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樓中的靈氣極爲充沛,修煉起來如有神助。
短短三日,渡星河已感受到在閣樓中修煉的好處,甚至比進入秘境更加滋潤——閣樓中的靈氣彷彿也看人下菜碟,格外鍾愛修煉這《天地真解》功法的人,她一呼一吸之間,靈氣便爭先恐後地涌入她的丹田和經脈之中。
可面對《天地真解》,渡星河卻犯了難。
她無法在五行中單取一項來修煉,可若是要把五行屬性都練個遍,那得奔着牛年馬月去了。
就在此時,紙門再次打開。
一個身高才及她腰的小女孩邁步走了進來,很熟稔地從櫃子裡搬出另一個蒲團,在渡星河身邊規規矩矩地坐下,開始運轉心法,絲毫沒有要跟渡星河打招呼的意思。
“你也是來修煉的嗎?”
見狀,渡星河主動打開話匣子:“還是說,你也是來考覈巫女的?”
小女孩擡頭看她:“姐姐,如果我說是呢?”
渡星河沒有半點尊老愛幼的高尚品德,她直白地說:“我會想提前弄死競爭對手。”
“……”早知道不來提點她了!
小女孩氣鼓鼓的,臉看上去更胖乎了。
“我叫渡星河,既然都是來考覈巫女的,那就各憑本事吧,”
渡星河淡聲說,並沒有因爲她看上去年紀小而看輕她:“怎麼稱呼?”
“呃……”女孩猶豫了一下,道:“你叫我小梵吧。”
“哪個範?”
“米飯的飯。”
“哦。”
交換完名字後,兩人又沉默了下來。
小飯瞥她一眼:“你連蠱神化身都沒修煉出來,談何弄死我。”
渡星河何嘗不想將蠱神化身練出來?
是她不想嗎?
是她對着五行屬性一籌莫展!
渡星河沒吭聲,將《天地真解》翻得快爛了,小飯坐到她旁邊來:“你也有本命蠱蟲吧?蠱修最大的好處,便是本命蠱蟲所修煉得到的好處,蠱修本人同樣能享受得到。”
在主人經脈上睡得正香的小胖被驚醒。
它正要從主人後頸跳出來,向這個給自己找活兒乾的人好好掰扯掰扯,卻在與小飯雙目對上之時,慌不擇路地縮了回去。
“我知道。”
只是多一隻小胖,也不濟事……
小飯見她還在鑽牛角尖,周身便蒸騰出霧氣來,凝聚出另一個白色的自己。
若說小飯本身是高精度的3D建模,那這分身便是極低精度的灰模,連五官輪廓都看不真切。
兩個大小一樣的女童並排坐着,同時打坐修煉。
渡星河被她的動靜吸引,擡目望去,瞳孔緊縮——
是了,她何必拘泥於先修煉《天地真解》?
她該先把化身弄出來,再一同修煉這心法!
渡星河豁然開朗,如同發現在網遊同時多開賬號刷材料時,福至心靈的一刻。
她再次閉目修煉。
只是這次,不再有猶豫迷茫。
有了明確的目標後,陳前輩帶她在蜘行觀中契約百名弟子所積累下來的力量,終於有了用武之地。當她修行遲滯時,便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引導她將靈力流向正確的方向……
水鏡前的虺是看得羨慕不已。
梵姬大人若不是知道自己大限將至,又怎會對這女修傾囊相授至此!
旁人是老天爺賞飯吃,到渡星河這,是老天爺追着她餵飯,看她噎着,還捏住她的臉頰給她灌水,把飯連着健胃消食片一起送進去。
前些年那不得其門而入,只有神魂來到祭壇前的男修,可沒這等造化。
一個人怎麼能好命到這個地步?
