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剛剛那一推,秦慕澤連連向後退了好幾步才勉強站穩。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拉開了。可不知爲何,此刻的陌南秧卻覺得。本該令人安心的遠距離卻比剛剛的近在咫尺更加令人不安。
他不會察覺到什麼吧?念及自己剛剛的失態,陌南秧的心瞬間提了起來:這男人一向精明,極易從細小入微的事情裡窺探出事實的真相……
該死,自己應該更謹慎一點兒纔是!陌南秧咬牙,在心底無比憤恨的罵了自己一句。
爲了不在他面前亂了陣腳。秦慕澤昏睡的這段時間,陌南秧一直在思索等秦慕澤醒來以後。自己究竟該以怎樣的姿態,怎樣的模樣。怎樣的表情出現在他的面前。
她得自然,得大方,得表現得跟平常一樣,不能讓秦慕澤看出任何的破綻。
可是。要怎樣才能表現得自然隨意,又落落大方呢?這傢伙就像會讀心術一樣,每次自己心裡無論想什麼。他都一清二楚……這樣懸殊的勢力,自己真的瞞得了他嗎?
糾結來糾結去。糾結到最後陌南秧甚至起了退縮的念頭,恨不得現在就開車回北京,把這堆爛攤子全都交給謝銘爵處理。
然而。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她總是要面對他的,他像是故事裡的終極大+boss一樣,無論身爲主角的她逃到哪裡,他都如影隨形,她無處可逃,退無可退,只能咬牙前進。
長痛不如短痛,與其坐以待斃的等着他來找她,不如主動出擊,在他醒來以後,親自去找他,把主動權捏在自己的手裡,讓他跟着自己的思路走,免得整天提心吊膽的,唯恐他突然找過來。
想到這裡,陌南秧終於拿定了主意,精心做了一番準備後,她鼓足了勇氣,裝足了鎮定,來到了秦慕澤身後。
卻沒想到,生活就像一份極難的考卷,無論你考前做了多少準備,下了多少工夫,在看到考卷的那一刻,依舊會被它嚇得亂了陣腳。
“你……你沒事吧?”見秦慕澤半天沒有回話,陌南秧心底不由的有些忐忑,她滿目關切的看向秦慕澤,低聲問道。
她眼底除了歉意和關切以外,還有顯而易見的惶恐,那惴惴不安的表情,就像做了什麼虧心事兒一樣,實在令人生疑。
然而,一向敏銳的秦慕澤,此刻卻沒有注意到她眼底的不安,因爲,他還沉浸在震驚中沒有回神。
怎麼回事兒呢?秦慕澤岑黑的瞳孔不受控制的顫動着:爲什麼……爲什麼腦子裡突然出現了……出現了……出現了和她歡愛的畫面?
她奮力掙扎卻被他按住了雙手,她厲聲譴責卻被他用襯衣堵住了嘴巴,她嗚咽着滿目悲傷的看着他,他卻無視於她眼底泛起的淚花,橫衝直撞的衝進了她的身體……
天……天啊……秦慕澤伸手扶住了自己的額頭,眼底滿是震愕:這些殘缺不全的片段究竟是怎麼回事兒?那晚……那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你……你怎麼了?”秦慕澤扶着額頭的動作讓陌南秧更加慌亂,她也顧不了太多了,直接上前兩步走到秦慕澤的旁邊,伸手扶住了秦慕澤,憂心忡忡的問道:“怎麼回事兒?頭暈嗎?是不是酒還沒醒?”
秦慕澤這才反應過來陌南秧還在自己的對面,他收回了飄遠的思緒,擡頭對陌南秧輕柔的笑了笑,沉聲道:“沒事……只是還有點兒頭疼而已。”
見他似乎並沒有回憶起那瘋狂一夜的樣子,陌南秧懸空的心臟終於落了下來,她穩了穩心神,拿眼梢輕飄飄的瞥了秦慕澤一眼,含笑數落他道:“知道頭疼就不要喝那麼多……明明說好了一起看電影的,結果你這麼一折騰,我電影都沒看完。”
看電影?聽到這三個字,秦慕澤細長的眉稍微皺了皺:對,看電影……他在危急時刻救下了她,爲了答謝他的救命之恩,她答應陪他聊天喝酒看電影……
然……然後呢?秦慕澤的眉越皺越深,想要記起的事情,卻死活記不起來。
後面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爲什麼謝銘爵和陌南秧都說他喝多了呢?他怎麼可能喝多?好不容易能和心愛的人單獨相處,傻子纔會死命灌自己酒喝好嗎?
“影響你看電影了?”百思不得其解的秦慕澤暫時壓下了心底的困惑,舒展了緊鎖的眉頭,笑着打趣陌南秧道:“要不我們再看一晚上,這次我滴酒不沾,保證陪你把電影看完,你看怎麼樣?”
