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上卡片,勉強打起精神,起身去開門。
門外,站着的是莫晚。她也沒有走進去,只是在門口看她。
“沒事吧?”眼神,從童惜面上逡巡過,目光裡隱有擔心梅。
“……沒事。”搖頭,勉強扯了扯脣,故作輕鬆的擠出一抹笑,“就是忙了一天,有些累。侃”
莫晚想了想,還是開口:“……我也沒想到會是他。”
“……沒關係。”她儘可能說得雲淡清風。可是,脣角的苦澀,瞞不住莫晚,也瞞不住自己的心。
莫晚也不再在這個話題上多打轉——她很清楚,四年前那段感情,對童惜來說有多刻骨銘心。
“時間也不早了,今晚你就睡這兒吧。我得回去看看糯米糰,菲傭恐怕是帶不了他一整晚。”
童惜頷首。
今天,她是累極了,亦不願意再動彈。
兩個人正聊着的時候,一陣腳步聲響起。由遠及近。
童惜和莫晚兩人都下意識循聲看去,皆是怔住。
正往這邊走過來的,不是別人,竟是霍天擎一行人。
他走在最前面,幾個人簇擁着,吳餘森也跟在一旁。幾個人低頭交談着什麼,霍天擎全程都沒有說什麼,只是靜默的聽,偶爾會頷首。
童惜的手,搭在門把上,下意識捏緊了。
沒想到他還在這兒……
他往這邊走過來,又是因爲什麼?
童惜心裡一片紊亂,猜測着他的目的。
可是,他卻像完全沒有注意到她們倆的存在,直到要和莫晚擦肩時,才稍稍頓下腳步。
一行人,都停下。
那一刻,童惜覺得自己的心,也跟着停擺了。
“霍總。”莫晚微笑,得體的打招呼。
“現在不是談公事,需要和我這麼見外?”他接話,狹長的眸子微微眯起。
比起剛剛兩個人談公事時的態度,這會兒,已經親近許多。
莫晚也輕鬆了些,松下繃緊的肩,“四年不見了,再見到你還真的很意外。”
霍天擎不置可否的勾勾脣,“你住這兒?”
“不是。這房間是——”微停頓,莫晚的目光,這才投向童惜,“是童惜住的。”
提到她,霍天擎的目光,這才第一次真正投向她。
但是……
依然平靜,平靜得沒有一點點她原本以爲的波瀾和異樣。
童惜忽然覺得,自己站在這兒,非常的多餘。在他眼裡,連空氣都比她有存在感。
“你們聊吧,我先休息了。”
她學着他的平靜,亦沒有看他,只是衝莫晚笑笑,而後,不等他們有其他反應,將門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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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關上。
隔阻了門裡門外兩個世界。
良久……
童惜深吸口氣,打起精神來。
這樣,沒什麼不好……
再相見,哪怕只是陌生人,都比又重新糾纏在一起,要好得太多。
她如此安慰自己,脫下衣服,轉進浴室洗澡。
熱水沖刷下來,逼着自己不準再胡思亂想。
..............................
門外。
霍天擎眯眼看着那扇緊閉的門,神色深沉,任誰都看不穿此刻的他到底在想什麼。
莫晚就更看不穿了。
“這幾年,她一直和你在一起?”
他,突然開口。
問完,視線這才重新落向莫晚。
“我以爲,她的事你已經沒有興趣了
tang。”
“……”霍天擎抿緊脣,不接話,只是定定的看着他,等她回答。
莫晚無奈,只得點頭,“是,她在美國一直在餐廳打零碎工,後來我家裡招保姆,她過來應聘,所以……”
“保姆?”
他咬重這兩個字,凝着莫晚的目光多了幾分冷肅。
莫晚被那目光看得頭皮發麻,“你別這麼看着我,她在我那當保姆只做了一個過渡期。後來,我重新找了一個,她就跟着我做現在的工作。”
之後……
霍天擎回了房間,站在窗口抽菸,瀰漫的煙霧下,腦海裡還在回想莫晚那些話。
胸悶。
這幾年,她在美國是怎麼過來的?他全然不知。
兩個人,有着十多個小時的時差,離了大半個地球的距離。在他看不見,摸不着的地方,生活着。
他給她的副卡,她一分錢不曾用過。而且,後來查賬的時候,發現她不但沒有花過他的錢,甚至連學費都退了回來。
最初她走的那段時間,他思念成災。想要知道她所有的消息。
甚至是,幾點休息,幾點起牀,和什麼男人多說過幾句話,他恨不能都想掌握得一清二楚。
但是,到後來,到底忍住了。
心理醫生給他的建議是,既然已經無法得到,那麼,唯一解放自己的方法是儘量離她的生活,越遠越好……
可是,明明已經隔了大半個地球,爲何也不曾解放過?
正想着的時候,手機,在此刻乍然響起。
..............................