梵姬的引導手法高明且隱秘,渡星河並未發現有人在暗中幫助自己。
在一個小週天過後,她徐徐吐出一口氣,被自己的神速進展所震驚,甚至不由自主地對身旁的競爭對手說:“小飯,我好像是一個天才。”
小飯:“……”
小飯:“嗯,你是天才。”
“我不是在耀武揚威,是……”渡星河張開雙手,靈氣充盈了她的經脈,她感到前所未有地好:“你在閣樓中修煉的時日該比我長,你也有同樣感受麼?”
每次她纔剛感受到自己來到瓶頸,便有一股真氣將她託舉起來,如同一個巨浪,助她翻飛騰挪過去。
小飯背過身去,並不理睬她。
片刻,小飯才冷冷地說:“你要是真的天才,就先讓我看到你的蠱神化身。”
“好說!”
渡星河定了定神色,再次運轉起《蠱神訣》和《天地真解》。
在兩樣功法的加持下,她的力量抽出體外,異化出一團霧氣,漸漸凝結成形。
原本背過身去的小飯,這時也轉了回來,觀察她的化身過程。
初次外放力量,往往難以聚霧成形。
能夠有一團見得着的霧氣,已經很了不起了,小飯自認並對她的要求並不苛刻。
果然,渡星河第一次聚霧,只聚出了一團和自己同等身高的霧氣。
渡星河睜開雙眼,抱臂打量自己的化身,給出評價——
疑似人類。
小飯不予置評。
在閣樓中不用吃喝拉撒,渡星河日夜修煉,第三次外放力量時,化身已初具人形,達到僞人的程度。
一個月過去,渡星河終於熟練地掌握了將力量外放聚形。
一個與自己外表一模一樣,尾椎處卻長着一根巨大蠍尾的化身,正和她做出一模一樣的動作。
見狀,小飯也微微動容:“你比我想象中,進步得更快。”
總算沒浪費她的全力託舉。
這一個月裡,小飯每次在旁邊打坐,修的都不是自己的道。
別說它不過是一個化身,即使是本體,也早就沒有修煉的意義。
她的修仙路,早就被玄國國師斬斷了。
她唯一想的,就是讓渡星河能夠快點繼承她的衣鉢,振興巫族。
小飯斂了神色:“接下來,你便要和化身一同修煉……”
“等等!”
渡星河打斷了她的話,重新坐下盤腿打坐:“這還只是第一個。”
“啊?”
原本板起臉來的小飯露出錯愕神色,便見打坐着的渡星河眉頭緊蹙,周身再次冒出蒸騰起來的白霧……
又生了一個!
她,還在繼續!
一顆金丹一個分身,除卻她留在本體裡的金丹以外,竟然足足分出了四個分身,而本體不受半點影響。
“怎麼可能?”
小飯震驚。
這四個分身,竟然都不僅是面目擬的灰模,而是和渡星河有着高度相似外貌的化身,只是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異化近蠍的特徵,身上覆蓋着厚厚的水晶盔甲,神情冷峻。
渡星河長長吐息,頭一陣一陣地發暈。
片刻,她才緩過勁來。
“你是怎麼想到化出四個分身的?不,該問你是怎麼做到的。”在震驚之下,小飯顧不得僞裝,竟是直接用導師般的語氣質問她。
好在渡星河也不介懷,直言道:“我和旁人不同,結丹之時便有五顆金丹,所以纔想同時修煉《天地真解》中的五行屬性,正好一顆金丹一個分身,就分出來了……很難嗎?”
很難嗎?
這三個字一出,直接把小飯問住了。
她也很快發現了問題所在。
數量多並不一定是好事,梵姬所分出來的一個分身,有着本體八成的威能,不說毀天滅地,隨手夷平一兩座城池還是很輕鬆能夠辦得到的。渡星河的四個分身,也打不過一個小飯。
可是……
小飯定定地看住這四個有着各自不同蠱神特徵的化身,深知這女修前途不可限量。
也許,她押對寶了。
只要費些時日,渡星河有機會創出比自己更高的成就。
時至今日,梵姬已經沒有和別人爭強好勝的心,前來喚醒她的巫族後人越強,她越高興。這代表,沉睡了那麼多年,巫族終於有希望重新崛起,報那當年的血仇。
玄國強在哪?
