇珏憑什麼管我?他算老幾啊他!”
心底卻知道,他應該是權力大大的。
“他算老大!你惹了禍了,知道不?想想就煩,你爲什麼偏偏惹到了一個他呢?誰不行,偏偏是他!唉!”最後那聲重重的嘆息,帶着他的皺眉。
小染染回家去看他老媽去了,他根本就逃不出他老媽的手段吧?明天的婚事,他逃不掉吧?
苦笑一聲,我倦倦地說,“算了。就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吧,我還是繼續做我的梅老闆吧。”
陶澤良卻說,“估計你也當不了你的梅老闆了。”
“嗯?你這話什麼意思?”
“不久之後,不出幾天吧,你就應該明白了。”陶澤良淡漠地看着窗外,幾番憂慮。
陶澤良抱着我下了這個樓,猛然間見到街市,我的心情頓時開心很多。
不去想小染染和陶莉娜,也不去想楚不煥,更加不想我的腿,我就那樣眯着眼,擡着臉,迎着雨後的太陽,享受着日光浴。
嘭!
噹啷!
嘩啦……
隔壁,果然是驚天動地的聲音。
我慌忙睜開眼看進去,人家那家茶社算是完蛋了。地上一片狼藉,全都是杯杯盞盞,還有好多花瓶的碎片,泡好的茶葉也一片片。傢俱歪倒了好多,甚至牆上掛着的畫,也被扯得爛爛糊糊的。
茶社外面,是一隊隊士兵,手裡扛着大刀,威嚴肅穆地把守着街道。
裡面,竟然只有一個蘇珏,在那裡沒有觀衆的,獨自發着威。
黃德恩,手足無措地低着頭,守在外面。
黃德恩一見到陶澤良抱着我,立刻驚喜起來,指了指裡面,做着各種表情,那意思是,陶大人趕快進去吧,裡面了不得啊。
陶澤良點點頭,抱着我走了進去。
“主子……”陶澤良剛剛起了一個開頭,就被蘇珏蠻橫地截住了。
“都滾!都給我滾出去!誰也不要管!找不到梅曉雪,你們都別想活着!”
咣噹!一聲,他又氣憤地踢爛了一隻瓷盆。
我一看蘇珏這副不可理喻的模樣,便說,“這可不是我不出來見你,而是你讓我滾的,那我下一秒可就按照你的吩咐,消失了啊。”
“……”蘇珏三秒鐘後才反應過來,驟然轉身,吃驚地看着我,“梅曉雪!你敢走!”
蹬蹬蹬,幾下子就跑到了陶澤良身邊,又是笑又是氣,扯住我的手,放在他嘴裡,作勢要咬我,“你氣死人了!你跑到哪裡去了?我真想把你一口咬死!”
“你是狂犬啊,還咬人?你們京城的少爺就這麼點本事?找不到別人,就亂髮泄?瞧瞧你作踐的這地方,還怎麼做買賣啊?你這個敗家子哦!你這若是砸了我的店,我絕對拔光你頭上的毛,絕對不會輕饒你!”
蘇珏任由我罵着他,嘿嘿笑着,“是啊,早知道,就該去砸你的燒烤店,估計你就不會再藏着了。”
看到我在陶澤良懷裡,蘇珏立刻不高興了,皺眉,沉臉,“陶澤良!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你怎麼抱着她?快點放下她來!”
陶澤良這才撈着發言,“曉雪她……腿不能走路了……”
“什麼!”蘇珏一驚,瞪大眼睛,“爲什麼不能走路?”
我哈哈一笑,搶了陶澤良的話,“我昨晚出來玩,爬山呢,誰想到山路太滑了,摔得。”
蘇珏卻不信,審訊似的盯着我,“你不是和金淮染私奔了嗎?”
我嚇得心裡咯噔一下,“你胡說什麼呢!這樣的話你也敢亂講?人、人家金淮染明天就要和陶莉娜成婚了,人家陶澤良的妹夫那是,你再胡說話,我就不理你了啊。”
心裡卻惴惴不安的,惟恐這件事被別人知道。這叫破褲子先伸腿,丟臉啊。
經過我不遜的一罵,蘇珏反而開心了,嘿嘿一笑,“還以爲……如果真是那樣,我就讓金家永不翻身!”
他說的時候那樣輕鬆,好像是吃一個花生那樣簡單,可是聽到我和陶澤良的耳朵裡,就感覺毛骨悚然的。動不動就拿人家全家開刀,蘇珏的身份和地位,在我心裡已經漸漸確定了。
“好了,澤良,你可以休息了,我來抱着梅曉雪吧。”
蘇珏向陶澤良伸過來手臂。我瞥了一眼外面的黃德恩,發現他吃驚地只是擦冷汗。
蘇珏想要抱我,難道就很意外嗎?好像看到外星人一樣的表情。
“是。”陶澤良竟然下意識回答了一個“是。”就像是下屬對待領導那樣恭敬。
“慢着!”我單臂擋了,“我不需要任何人抱着,我現在是不能走路了,可是我身殘志不殘,我還能夠自食其力,給我一個輪椅,我自己筏着走。”
陶澤良和蘇珏同時驚詫地問,“輪椅?那是什麼椅子?”
“啊?你們都不知道啊?”輪到我結巴了,“就是那種帶着兩個車軲轆的椅子,可以坐着人,腿不能走的人就可以很方便的去各處了。那樣的,一邊一個輪子……”
蘇珏很認真地聽着,等我擦着嘴角說完後,他豪邁地對着黃德恩說,“黃德恩!聽到了吧?你現在就去辦這件事!讓造兵師馬上弄出來一個輪椅來!要快,今天弄不出來,就全部砍頭!”
咣!
我毫不客氣打了蘇珏腦袋一下,兇他,“又沒數了吧你!什麼今天弄出來?你逼得那些個人湊合着完成了,萬一質量不過關,你想摔死我嗎?慢慢地研究去吧,什麼時候弄好了,什麼時候再給我。還有啊,不要動不動就砍頭之類的。”
【今天四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