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的某一處,驟然的痛了一下。連陌南秧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在聽到這些子虛烏有的污衊時,自己的心口會突然的抽痛。
她到底在做什麼?報復秦慕澤?還是引誘秦慕澤真的愛上她。然後再狠狠的蹂躪他好不容易纔付出的真心?
陌南秧不知道,也來不及思考,又或者說,她根本就不想去思考。
“白雲棋!”心底氤氳已久的憤怒,終於因爲她字字誅心的話熊熊燃起。盛怒之下,一切都開始變得失控了。陌南秧反手揪住了白雲棋的衣領,用力的往下拉。逼迫她低下頭來與自己對視。
有些話,明明不該說出口的,一出口便是七重地獄,萬劫不復。可情緒的渲染下,理智早已消退,即便永世不得超生。也要拖着對方往地獄裡走。
“你這麼生氣做什麼?”陌南秧冷笑一聲,神態和語氣。把“鄙夷”二字演繹的淋漓盡致:“怎麼,看見秦慕澤抱着我,你不爽啊?”
既然她非要揪她的痛楚。那好啊。大家誰也別瞞着誰,誰也別讓着誰,一起扒光了衣服往對方身上捅刀子啊!難道這世上只有她白雲棋一人說話傷人嗎?她陌南秧的嘴巴,就是擺設了嗎?
白雲棋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她瞪大了眼睛看向陌南秧,過度的震驚,讓她說起話來,都變得結結巴巴了:“你……你……你在說什麼……”
這句話明明是個疑問句,可偏偏被她說成了陳述句,於是陌南秧知道,她心虛了。
“我說什麼,你自己不是很清楚嗎?”陌南秧把這句話原封不動的還給了白雲棋,眼底的嘲諷,很明顯,很刺眼。
聞言,白雲棋深棕色的瞳孔猛然放大了些,她後退了兩步,臉色越來越難看了:“你……你……那晚你……”
“我都聽到了。”陌南秧勾了勾脣,替白雲棋把她未說完的話補充完整了:“你那天晚上跟方雨晴搞出那麼大的動靜,我又不是聾子,怎麼可能聽不到?”
白雲棋的臉已慘白到毫無血色,她咬着下脣,目光復雜的看了陌南秧一眼,有一瞬間,陌南秧甚至在她眼底看到了恐懼。
稀奇,稀奇,真是稀奇……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白大小姐,竟也會露出這樣恐懼的表情……於是陌南秧知道,她猜對了。
白雲棋在嫉妒,就像當初她嫉妒謝五小姐一樣,她也在嫉妒秦慕澤身邊的任何一個女人。
秦慕澤,你他媽的還真是個禍害!陌南秧在心底滿是憤恨的罵着。
“不是你想的那樣的……”一陣冗長的沉默以後,白雲棋低着頭,突如其來的丟下這麼一句話來,未待陌南秧仔細的品位一下這句話的具體含義,她便轉身離去了。
她離去的背影很孤清,很寂寥,像是承受着什麼巨大的悲痛一樣,這背影落在陌南秧的心底,讓陌南秧的心,莫名的一痛。
真是諷刺……直到白雲棋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走廊裡,陌南秧才擡起頭,盯着構圖奇特的天花板,自嘲的笑了:這場架,吵輸了她不高興,吵贏了,她卻更不高興了。
這究竟是怎麼了……凝着色彩斑斕的天花板看了一會兒,陌南秧深吸了一口氣,胸口突然覺得有些悶:秦慕澤那邊兒連手指頭都沒動一下,她們內部反倒自己鬧翻了……
這都是什麼事兒啊!
陌南秧只覺得前所未有的無力,她靠着牆目光渙散的站了好一會兒,這才動了動幾乎麻木的雙腿,想回房間冷靜一下。
一轉身,陌南秧這才發現站在走廊口的方雨晴,她顯然已經在那兒站了好一會兒了,陌南秧甚至懷疑,在自己和白雲棋發生爭執以前,她就已經站在那裡了。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陌南秧桃花瓣兒一樣的美目裡,閃過幾絲疲憊。
“想說什麼,你就說吧。”陌南秧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不知是因爲愧疚還是無奈,她說話的時候一直低着頭,並不願擡頭與方雨晴對視:“想罵我,也便罵吧……我受着。”
這件事,雖然是白雲棋惡語挑釁在先,可是說到底,白雲棋的口出惡言也是有緣故的……儘管並不想承認,可是她和秦慕澤之間那說不清,道不明的該死的曖昧情愫,確實一直都存在着,甚至連她自己都想不明白,爲什麼他們兩個人都走到這一步了,還能在刀光劍影中瞥到刀劍下暗生的情愫?
