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首都機場,空調的暖氣猖獗而擁塞地填滿了每一個角落。安如瑾鬆開毛呢外套的扣子,她覺着手中的行李重得驚人,像是裝滿了她關乎過去的所有回憶和負擔,拖不動拿不走。
所謂的旅行像是一場畏罪潛逃,她沒有想過要忘記陸雲開,相反,她選擇了回到二人的故地,去尋覓更久遠的往昔。
“您好,這是您的旅客聯和登機牌,請您拿好。”
她接過:“謝謝。”
上午十一點的飛機,安如瑾擡頭看了眼播報着時間的LED屏,還有一個多小時,也許再次回到北京的時候,一切都會好起來。
“安如瑾!”
驀地,她聽聞身後一聲叫喚,聞聲望去,只見林析微曲着身子,在人潮之中直視於她。
安如瑾頗是淡然:“你怎麼來了?”
“你要去哪兒?”許是奔跑的疲累,他喘着氣斷斷續續。
她啞着聲輕答:“美國。”
林析急急一把扯過對方大衣包裹下的手腕:“爲什麼?爲什麼要一個人離開去國外?就因爲陸雲開被捅了一刀,北京的一切你就都不要了?你不覺着你這樣很自私麼!”
她淺淺一笑解釋道:“你誤會了,我只是出去走走,不用一個月還是會回來的。”
林析氣焰弱了下去:“真的?”
她點了點頭。
“行李都收拾好了麼?”
“嗯,放心吧。”
“那,”他鬆開手,然後彆扭地偏過頭,“你不覺着你丟了什麼麼?”
“什麼?”
“我的意思是,你一個人去那麼遠的地方總歸不安全。”他抿了抿脣,“應該有一個人照顧你。”
她明白了過來:“沒事,我能照顧好自己,謝謝。”
“如瑾。”他脫口而出,“我們不能再像以前一樣了麼?”
她短暫地愣了住,良久在一聲喟嘆後給出了答覆。
“我很感謝你願意原諒我,願意勉強自己對你父親的死釋懷。但是林析,七年多過去了,我們都不可能再是初遇時的樣子。這些年發生的事情太多,勾心鬥角,生離死別,每一樁每一件都像是鴻溝一樣橫在我們中間,根本跨不過去。”她仰起頭,堅定而複雜的目光叫人心酸,“還有,雖然我現在還不知道真相,但是我很抱歉,這兩年來對你的誤解。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暫時可以代替我照顧小齊。”
“我們可以重新開始。”
她苦笑:“談何容易。”
他不語。
安如瑾攢了一絲看似輕鬆的笑容,復又按上行李箱的把手:“那我先走了,謝謝你來送我。”
他依舊沉默,像是噙了滿腹的話於脣角,卻最終被對方禮貌的決絕悉數退回。
安如瑾的身影漸漸匿了去,在川流不息的人羣,
世上太多的百廢待興,卻太少的柳暗花明。如同棄置的愛情,根本拭不去厚重的灰塵和芥蒂,更不要提峰迴路轉前緣再續。
林析轉過身。
他卻不知道,安如瑾也轉了身,不知看了一眼他,還是看了一眼,入冬的北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