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便是現在的蘭州,先秦時候,金城只是一個小鎮,漢武帝元狩二年,霍去病徵討匈奴,便曾經駐軍金城,因爲金城乃是連接隴西四郡的要地,所以漢昭帝時候便設立了金城郡。
東漢末年,政治腐敗,涼州羌人不堪忍受漢朝地方官吏的殘酷剝削與壓迫,屢屢騎兵造反,而金城就成了雍州的西面的門戶要地。
金城距離羌地很近,所以金城郡內也有很多的羌人,整個金城漢人與羌人雜居在一起,互相通婚者也有很多。走在金城城內的大街上,兩旁的行人穿着更是五花八門,有穿羌人服飾的,有穿漢人服飾的,還有羌人服飾和漢人服飾混在一起穿的。
城門處,十餘名蜀軍士兵正仔細的盤查來往的行人。進出城的商人行旅也都習慣了這種盤查,排着隊顯得非常有秩序。
“踏踏踏……”馬蹄聲傳來,遠處過來了十幾名騎士。轉眼間就來到了城門前。
張嶷勒住馬,望了望城門樓.上“金城”兩個大字,微微的鬆了一口氣,而後衝着門前的守軍喊道:“我乃撫戎將軍張嶷,快帶我去見你們的太守。”
如今的金城太守名叫法邈,乃是.法正之子,法正死後法邈被劉備封爲關內侯和奉車都尉。
說道謀略,法邈遠不如法正,但.是法邈這個人有個特點,就是謹小慎微,做事非常謹慎,法邈這種性格很受諸葛亮的欣賞。再加上法邈本身就是扶風人士,所以諸葛亮便命法邈爲金城太守。
張嶷被帶到了太守府,而法邈早早的來到了門前.迎接。
法邈與張嶷兩人在成都的時候就互相認識對方,.兩人也算是老熟人了,客套一番後,法邈便將張嶷引了進去。
“法大人,陛下可在您府中?”張嶷悄悄湊到法邈耳.邊問道。
法邈搖了搖頭:“陛下今天中午就離開了金城。”
“哎呀!法大人,你.怎麼不攔着點啊!”張嶷一聽阿斗已經走了,頓時急躁起來。
“張將軍,陛下想走,我們做臣子的如何敢攔啊!”法邈苦着臉說道。
幾日前,朱靈事敗身亡,而那時曹真正與諸葛亮相持,同時靜候朱靈的佳音,但是等了幾日,曹真只等到蜀軍派使者將朱靈的棺木給送了過去。曹真知道朱靈事敗,進攻長安已經無望,於是邊退回了潼關。
長安圍解,阿斗便命金城姜維馬上支援武威馬超,同時在長安調動了三萬大軍,由魏延爲主帥,準備出發支援涼州。
曹軍雖然退回了潼關,但是阿斗卻更加的忙碌,籌糧、賑災、防止疫病還有雍州與益州的大小事務全都一股腦的壓在了阿斗身上,阿斗每天批閱的奏摺足足能擺滿好幾個桌案。
阿斗畢竟是武人出身,一時之間難以習慣這種生活,天天待在未央宮中面對那小山一般高的奏摺,看着諸葛亮龐統等幾張熟悉的老臉,讓阿斗心中十分的鬱悶。於是阿斗便藉着這次機會,來了一個御駕親征,將政事全都推給了諸葛亮的丞相府。
御駕親征這種大事,朝中文武官員當然是極力反對的,但是胳膊拗不過大腿,阿斗堅持下,朝中文武百官只好答應下來,不過卻還有個附加條件,那就是陳到會親自帶着一千白耳精兵跟隨,保護阿斗的安全。於是阿斗便隨着魏延的大軍一起前往涼州。
阿斗是做遊俠習慣了,如今周圍有數萬人護着,讓阿斗覺得渾身不自在。阿斗乾脆找了個理由,說出去打獵,然後偷偷的跑了。
阿斗想跑,沒人能追的上,隨同阿斗一起出去打獵的張嶷眼睜睜的望着阿斗越跑越遠,最後慢慢消失,而自己卻愣是追不上。好在張嶷跟隨阿斗多年,對阿斗也算是瞭解,於是張嶷命人回去稟報魏延和陳到,讓他們繼續打着阿斗的皇帝儀仗行軍,而自己則帶着十幾名白耳精兵向前追趕。
如今張嶷好不容易追到了金城,有了阿斗的消息,但是卻還是來晚了一步。張嶷有些無奈的跺了跺腳,衝着法邈一抱拳,開口說道:“法大人,麻煩立刻給我們準備乾糧和水,我們繼續去追陛下。”
“張將軍莫急,陛下雖然離開了金城,但是卻給將軍留下了一道聖旨。”法邈笑了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接着道:“張將軍先去堂中休息,在下這就去請陛下的聖旨。”
……
“張將軍請接旨……”法邈宣讀完聖旨,將聖旨合上,遞到張嶷面前。
張嶷一臉躊躇的接過了聖旨,心中正在猶豫,要不要按照聖旨上所說的辦。
“張將軍,陛下還讓在下給將軍帶一句話。”旁邊法邈開口說道。
“什麼話?”