亂了,一切都亂了……經歷了那麼多,揹負了那麼多,直到遍體鱗傷,心灰意冷的今天,她居然還會因秦慕澤對其他女人做出親暱的動作而大動肝火,而在一切都無法挽回的今天,親手摧毀了她的那個男人,居然還會對她動手動腳,耳鬢廝磨。
白雲棋是有理由質問她的,因爲就連她自己,都品出了這其中的不正常……可她呢?她又是以怎樣的理由,怎樣的心態,去毅然決然的提出白雲棋也曾愛過秦慕澤這件事呢?
陌南秧的拳頭逐漸捏緊了。
明明不想以這種方式把這件事說出口的……明明之前已經下定了決心,要暫時裝作不知道的……可爲什麼就是控制不住的把它說出來了呢?明明知道,這話說出口,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糕……
那爲什麼還要說出來呢?難道說在潛意識裡,她其實很在乎這件事?
可她爲什麼要去在乎這件事?這件事情明明跟她沒有半點兒的關係……若是說她現在還是秦慕澤的女人,她倒是還有藉口去管管秦慕澤的過去,可現在她不是!她不過是一個路人,頂多算一個仇人……既然如此,那她憑什麼去管人家的往事?
又憑什麼因爲白雲棋曾經喜歡過秦慕澤,就拿這件事兒來諷刺白雲棋?
天啊……陌南秧捂住了眼睛:誰來好好的罵她一頓,把她罵醒啊……
“我不會罵你的。”站在走廊口的方雨晴,目色冷清的瞥了陌南秧一眼,然後勾起嘴脣笑了。
“你和白雲棋都有病!”方雨晴狠狠的往地上啐了一口,語氣裡氤氳着的憤怒,顯而易見。
聞言,陌南秧也笑了:是,是有病,她和白雲棋確實都很有病。
那可不是有病嗎?沒病的話,她倆至於爲了一個渣渣鬧成這樣嗎?若是爲了一個好男人鬧成這樣,倒也值了,可爲了秦慕澤……她簡直沒臉說。
見陌南秧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方雨晴也不忍再繼續苛責她,她長嘆了一口氣,唸詩一般的拖長了調子,感慨道:“唉……果然還是古話說得好,不要跟兄弟一起開公司,不要和閨蜜同時愛上一個男人,不然啊,肯定是會出事兒的。”
仔細一想,確實是這個道理……以前的時候,陌南秧總是擔心自己會跟妹妹陌南柯愛上同一個男人,也曾杞人憂天的發着愁:若真這樣,那該怎麼辦?
妹妹那樣優秀,她鐵定是爭不過的,到時候妹妹和愛人雙宿雙飛,她即丟了愛情,又丟了妹妹,未免也太過悽慘了吧?
“如果我真的和姐姐同時愛上一個男人的話……”聽到她的假設,妹妹陌南柯咬着手指頭思索了好一會兒,然後突然轉過身來摟住她的脖子,半開玩笑半當真的撒着嬌:“那姐姐應該會把那個男人讓給我吧?”
讓?剛剛對情愛有了個朦朧的意識的陌南秧顯出一副很驚訝的表情來:這種東西,可以讓的嗎?
“姐姐這麼疼我,肯定會的吧?”見陌南秧半天都沒出聲,陌南柯把腦袋枕到了自家姐姐的腿上,然後嘟着嘴巴,不依不饒的繼續追問着:“難道姐姐要爲了一個男人,冷血無情的拋棄你的親妹妹嗎?”
這小丫頭,怎麼說,怎麼有理。
“那你怎麼不讓給我啊?”陌南秧說話的聲音軟軟的,軟的人都沒了脾氣:“我感覺,你根本不需要我讓啊……”
後半句話沒能說出口,因爲要真說出來的話,就太酸了——反正無論是誰,比起我來,都更加的喜歡你……
“唔……”陌南柯鼓起了腮幫子,像一隻鼓氣的蛤蟆一樣,搞的陌南秧很想伸手去戳一戳,而陌南秧也確實伸手去戳了,然後陌南柯便捂着肚子在地上笑成一團。
“那以後要是真有這麼個男人,能夠同時捕獲我和姐姐的芳心。”嬉鬧了一番以後,陌南柯趴在自家姐姐的背上,摟着姐姐的脖子彎着眼睛笑道:“那我們就都不要他了!男人滿世界都是,姐姐只有一個。”
那個時候陌南秧還稍稍有些困惑:爲什麼是同時放棄,而不是公平競爭……如今她終於懂了,感情的世界裡,那裡有什麼公平鬥爭,鬥着鬥着,再深的情誼,都得鬥成仇敵。
果然,還是妹妹有遠見啊……陌南秧啞然失笑。
“對……你說的簡直太對了!”沉默了許久後,陌南秧輕笑了一聲,然後直起身來,步伐沉重的向方雨晴走去:“不要和兄弟一起開公司,不要和閨蜜愛同一個人,你說的簡直他媽的太對了!”
見陌南秧走了過來,方雨晴的細眉突然鎖緊了,她擡起頭來,目光復雜的看向陌南秧,猶豫了片刻後,沒頭沒尾的道了一句:“其實……不是你想的那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