童惜洗完澡,躺在牀上。
明明已經累得要命,可是,無論怎麼樣都睡不着。
胸悶得厲害。
腦子裡還亂糟糟的。
他對莫晚的態度,和對自己的態度,竟是截然不同……
沈源打電話過來,“你已經休息了麼?”
“還沒。有事麼?”
“晚上沒吃什麼東西,susan幾個人說要出去吃牛腩。我看你也沒吃幾口今天的牛排,要不,一起去?”
胃裡確實是空蕩蕩的,有些難受。可她其實一點胃口都沒有。
但與其躺在牀上胡思亂想,倒不如跟同事們一起出去轉轉,權當散心。
“好,是哪條街上的牛腩?”
“你就在房間裡等我吧,我現在已經到酒店樓下了,上來接你。”
一聽沈源這麼說,童惜應了一聲,也不敢怠慢。
從牀上爬起來,將散開的頭髮直接束成了馬尾,套上小西服,便拉開門走出去。
冬天的夜晚,很涼,尤其她穿的黑色裙子僅僅蓋過膝蓋。
走到門口,一陣風從長廊灌過來,凍得夠嗆。
轉身,鎖上門。
就在這一刻……
只聽‘咔噠’一聲響,隔壁房間的門,被從裡面拉開來。
還沒有看到來人,童惜便已經聽到了聲音。
“嗯,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我明天下午會回來。”
她一怔。
出於本能,幾乎是要推門重新回去。
可是……
忍住了。
彼此,已經是陌生人了,何必呢?他可以那麼泰然的面對她,她又有什麼可躲的?
只是……
他不是該住在總統套房的樓層麼?怎麼會住她隔壁?
童惜腦子裡胡亂的想着,握着門把,僵在門口,一動不敢動。
對方正在講電話。
“這樣吧,明晚你直接來我家,我儘可能早些時間回去。對了,之前我過來時,你有和我提過
禮物。想要什麼?……好,我知道了。”
他的聲音,依舊是低沉的。
可是……
竟有幾分難得的溫柔。
以女人的直覺,童惜完全可以判斷得出來,電話那端一定是個女人。
她的呼吸,繃緊了。
他……有女朋友了?
而且,他們已經親密到……可以去他家的程度了……
以前,他從來沒有帶任何女人回家的經歷。
所以……
可想而知,這個女人,對他來說,意義一定非凡。或許,甚至已經是他妻子了?
畢竟,他早就到了結婚生子的年紀了。
童惜突然沒有了走出去和他面對面的勇氣,她到底不如他來得坦然。
低頭,摸着自己包裡的房卡,想重新退回去。
可是,一切就好像有意和他做對那樣,摸了許久,房卡偏偏不知所蹤。
而霍天擎此刻已經掛了電話,正朝她的方向走過來。
“dora!”
就在童惜好不容易翻出了房卡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從另一端響起。
沈源衝她笑,小跑過來。
“就怕你睡了,還好沒有。”
童惜能感覺到有一道視線,從旁邊投射過來,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沒有側目,就像感覺不到一樣,將房卡重新塞進包裡,衝沈源笑,“快走吧,我都要餓得前胸貼後背了。胃疼死了。”
沈源皺眉,看她的眼底,滿滿都是關切,“要不,先去買藥?你就是太不會照顧自己,才落得個胃病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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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啦,去吃夜宵,比吃藥好太多了。”童惜故作輕鬆的笑,故作愉悅的揚高聲音,索性攬住沈源的胳膊,催着,“快走快走,別囉嗦了。”
“等等。”
沈源拉住她。
邊脫身上的外套,邊道:“外面現在冷得厲害,你穿這麼少出去,凍得夠嗆。”
他邊說着,邊將身上的開衫脫下來,披在她肩上。
溫暖許多。
他衣服上是青草的香味,很清新的感覺。
童惜卻不自覺的想起曾經縈繞在她身邊的那股曾經那麼牴觸的菸草味……
只是……
那已經是屬於另外一個女人了……
鼻尖,竟忍不住泛酸。不願再想,她攏緊身上的衣服,拉着沈源往電梯口走。
“童小姐。”
才邁出一步,身後,一道聲音忽然響起。
比起對方的悠然自得,童惜猛地站住,心裡已是翻江倒海,各種滋味都有。
沈源手上傳來痛感,才發覺她的手指竟然扣進了自己手臂裡去。
“怎麼了?”他低聲問童惜,下意識的將她的手,攥進自己手心裡。
她每根手指,依舊繃得緊緊的。
他更奇怪。
狐疑的回頭,看到霍大boos,驚訝,詫異。幾乎是立刻直起身板,禮貌的打招呼,“霍總。”
霍天擎微微頷首,算是迴應。
單手兜在口袋裡,兩步便走到了他們面前。
視線,在他們交纏在一起的雙手上,不動聲色的掠過,眸色重了些。
“童小姐,有件事想找你幫忙,有時間麼?”
