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在此時,暗淡的視線中忽然出現一個點來,那個點似乎還會移動,夜離憂看了一會兒,確定那是一個人。
到底是誰……會在這個時候下來?
他感覺不到殺氣,便瞬間確定,那是下來營救他們的人。
夜離憂看得出來,對方的身手很敏捷,因爲很快,那個人便距離他們不遠了。
此時的沈瑟兒只緊緊地抱着夜離憂的腰身,將腦袋貼在他的胸膛上,以爲夜離憂一直不動,是因爲找不到動作的辦法,根本不知道有人正在靠近他們。
“嗖”的一聲,她忽然感覺一陣冷風從自己耳邊刮過,待到她擡起頭來時,便見夜離憂一隻手死死地抓住短刃,而另外一隻手正在與人交手。
黑暗中,看不太清楚對方是什麼人,也不知道他長得什麼樣子,只知道他大約穿的是雪白的衣袍,貴氣逼人。
在他們交手中,沈瑟兒只覺得眼花繚亂,她的身體跟隨夜離憂的身體搖擺,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讓她有種隨時都有可能粉身碎骨的感覺。
“是你?!”忽然,夜離憂出聲,聲色裡寫滿了驚奇。
是誰?沈瑟兒也想看看!
“對,是我!”晏寒裳回答。
“!”沈瑟兒記得這個聲音!他居然沒死?他從那樣高的懸崖上掉下去,居然沒死?!
“要麼你現在將沈瑟兒交給我,要麼你就帶着她一起去死!”晏寒裳拉住繩子,身子控制在夜離憂的右手邊,月光下的他的目光灼灼地看向沈瑟兒。
泥煤!沈瑟兒心想:姑娘我都快要死了,你大爺的能不能別在這種時候還爭來爭去的?先把我們救上去,其他的事情你兩再去商量啊擦!
“你出現在這裡,就是爲了將瑟兒從我身邊奪走的嗎?”夜離憂問道。
他的聲音淡淡的,聽不出喜怒哀樂。
沈瑟兒心想:完了,夜離憂不會是真的爲了讓自己活下去,而將自己交給晏寒裳吧?這樣想着,沈瑟兒更緊地抱住了夜離憂。
“沒錯,你猜對了!”晏寒裳的聲音也和夜離憂的一樣平淡。
沈瑟兒嘴角抽了抽,這兩人是在比較內力嗎?這是在欺負自己不會武功是嗎?
“想讓我將她交給你?”夜離憂終於冷笑起來,“除非……我死了!”話音落下,便朝晏寒裳進攻而去。
奈何晏寒裳身子往邊上一蕩,便躲開了夜離憂揮過去的掌風。
“我曾聽說,愛情的保質期很短,超過三年,男人一定會厭倦身邊的女人,尤其是像你這樣的帝王,也許不到三年就厭倦像沈瑟兒這樣的皇后了,今日得見,果然,什麼事情都沒有絕對!”晏寒裳這樣說道。
“……”什麼叫做像沈瑟兒這樣的皇后?說得好像她很差勁兒似的!
“所以呢?”夜離憂道。
“我送你們上去!”晏寒裳指了指自己手中的繩子,示意夜離憂說自己可以將繩子借給他。
夜離憂臉色陰沉,卻還是答應了。
接下來,晏寒裳先順着繩子上去了,但是繩子依然留給夜離憂,他將沈瑟兒綁在繩子上,自己上去一點就將她往上拉一點。
這個過程中,晏寒裳一點忙都沒有幫,這更順了夜離憂的心……他最不希望那些喜歡沈瑟兒的男人來幫助他了。
也許,這是專屬於男人的自尊心。
沈瑟兒也沒有多想,只要夜離憂沒有拋棄她,她就覺得很幸福。
半個時辰過後,夜離憂和沈瑟兒纔到了崖頂,彼時,林青兒的目光落在晏寒裳的身上,眼睛裡不知道是激動多一些還是害怕多一些。
激動他站在這裡,激動他真的還沒死,害怕……這是一場夢,也害怕他不允許自己靠近他。
所以,當沈瑟兒和夜離憂上來之時,她拔出長劍便要往沈瑟兒心口刺去,只因爲她知道,晏寒裳是喜歡沈瑟兒的,若是沈瑟兒還活着,她就永遠也得不到晏寒裳的愛!
只是,長劍纔剛剛拔出,就被晏寒裳給一掌打了回去!
“表哥,她是我們的敵人,是我們燕國的敵人!你忘記了,是他們將燕國佔爲己有的!”林青兒吼道!
晏寒裳居然不允許她殺了沈瑟兒?!那她就用國仇家恨來說話!她知道晏寒裳有多向往一統天下,而且在她眼裡,也只有晏寒裳值得坐擁天下!
“我從未忘記!”晏寒裳道:“但是那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現在的百姓都安居樂業,我們還要站出來破壞麼?”