“去你的!”見他又恢復了以往的巧言善辯,陌南秧的心也逐漸的放寬了,她伸手拍了一下,笑罵他道:“我纔不陪你看呢!前天你就說只看電影,結果你差點兒把三爺的房子給拆了……還要我繼續陪你看,想的美!”
前天?聞言,秦慕澤心底又是一驚:自己連着睡了將近兩天?
不……不會吧?自己以前也不是沒有喝醉過,可是喝得再醉,睡一晚上第二天早上也就醒酒了……這次……這次怎麼連着睡了兩天?
而且爲什麼醒來以後,有關那晚的記憶,就像被人抹去了一般,只留下一片的空白?
“我睡了這麼久的嗎?”心底雖滿是疑慮,可秦慕澤卻沒將這份兒疑慮表現出來,相反的,回過神來的他,又重新恢復了以往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模樣,脣角勾着恰到好處的笑,每一句話都看似漫不經心,實際上卻又暗藏玄機:“稀奇,以前還從沒這樣過呢。”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和剛纔一樣,秦慕澤笑着,陌南秧也笑着,周圍的人也笑着,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着幸福的歡快的笑臉,觸目所及之處,都是熱鬧非凡的景象。
可陌南秧卻知道,有些事情,早已和之前大不一樣了。
比如,秦慕澤。
他又戴上了他那張溫文爾雅,風度翩翩的面具,把本來真誠的自己掩蓋了起來,讓那張無堅不摧的面具去對抗這世上的一切真情和假意。
這一刻,陌南秧終於明白這麼久以來,她在恨些什麼了。
她不恨他步步爲營將她算計的體無完膚,也不恨他冷血無情把她殘忍拋棄……也許曾經恨過吧,不過在多年前的恩怨一點兒一點兒的被拋開以後,那恨意早已消去。
若他真心致歉,她可以原諒他以往的所作所爲,可是她沒有辦法原諒自始至終,他都戴着面具對她這件事。
和他相處越久,她便越能發現,她從未走進過他的心裡,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在想什麼,她從開始到現在,全都一無所知……因爲她從來沒有走進過他的心房。
她終於明白自己輸在哪兒了,她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把整顆心臟剖開給他看了,可他直到現在,都把自己的心守得死死的,她連冰山在海面露出的那一角都看不到,更不要說去窺探整座冰山了。
陌南秧的心突然冷了,她覺得自己很可笑,愛了這麼久,恨了這麼久,掙扎了這麼久,抗衡了這麼久,可最終,她還是和其他人一樣,對他來說,不過是生命裡的一個過客,根本沒資格讓他卸下心防。
“怎麼了?”察覺到陌南秧的異樣,秦慕澤不由的俯了下身,湊到陌南秧跟前,柔聲問道。
若是換做以往,這溫柔而又曖昧的語氣,定是能搞得陌南秧心神不寧,可此刻,心灰意冷的陌南秧心底卻毫無波瀾。
“沒什麼。”陌南秧冷笑了一下,不動聲色的把自己和秦慕澤之間的距離拉開了。
她眼底的冷意刺傷了秦慕澤,一頭霧水的秦慕澤正欲說些什麼,卻再開口之前便被陌南秧截了下來。
“我只是在想。”陌南秧回過頭來,重新對上了秦慕澤幽深似海的眼眸,眼底,沒有絲毫柔情:“我們果然不太適合做朋友。”
聽她這樣一本正經的開口,他本該笑着打趣她一句“那是不是代表我們比較適合做戀人”,不動聲色的將空氣中的尷尬和凝重化解,可此刻,玩笑已到了嘴邊,他卻說不出口。
“爲什麼這麼說?”沉默片刻後,秦慕澤凝着陌南秧淡漠的桃花眼,語氣沉重的詢問道:“是我前天晚上做了什麼不合適的舉動嗎?”
你前天晚上的舉動那裡是不合適,簡直是“暴行”好嗎?聽到秦慕澤的話後,陌南秧在心底無聲的譴責他道。
“跟前天晚上的事兒沒關係。”陌南秧吸了吸鼻子,低着頭盯着自己做工精緻的涼拖,低聲道:“實際上不是你的問題……是我的問題。”
視線由色彩斑斕的涼拖慢慢移到了自己露在外面的四根白嫩可愛的腳趾頭上,再由腳趾頭緩慢的過渡到了對面秦慕澤的身上,最終,陌南秧重新對上了秦慕澤暗沉的眸子。
“我覺得,比起和你和平相處來,我還是更喜歡哪個尖酸刻薄的你……所以,假裝我們還可以做朋友的遊戲,到此爲止吧,秦先生。”
比起現在的虛情假意來,我更想面對血淋淋的真相,如果你始終無法對我卸下心防,那就不要再繼續裝模作樣了……我可是花了很大的力氣,才從你不愛我的漩渦裡走出來,請不要以一副無辜的姿態,再次騙我陷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