“陛下說,此事關係重大,若是事成,二十年內羌地無大患,而若是此事不成,爲將軍你是問。”
“哎……”張嶷很無奈的嘆了口氣,張嶷已經能夠想象到了阿斗說這話時候的神態。
跟隨阿斗這麼多年,張嶷其實很明白,自己伺候的這位陛下可是倔強的很,很多事情只要是他決定了,別人就很難改變,當初荊州救關羽便是那樣。
張嶷也知道,阿斗做事果敢,用計時候最善用連環計,一環扣着一環,若是因爲自己這一環出了紕漏,壞了阿斗的大事,那句“爲將軍你是問”恐怕是要真的落在張嶷自己頭上了。
“罷了,當年陛下獨闖曹營都沒事,現在應該也沒有問題,若是壞了陛下大事就不好了……法大人,我這回就去找魏延將軍,按照陛下所說的做。
……
涼州土地平坦,地廣人稀,往往走上數百里也見不到半個人影。
因爲涼州人少,對物資的需求也相對較少,所以走在涼州官道上的商人主要分爲兩種,一是來往於羌地的商人,這些人主要是與羌人與氐人做生意,規模也相對較小,運送的物資也都是生活必需品;而便是來往於絲綢之路的商隊,這種商隊的規模都比較大,而且都有不少的武士護衛,同樣運送的物資也是絲綢、青釉瓷器、茶葉等比較貴重的物品。
當然,有商人來往的道路上必然會有強盜,而涼州的強盜也不是一般的兇悍,跟一般的強盜不同,涼州地廣人稀,所以涼州的強盜都是流動作案的馬賊。而且爲了掩飾行蹤,這些馬賊搶劫以後從來不留活口。
對於這些馬賊,涼州附近的羌人與氐人也是深惡痛絕,這些馬賊不但搶劫來往的商人,還會搶劫羌人的牛羊和氐人的村落,所以一旦發現馬賊團伙,羌人會派兵剿滅,這使得馬賊更加不敢暴露行蹤,如此一來馬賊作案後更不會去留活口。
絲綢之路以長安爲起點,經過甘肅、新疆等地,到中亞、西亞,最後連接地中海。
自從張騫第二次出使西域以後,大漢在西域設立了西域都護府,而商人們自此也找到了一條發財的道路,那就是販賣貨品去西域。而對於一般人家來說,能夠成功的跑一趟西域,所得到的利潤足以讓一戶人家大半輩子衣食無憂。
高利潤也就代表着高風險,前往西域路途遙遠,而且路上還有馬賊,所以只有一些膽大不要命的商人,纔敢在這絲綢之路上走一遭。
此時,阿斗就走在這古絲綢之路上。
所謂入鄉隨俗,如今阿斗也是一身羌人的打扮,身上裹着羊皮,不過脣紅齒白的面容還讓能夠讓人一眼就分辨出來,阿斗是個漢人。
正午時刻,太陽高高的懸在空中,地上的草木已經出現了變黃的趨勢,在陽光的照耀下,路邊那些已經漸漸失去水分的小草正在消耗着着它今年最後的生機。
阿斗用力的扯下了上半身的羊皮坎肩,而後看了看天上的太陽,這秋老虎的襲來的滋味,可不怎麼好受。
早上的時候,阿斗還沒有覺得太熱,可是這正午時分,氣溫彷彿是驟然升高了。阿斗的內功雖然是練到了寒暑不侵的地步,但是捂在羊皮坎肩裡,終歸是不舒服,至少會起一身痱子。
扯下羊皮坎肩以後,阿斗覺得舒服了許多。涼快一些的阿斗終於開始愜意的欣賞着周圍的景物。
三國時代的西域與現在不同,哪怕是阿斗所處的年代,敦煌、酒泉等西域一帶也成了一片戈壁沙漠,可是在明朝以前,西域還是被一片綠色所覆蓋的。在後世的玉門關向西走,可謂是綠樹成蔭,芳草遍地,河流、湖泊、溼地、森林,應有盡有。