聽起來似問詢的語氣。可是,每一個字,都透着不容反駁的強勢。
他看着童惜,補了三個字,“就現在。”
童惜腦子裡有些渾噩,弄不明白他到底是什麼用意,他們之間不是應該一直當做陌生人,來粉飾太\平麼?如今,又何必叫住自己?
但是,幾乎是沒有多想,就搖頭拒絕:“對不起,霍總,我剛剛和同事
們約好要出門,有什麼事您找別人吧。我們走吧,沈源。”
她說着,拉過沈源要走。
霍天擎倒不着急,睞她一眼,薄脣掀動,吐出兩個字,“公事!”
童惜咬脣,不願妥協。
“當然,如果童小姐覺得我們的合作並不太重要,那麼,忙你的去吧。”
霍天擎幽幽的落下這樣的話,不再說什麼,避開他們,沉步往電梯口走。
童惜懊惱。
怎麼會不重要?
r.q.的項目直接關係到他們團隊所有人的年終獎。莫晚姐能不能更上一層樓,也和這個項目有最直接的關係。
“對不起啊,沈源,我不能陪你們去吃夜宵了。”
童惜做了決定。
“沒事兒,只是你餓了……要不,我一會兒吃完再給你打包點過來?”
“不用那麼麻煩了,一會兒我隨便在路邊上吃點兒。”她說着要將她的外套脫下,沈源將她的手扣住,“別脫了,你要出去,多穿點。要不回頭感冒又像上次那樣發高燒,又得我揹你去醫院打針。”
霍天擎站在電梯門口。電梯門打開,他沒有進去,任電梯重新回到一樓。
耳邊,都是男孩的叮囑聲,很囉嗦,讓他覺得煩悶。
想抽菸。
拿了煙點燃,側目,見她走了過來,來不及抽,直接熄滅在垃圾桶裡。
這個叫沈源的,和她到底什麼關係?
很像情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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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童惜跟着他出了酒店。
他在香港有產業。
當童惜拉開奔馳後座的車門時,一隻手直接從她後腰處探過來,將拉開的門縫又推了回去。
童惜一驚,握着門把的手,隱隱發顫。
一顆心,好像要從胸腔裡跳出去。
不敢回頭。
能清楚的感覺到,男人的胸膛,正緊密的貼着她的後背。
即使隔着一層層布料,她卻還能感受到對方結實的胸肌和強而有力的心跳。
那一切,都在迸射着男性強烈的荷爾蒙,拉扯着她每一根神經。
她真的很不爭氣……
心,竟因爲這樣的靠近,又完全亂了。
“霍總,我……”
“坐前面。”
不等她開口,他已經打斷她。
只有不容置喙的三個字。
如此近的距離,童惜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喘息一聲,努力平緩心跳,纔開口:“我就坐後面可以了。”
說着,又要去拉後座的門。
可是,力氣懸殊。她哪裡是他的對手?拉了幾下,被他壓着的車門,毫無動靜,反倒讓自己變得說不出的狼狽。
氣氛,也更尷尬了。
“別和我拗。”他幽幽的再開口,明明聲音很低,可呼吸卻似火那般灼熱,灑在她耳畔。
童惜哪裡受得住這樣?只覺得渾身都變得滾燙,心下燥熱難安。
這樣的感受於她來說,簡直是種折磨。
索性放棄了,落荒而逃似的從他胸前繞出來,默默走到前面,彎身鑽進車內。
久久的……
心跳,依然很亂……
撩着頭髮,逼着自己平靜。
霍天擎站在車外,隔着車窗,深目凝視她,眸光復雜。
這個點,繁華的中環依然很熱鬧。
霓虹閃爍,車水馬龍,坐在車內的她,被襯得越發的沉靜。
她變了。
黑白色正裝穿在她身上,不再是清純的突兀,而是多了女人的嫵媚。身上噴的
香水,也不似以前的甜美,而是處處染着屬於女人的撩情。
在他沒有參與的歲月裡,他心尖上的小人兒,不知不覺就長大了……
他目光越發暗沉,蒙上了一層薄薄的迷霧。
忽然間,心上就陷下去一塊……
堆砌的,是遺憾、是失落。
這樣一個迷人的小東西,如何不招蜂引蝶?那沈源,怕只是其中一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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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不斷的往前開。
也許是因爲有他的緣故,她只覺得這個車廂裡說不出的擁擠。
連空氣,好像都不太夠,讓她呼吸越發的困難。
看着窗外不斷後退的街景,童惜才後知後覺的問:“霍總是想讓我幫什麼忙?”
“到了自然就知道。”回答,賣了個關子。
他瞥她一眼,視線落到她身上披着的男人外套,眉心皺緊。
伸手將暖氣打開,直接開到最大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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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新完畢!!!╭(╯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