林青兒訥訥地看着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再次見到晏寒裳,他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你真的是我的表哥嗎?”她不可置信地問,“我的表哥不是這個樣子的。”
“或許不是,太子晏寒裳早就在三年前死去了。”他這樣說道,語氣裡沒有傷感,也沒有遺憾,彷彿一切都是應該,一切都是順應自然。
倒在夜離憂懷中的沈瑟兒,隱隱約約能夠聽見他的話語,心中有些酸澀,他到底是經過怎樣的事情,才能達到如此大徹大悟的地步?
“不!”林青兒尖銳地叫起來,“你還活着,你就站在這裡,你怎麼可能已經死去!不!我要你殺了他們,我要你將燕國重新奪回來!”她癲狂地叫起來,有些歇斯底里。
然而,晏寒裳卻只是淡淡地看着她,“奪回來,做什麼?”
“你當皇帝,我當皇后,我一輩子都會陪在你的身邊,不離不棄!”林青兒繼續癲狂地說。
晏寒裳苦笑一聲,“我對皇帝這個位子已經沒有興趣了。”微頓,續道:“對於軀你,也沒有興趣!”
說完,看了被夜離憂抱着的沈瑟兒一眼,旋即轉身,背對着夜離憂道:“難道你現在需要的不是給她療傷,讓她休息嗎?”這個她,是指沈瑟兒。
原本就已經打算將沈瑟兒帶走的夜離憂聽了晏寒裳的話之後,很快地將沈瑟兒打橫抱起來,轉身便要走。
“站住!”林青兒喝道:“我什麼時候說你們可以走了?”
不管是晏寒裳還是夜離憂,都沒有停下腳步。
倒是晏寒裳道:“我在殿上等你,林青兒。”他淡淡的語氣帶着不可坑距的威嚴,竟使得林青兒愣了一下,沒有再敢將他們給攔住。
一刻鐘後,晏寒裳坐在主殿的正位上,周圍沒有一個坐着的人,林青兒站在他的面前不遠處。
外面的戰爭已經停了,但是死傷無數,不過大多數人都是林青兒自己的人,因爲夜離憂的人不多,不過都是精英良將,死的大都是林青兒設下的箭矢襲來之時,他們沒來得及躲閃。
此時,夜離憂和沈瑟兒都不在這裡,大殿顯得很安靜清冷,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你們還記得我當初留下來的話嗎?”晏寒裳忽然問道,他的語氣和他的眼神一樣平靜。
林青兒站着,沒有說話。
倒是她身後的一名侍衛站出來說:“太子殿下當時說……放走夜離憂和沈瑟兒,不要……不要報仇!”
“那麼你們現在在做什麼?”
“……”林青兒咬脣,怒瞪自己的鞋尖。
“林青兒,你來告訴我,你們現在在做什麼?”晏寒裳的目光移到了林青兒的身上,卻不見林青兒有說話的意思,他續道:“如果我不出現的話,你們是要將滄宇國攪得天翻地覆,令百姓不得安寧,甚至還要殺了夜離憂和沈瑟兒,是這樣的,對吧?”
“沒有人能夠忍受自己愛的人被別人殺死而不報仇!”林青兒擡起頭來,直視晏寒裳的目光,“如果當年被殺死的人是沈瑟兒,難道你也會不去報仇嗎?我覺得你不會,你一定會殺了天下人給沈瑟兒陪葬!”
說到最後,林青兒的眼裡顯現出不甘來,“你當年寧願爲了沈瑟兒去死,難道我現在說得不對嗎?”雖然她沒有親臨那個現場,但是她聽了很多人是這樣說的。
說晏寒裳明明可以活下來,但是他卻爲沈瑟兒給跳下了懸崖!
她恨!很恨!一恨就恨了這麼多年!這叫她怎麼能夠甘心?不!死也不會甘心的!
晏寒裳聽言,眉頭幾不可見地蹙了起來。
當年他……的確是爲了她“死”去的呢。後來放手,也全部都是因爲知道她不會是自己的人。他以爲他會死,但是居然沒有死!
人生真是充滿了戲劇性。想到這裡,他彎出一抹幾不可見的淡笑來。
“那好,你告訴我,你要怎麼樣,才肯卸去你心中的恨意?”
“……”林青兒內心一震,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的話語,因爲……因爲她從來沒有想過,晏寒裳會這樣問自己。
他果然是變了嗎?是的,他的的確確是改變了許多!
“你再也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太子殿下了。”她這樣說道,眼裡寫滿了失望。
晏寒裳從椅子上站起來,一襲白衣飄飄,竟如仙人一般飄渺,讓人感覺他根本不屬於這個塵世。
“如你所說,我再也不是你以前認識的那個太子殿下了。”他斜眼看了她一眼,復又看向門外,“因爲時間走了,一切都是會變的。如你,也如我這般。”
林青兒繼續傻站着,她一時間適應不過來曾經的晏寒裳居然變成了現在這個不爭不搶不哀不怒的樣子。
好半晌,她才咬牙切齒地說道:“你是變了,我也變了,但是你不能阻止我報仇!你也不能阻止我將燕國給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