阿斗前世的時候曾經去過伊犁,在經過這一片絲綢之路的時候,所看到的除了荒漠,便是戈壁,而如今,阿斗放眼望去,這絲綢之路上盡是綠蔥蔥的一片。
不過讓阿斗比較鬱悶的是,走了很久,都沒有遇到半個人影。
一路上,阿斗也遇到了幾個商隊,大多數商隊的人見阿斗只是一個人,只是警惕的看幾眼罷了。而越往西走,遇到的商隊就越少。
阿斗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腳步,但是在天黑的時候,也沒有發現有人跡。
“嗚……”很遠處的黑暗中,狼嚎聲傳來,緊接着,在更遠的地方,又有一聲狼嚎呼應的響起。
“該死,可別遇到狼羣……”阿斗輕嘆一聲,此時正是秋季,動物們都開始儲存脂肪準備過冬了,所以這個季節,真是野獸覓食最密集的季節。
阿斗本來已經準備在附近找個地方休息了,可是這幾聲狼嚎打消了阿斗的打算,阿斗覺得,還是再往前走走的好。
黑夜並沒有降低阿斗的速度,在皎潔的月光下,阿斗仍然保持着極高的速度前行着。
突然,阿斗停下了腳步,向着周圍看了看,而後微微的慫了慫鼻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空氣中有一絲木炭味,這股木炭味極淡,一般人根本聞不到,就連阿斗,也需要仔細的才能捕捉到。
阿斗心中微微一喜,能聞到木炭的問道,這說明是有木頭被燒着了,在這荒郊野外,能夠點火燒木的,只有人了!
“終於遇到人了!”阿斗心中微微一喜,而後仔細的分辨了一下這木炭味所傳來的方向。
“是那邊!”阿斗尋找到了正確的方向,立刻衝了過去。
僅僅走了片刻,阿斗就看到了前面有火光在跳動。
“有火光,果然有人!”阿斗邁開步伐,就要準備走上前去。
“咦,情況不對!”阿斗猛的停下了腳步,因爲阿斗聞到,空氣中多出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這怎麼像是人血的味道!”阿斗微微一皺眉頭。
動物血液的味道是不一樣的,比如有的動物血液就比較腥,有的則透着一股騷味。越是新鮮的血液,聞起來的味道越是不一樣。古時候有些仵作,僅僅靠聞就能分辨出來是不是人血,而這對於阿斗來說也不是很困難。
阿斗收回了腳步,仔細的觀察着四周。
“周圍沒人。”阿斗微微鬆了一口氣,緊接着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前方火光傳來的地方。
阿斗放慢了腳步,輕輕的向前摸去,宛如一股幽靈一般,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當阿斗走進一些以後,終於發現,對面有五六個火堆,每一個火堆周圍都圍坐着七八個人。旁邊有幾棵算不上太粗的樹木,每棵樹上都綁着一個人,阿斗細細一數,一共有八個人被綁在樹上。
八個人當中,有七個人的胸膛已經被破開,人也死的不能再死了,鮮血從胸膛的傷口處滾落,沿着身體流到地上,滲進了泥土裡,而另一個人則低着頭,不知死活。
“原來那血腥味是從這裡傳來的。”阿斗又將目光向旁邊掃去,只見旁邊不遠的地方,拴着幾十匹馬,而地上則放着十來個羊皮口袋,全都鼓鼓的,看起來裝的像是糧食。
