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秦慕澤心裡還有些詫異:自家小媳婦兒這東繞西繞的。葫蘆裡究竟在賣些什麼藥?
現在。他終於明白了:小媳婦兒這是想逼裴御承認他對杜嵐鳳的感情絕非只有守候這麼簡單。
搞清楚以後,剛纔還和裴御站在統一戰線。誓死要幫裴御追查出杜嵐鳳下落的秦慕澤,當即便轉移了陣地,開始幫着陌南秧一塊兒擠兌起裴御來了。
“我覺得南秧說的沒錯。”叛變的秦慕澤一個瀟灑的轉身,便從裴御旁邊兒轉到了陌南秧的旁邊兒,伸手攬過陌南秧的肩。一本正經的表示:“既然杜嵐鳳現在很安全,那裴御你也就別再瞎折騰了。你要相信南秧,以南秧的辦事能力。她若不想讓謝子琛找到杜嵐鳳,那謝子琛就是上天入地,求神拜佛,他也絕對找不到杜嵐鳳。”
秦慕澤的突然叛變。對裴御來說無疑是一大重擊,一個陌南秧就已經讓他百口莫辯了,再加一個秦慕澤。裴御根本毫無還手之力。
關鍵時刻,還是謝無宴夠義氣。堅定不移的站在裴御這邊兒替裴御討公道:“老闆你怎麼能這麼說話呢?那要是換成你家南秧不見了,你能放心啊?這不是安不安全的問題,咱們得趕緊幫着二哥把嫂子追回來纔是!”
按理來說。聽到有人爲自己說話。裴御就該趁熱打鐵,抓緊機會向陌南秧和秦慕澤表態,告訴他們他這麼焦急的打聽杜嵐鳳的下落,不單單是想確保杜嵐鳳的安全,更是想不惜一切代價的把杜嵐鳳追回來。
然而,該當機立斷表態的時候,裴御卻沉默了。
因爲他突然間想:也許,陌南秧說的是對的。
他心心念唸的杜嵐鳳也許早就厭倦了這裡的一切,早就厭倦了窮追不捨的他,她以這樣決然的方式離開,不就已經表明她的意願了嗎?
她不想被他找到,她也不想再和這裡的任何人有任何的牽扯,她要和過去一刀兩斷,她要和他一刀兩斷……
這種情況下,他再去擾亂她的清靜,是不是……太不識趣了?
沉默中,裴御緊緊的握住了自己的拳頭,略顯粗糙的手背上,猙獰的青筋明顯的向外突兀着,乍一看去,甚是可怖。
“你着什麼急!”見裴御半天沒有表態,秦慕澤顰着眉若有若無的瞪了謝無宴一眼,不動聲色的刺激裴御道:“裴御剛剛不是說了嗎?他只是想要確保杜嵐鳳的安危!他什麼時候說他要去國外追杜嵐鳳了?我怎麼沒聽見?”
“就是。”難得的,陌南秧居然也替秦慕澤說起了話:“既然不打算把人姑娘娶回家,沒事兒就別老在人姑娘面前晃盪!人家杜嵐鳳好不容易下定決心離開北京了,你們閒着沒事兒非要把人家追回來是什麼意思?追回來以後怎麼辦你們想好了嗎?都多大的人了,做事兒怎麼不考慮一下後果呢!”
這小兩口一唱一和的,逼得謝無宴也啞口無言了,皇上不急太監急的謝無宴臉都被氣紅了,語塞了半天最後一跺腳,憤怒不已道:“那這事兒就算完了啊?我辛辛苦苦,晝伏夜出的打探這麼久!好不容易查到了嫂子的消息……你們追都不追就這麼放棄了?”
聞言,秦慕澤拿眼尾似有似無的掃了裴御一眼,輕咳道:“這……這也不是我們能做得了主……”
言下之意已經很明確了:現在,該當家作主的,是裴御。
秦慕澤話音剛落,衆人紛紛把目光投到了裴御身上,等着當事人裴御給他們一個準話。
頂着衆人的目光,一直沉默不語的裴御,忽而笑了,他攤攤手,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故作淡然道:“既然南秧都說了,杜嵐鳳現在很安全,那我們也沒必要大老遠兒的跑去找她了。”
他以前在稱呼杜嵐鳳的時候,用的一直是“嵐嵐”,可這一次,他卻直呼其名,用冰冷生疏的“杜嵐鳳”,代替了親暱溫柔的“嵐嵐”。
或許早該放手了吧……裴御心想:都纏了她這麼多年來,她早該不耐煩了。
有些過錯既然沒辦法彌補,那就放手吧,自己犯下的錯誤,懲罰自己就好,別再牽連她了。
“再說了,如果我們貿然去找杜嵐鳳的話,說不定會走漏風聲,無意中泄露了杜嵐鳳現在的住處。”見大家都不說話,裴御嬉笑着又搬出一大堆無關緊要的藉口來堵塞他自己和那些關心他的人:“這不就相當於把杜嵐鳳重新置身於危險之中了嗎?所以,我覺得吧,南秧說的沒錯,我們還是不要去打擾她的好。”
“你腦子被門擠的卡殼掉了吧?”裴御話音剛落,站在他旁邊兒的謝無宴便擺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滿目愕然的怒視着裴御,恨其不爭道:“走漏個毛風聲啊?你到那兒以後直接把嫂子娶回來不得了嗎?哪兒來那麼多屁事兒?我就不信你把嫂子娶回來後,姓謝的那小子還敢過來挑事兒!”