不就強在有舉國之力,託舉一人麼?
她作爲巫族幾近覆滅之前的最後一位巫女,如果還對渡星河的才能抱有嫉妒之心,那才真是無顏面對那慘死的同族冤魂。
“……你怎麼哭了?”
渡星河還在思考自己的四個化身能不能捏臉呢,就看到這日日陪在自己身邊,態度高傲的小女孩紅了眼眶。
小飯別開臉:“我沒哭!”
小飯纔到她的腰高,平日本就沒有彼此平視的機會,她一扭開頭,就更看不見她的臉了。
想及此處,她就更忍不住自己的眼淚了。
豆大的淚珠從眼角溢出,滑落過胖乎乎的臉頰,聚到下巴……
五張放大了的臉孔同時擠在小飯面前。
渡星河和她的四個化身,竟然同時俯身歪頭,從底下往上望,生怕沒看清:“真哭啦?”
五張大差不差的臉同時擠佔了小飯淚目模糊的視野,把這位近萬歲的童姥嚇呆了,連淚水都縮回去了兩滴。
“是不是真哭了?”
渡星河和她的分身同時問道:“發生什麼事了?見到我的天縱奇才也用不着被打擊得哭起來吧!”
小飯:“……”
這是唯一的女繼承者這是唯一的女繼承者這是唯一的女繼承者……
她天資很強她天資很強她天資很強……
小飯在心裡把這兩句話默唸了十遍後,才把想將她打飛出去的衝動壓回去。
她兩隻小肉手排山倒海般將五人推開,肅着臉說:“能變出五個蠱神化身,你的確是受天道所鍾愛,可你若是以此自大驕傲起來,怠慢修煉,那就大錯特錯!我必須好好教訓教訓你!我要申請切磋!”
話音剛落,紙門便應聲打開。
原本閣樓之外,籠罩着迷霧的地方,此刻變成了一個演武擂臺。
渡星河還沒反應過來,便被一股巨力裹挾着,帶到了擂臺之上。
小飯把那面目模糊的分身收回體內,對渡星河勾勾手指:“你和你的四個化身一起上,與我來一場公平的對決。”
在登上演武場後,小飯的氣息驟然一變。
見狀,渡星河亦斂了臉上的笑意。
這一個月來,兩人對話的次數不多,但她能感受到小女孩對她所釋出的善意。明明互爲競爭者,在她有猶豫不決時,小飯更是屢次拿話點撥她,她都記在心裡。
如今,她也沒在小飯的話裡,讀出一絲的妒忌。
小飯是真心實意地,想和她打一場。
“好,”
渡星河沒有半點猶豫,痛快地答應下來:“我修煉得駁雜,有限定用什麼功法和你對打嗎?可以用劍嗎?”
“用盡你的一切方法,如果你嫌劍不夠,大可以讓你的分身來咬我。”
小飯擡起胖得像蓮藕的小手。
明明是在放狠話,卻跟幼稚園打架似的。
“隨時開始。”
渡星河不敢有半分的輕視,當意味着切磋開始的鐘聲響起時,雪名便錚然出鞘,落至她的手中。
見劍鋒逼近,小飯面上亦是一派淡定從容,只輕輕一撥,便將她的劍勢化解,把她拍至牆邊。
把渡星河拍飛後,她亦沒有追擊,只是看向她:
“你不是有蠱神化身嗎?既然修煉了出來,就要想起來用纔好。”
畢竟是剛悟出來的化身,用起來就是不如她的劍一樣順心。
渡星河笑了:“小飯要和我打指導賽啊?”
“不服嗎?”
小飯擡眉。
如果渡星河有半點不服,她必定要挫挫她的銳氣。
在自己人身上跌倒,總比在外面吃教訓好。
卻見渡星河再次握緊手中的劍,笑說:“我服,小飯姐教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