再往火堆旁望去,那些圍坐在火堆旁的人清一色的全是男人,穿着打扮各異,但是卻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面相都十分的兇惡,而且每個人身上都帶着兵刃。其中更有不少人身上還纏着繃帶,看起來是有傷在身。
“這些人是沒有帶貨物,肯定不是商人,帶着兵器,應該是馬賊了!”阿斗瞬間確認了這些人的身份。
“去,把剩下那個潑醒,輪到他享受享受了!”一名壯漢一指被綁在樹上尚未開膛破肚的那個人,開口說道。
“老大,我去!”旁邊一個尖嘴猴腮的人立刻站起來,一隻手拿過水袋,另一隻手則從旁邊的地上撿起了一把尖刀,尖刀上的血跡還沒有完全乾,是不是的會滾落半滴鮮血。
馬賊來到樹前,打開水袋,將水向着被綁在樹上那人頭上倒去,恰好一陣風吹過,被綁着的人慢慢的轉醒過來。
那人擡起頭來,第一眼看到的正是那正在獰笑的馬賊,而阿斗也看清楚了,被綁着的人是一個二十歲剛出頭的青年。
“你要幹什麼?”青年見到馬賊,臉色頓時大變。
“呵呵呵,我要幹什麼?你看看那邊!”馬賊一指旁邊樹上的屍體。
“熊哥!阿貴兒!”青年悲涼的大喊一聲,眼淚不由自主的從眼眶中滾落。
“你們這些馬賊,遲早要遭報應的!”青年衝着面前的馬賊喊道。
“啪!”馬賊一巴掌打過去,緊接着惡狠狠的說道:“報應?今天老子先報應報應你!都是你們這些該死的氐人,去羌人那裡通風報訊,透露了我們的行蹤,讓我們白白死了上百弟兄!”
“活該!”青年冷哼一聲:“你們這些馬賊,死了活該!我們村裡人辛苦一年的收成,本來準備去給羌人交稅的,結果全都被你們搶了,你們搶了也就罷了,還殺人!還好天有眼,有人運氣好逃了回來……”
遠處,阿斗終於聽明白了事情的緣由。
這個年輕人是氐人,而因爲在這涼州一帶,羌人勢大,所以不少的氐人村落每年都要交一大部分收成給羌人作爲“保護費”。
而這個年輕人的村子是準備運糧食去給羌人的,但是半路上卻被這夥馬賊給劫了,而且馬賊還殺了人。不過這夥馬賊沒做乾淨,被一個氐人逃了回去。
氐人的糧食被劫,沒有保護費交給羌人,害怕遭到羌人的懲罰,於是就告訴了羌人,糧食是被馬賊所劫,而且還透露了這夥馬賊的行蹤。
結果可想而知,這夥馬賊遭到了羌人的剿滅,而且還損失了一百多人,如今馬賊便抓來這些氐人,開膛破肚作報復。
“別給他廢話了,給我解決了他!”剛纔開口的馬賊壯漢說道。
“老大,放心,交給我了!”尖嘴猴腮的馬賊獰笑着走了過去。
“你們這些馬賊,老天會給你們報應的,你們遲早不得好死!”氐人青年不但沒有求饒,反而視死如歸的大聲喊叫起來。
“是條漢子!”阿斗輕嘆一聲,隨後從地上抓起了一顆巴掌大的石頭。
“老子這就把你的膽挖出來,看看你這嘴硬的傢伙,膽子到底長了多大!”馬賊猙獰的低吼着,手中的尖刀伸向了氐人青年的腹部。
“嗖……”一個黑影閃過,剛好打在這名馬賊的頭上,馬賊連喊叫聲都沒來得及發出,就倒在地上。旁邊的馬賊目光立刻集中過去,發現那黑影是一個巴掌大小的石頭。
“什麼人!”爲首的壯漢立刻跳起來,向着阿斗的方向望去,而此時,阿斗也從黑暗中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