娶回來?聽到這三個字,裴御心裡笑得淒涼:哪兒有那麼簡單……若娶得回來,他至於等到現在嗎?
“老三!”察覺到裴御眼底的落寞與無奈,秦慕澤暗中瞪了謝無宴一眼,示意讓他閉嘴。
謝無宴心裡雖還有些不甘,但是自家老闆都發話了,他也不敢不聽,只能怏怏的閉了嘴,臉上的表情,要多不服氣,就有多不服氣。
“行了,都散了吧。”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秦慕澤率先打破了寂靜,他側了下頭,垂眸凝向謝無宴,沉聲吩咐道:“老三,你先回去吧,這事兒你不用管了,我自會處理。”
聞言,一直在賭氣的謝無宴猛的擡起頭來,滿臉欲言又止的表情,似乎想說些什麼。
然而,不待他開口,秦慕澤便用眼神把他想說的話生生壓了回去,無奈中,謝無宴只好帶着滿腔的不甘,無比窩火的離開了。
待謝無宴離開後,秦慕澤又回過頭來,把目光投到了陌南秧身上:“你不是想選房間嗎?上去選吧。”
他說話的聲音很輕很柔,說話時精雕細琢的臉上還帶着可以稱得上是寵溺的笑,和剛剛對謝無宴下逐客令時,簡直判若兩人,他若是再把話說得委婉點兒,陌南秧都要聽不出他這是在攆自己了。
“怎麼,你不陪我一起選了?”陌南秧挑眉,饒有興致的打趣秦慕澤道。
“不了。”秦慕澤伸手勾了勾陌南秧小巧的鼻子,低笑道:“只要是你喜歡的,我都喜歡。”
油嘴滑舌!陌南秧在心裡冷哼了一聲,然後便帶着白雲棋和方雨晴上了樓,把大堂留給了秦慕澤和裴御。
“你快陪南秧選房間去吧!”陌南秧這邊兒剛走,裴御便推了秦慕澤一下,極爲不耐煩的趕秦慕澤道:“南秧好不容易回來了,你還不抓緊時間多陪陪她,在我這兒裝什麼大尾巴狼呢?趕緊上樓去!”
聞言,秦慕澤輕笑了一聲,他擡起頭來,沉眸凝向裴御,墨色的眼眸,似海般幽深:“你真的不打算把杜嵐鳳追回來?”
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如針一般扎進了裴御的心裡,在衆人面前,裴御還能故作瀟灑的演一演“我早不在乎了”的戲碼,可是在秦慕澤面前,他演不下去。
“那還能怎麼辦?”裴御苦笑了一聲,那笑容,讓人莫名的心疼:“我都已經追了她這麼多年了,要是能追回來,早追回來了……”
他終於願意承認現實了:她早就不愛他了。
“那萬一這次能追回來呢?”秦慕澤卻不准他這麼快認清現實:“南秧都被我追回來了,你告訴我你追不會來杜嵐鳳?”
聽秦慕澤這麼一對比,裴御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搖頭道:“這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了?”秦慕澤追問道,一陣見血的指出:“別給自己找藉口,你當初是怎麼勸我的?怎麼,勸我的時候意氣風發的,一輪到自己,就慫包一個了?”
秦慕澤覺得裴御是在逃避,可裴御卻不這麼認爲。
“真的不一樣。”裴御強調着,耐着性子跟秦慕澤解釋道:“你不瞭解嵐嵐,她和南秧不一樣,她是那種……那種很偏激,很認死理的人,凡是她認定的,誰也別想改變。”
說到這裡,裴御停頓了一下,面上的笑容,越發的苦澀:“她這次費了這麼大的功夫,偷摸摸的離開這裡,已經說明一切了……她不想見我,也不想讓我去找她……”
“如果這樣的話。”裴御擡頭,滿目憂傷的凝向秦慕澤,用一種令人心碎的語氣問道:“我跑去找她,又有什麼意義?”
聞言,秦慕澤伸手拍了拍裴御的肩膀,語出驚人:“我覺得,不瞭解杜嵐鳳的,其實是你。”
裴御眼底的愕然幾乎要溢出來了,他正要開口反駁,秦慕澤卻搶先一步開了口:“是,杜嵐鳳和南秧確實不一樣,南秧是外柔內剛,而杜嵐鳳則是外剛內柔……你若是隻能看到杜嵐鳳故作剛強的一面,而品不到她內心真正的柔,那你還是別去找她了,免得彼此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