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九目送陸離進了病房，然後回過頭來問潘琦。“乾媽，我爹地不是壞人對不對？”
潘琦認真想了一想，她以前也覺得陸離是個十惡不赦的壞東西，但自從六年前在人流室看到他那麼絕望的那一幕，她就開始有些動搖了。
一直以來，她把陸離想得太狠，太冷血，但是一個真正冷血的人是不可能流露出那麼痛苦的神色，那一幕現在還經常在她夢中出現，悶悶地扯痛她的心，覺得他很可憐。
她想，也許陸離不是真的那麼糟糕，他只是比平常人多了冷漠的僞裝而已。人心都是肉長的，他內心也是有着柔軟的一面。
而且她不希望顧小九對自己爹地失望，便回答道：“不是，他不是壞人。”
“那我奶奶是壞人嗎？”
這個潘琦沒法說謊。“反正不是什麼好人就對了。”
“唔……”顧小九低下頭。
“別想那麼多了，我先帶你去吃點東西。”
……
顧媛休息了很久，睜開眼睛時才發現陸離站在牀邊。
一驚。
他站了多久？
幽靈嗎？走路都沒有聲音的，想嚇唬誰呢？
“你怎麼來了？”她立刻就進入了戒備狀態，語氣非常抗拒。
“你出車禍了，過來看你。”
“是不是看到我沒死，很失望？”
前一秒陸離還心疼她，但她的一句話立刻就讓他不痛快了，皺了皺眉。“你怎麼會認爲我想你死？”
“難道不是嗎？我死了，小九的撫養權就自然而然落到你手裡了。”
他涼涼一笑。“你不說我還沒怎麼想，你這麼一說，那倒是！不過如果我想要撫養權，你死不死那都是一樣的結果。”
“……那我沒死你很失望是吧？你可以滾了，我現在沒心情應付你。”
“看你罵人還中氣十足的，應該一時間還死不了。怎麼？又是故意裝可憐，故意在我兒子面前博同情？”
“別用你那狹隘的思想去推斷別人，那事兒只有你幹得出來，我可沒你那麼賤。”
“那怎麼會突然出車禍？”
顧媛一聽氣不打一處來。“這個你應該去問你媽吧？還是不她把我害成這樣？先綁架小九，現在又派人跟蹤我，她到底想怎麼樣？我都快被她逼瘋了。”
“她派人跟蹤你？”
“是，我一出小區就發現有車跟在後面，不是她是誰？她想把我綁起來扔進海里，還是想把我弄到其他地方去？她的心可夠狠的。”
“你怎麼就知道是她？說不定是你精神太緊張了，草木皆兵。”
她感到荒唐，忍不住連翻幾個白眼。“是，都是我的錯，我有幻想症，就是喜歡沒事兒撞車玩兒，你跟你們陸家沒有一點關係，你滿意了嗎？”
“……”
“她是什麼樣的人，做得出什麼樣的事，你很清楚，不想要我來跟你講這些。連綁架小孩這種事都做得出來，你說她能喪心病狂到什麼程度？”她激動地說着，“我和小九一直都過得好好的，自從你出現後，徹底亂了套，每天都是災難。是不是非得我們母子其中一個出事你才肯罷休？嗯？你還想要我們怎麼樣？想讓我把命給你嗎？”
情緒一激動，她激烈地咳嗽起來，一咳嗽全身都好痛，感覺傷口又被扯痛了。
“咳咳……”
“咳咳咳……”
“瞎激動什麼？沒人要你的命。”陸離遞給她一杯水，皺着眉頭還很嫌棄她的樣子。但實際上看到她這樣，他不願意承認，他有些心疼。
只是她太不知好歹了，總讓他忍不住生氣，就沒辦法給她好臉色。
顧媛一喝完水就迫不及待地推開他，一些水濺在了他西裝上。
陸離掃了眼水漬，哼笑一聲。“你還是那麼擅長過河拆橋。”
“總好過你們母子心狠手辣。”
他把水放到一邊，沉默了一會兒，道：“如果這事兒真是我媽做的，我向你道歉。”
他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說出一句這樣的話，顧媛更生氣了。“道歉？我差點被你媽害死，一條人命的事，你一句道歉就能解決？你的道歉有那麼值錢麼？不是真心實意的道歉，別說來噁心我，我不需要。”
“你別蹬鼻子上臉。”
“我蹬鼻子上臉？你看看我現在這個樣子，至少半個月我沒辦法上班，沒辦法照顧小九，我現在的生活一團糟，而且時時刻刻擔驚受怕，我都快瘋了。不是每一句道歉都能換來一句沒關係，如果你真想道歉，那就帶着你媽離我和小九的生活遠遠的。”
“你知道我不可能放棄小九。”
“那你就是存心折磨我。”被逼入絕境，怒氣過後就是委屈和氣惱，她不爭氣地紅了眼睛。“你們家就認爲我們孤兒寡母好欺負是不是？想方設法折磨我們，我不欠你什麼，你沒權利這麼對我。”
她哭罵着，像個孩子。
陸離就更不是滋味兒了。
他真的是因爲聽到她受傷，擔心她，所以立刻丟下工作跑過來了，可是每次相處的時候就會變成另外一副局面，她抗拒他，讓他生氣，兩人就像兩隻刺蝟一樣不斷傷害着對方，這樣實在沒意思極了。
“別哭了行不行？你哭起來真難看。”
她抽泣着。“你給我滾。”
“什麼孤兒寡母，我又沒死，我兒子有爸好麼？你詛咒我呢？”
“如果詛咒有用的話，你早就死了一萬次了。”
“你這個沒心肝的女人。”
“我沒心肝？你還殺千刀呢。”
“行了行了，我不跟你吵，總之這事兒我會給你一個交代，而且我媽那邊我會處理好。”
“你要怎麼處理？你又不能和她脫離關係，就算脫離了，你能換掉你那一身血嗎？你不能。你永遠都是她兒子，就像她永遠把我當成仇人一樣。”
“這是你一個女人該操心的事兒嗎？交給男人，你就別自尋煩惱了。”
“我是受害者。”她抹了把眼淚，“難道我連申述的權力都沒有？我真想帶着小九逃到天涯海角去，離你們這對極品母子遠遠的。”
“你逃吧，反正你逃到哪我都能把你抓回來。今天我不是來找你吵架的，你沒必要跟野貓似地撓人。我們現在是同一戰線的，和我吵對你有什麼好處？”
“誰和你同一戰線，我纔不和你同一戰線，你快回你媽身邊去吧，以後別再來了。”
他氣定神閒地宣佈。“我明天還來。”
“不許來。”
他生怕氣不死她，又是一笑。“我就要來。”
“不可以。”
“我喜歡。腿長在我身上，我想來就來，你管得着嗎？”
顧媛能給他活活噎死。“你不要臉。”
“呵，我還就不要臉了怎麼了？你不是說是我媽害你這樣？那母債子償，我替她還債。”
“你這不叫還債，你這叫雪上加霜，落井下石。”
“喜歡什麼說法隨便你，總之你阻擋不了我來這。別跟我吵了，省着點力氣吧，反正我都是要來的。”
……
陸家別墅。
“什麼？她出車禍了？死了沒有？”蘇百合急忙問。
麗莎正在給她倒茶，一聽到她的話嚇得手一抖，蘇百合立刻瞪了她一眼，她忙退到一旁。
“沒死，只是骨折？老天真是瞎了眼了。”蘇百合氣得不輕。“行了行了，都給我閉嘴吧，沒用的廢物。”
她剛掛電話，陸離就走了進來。
彼此都心知肚明接下來一場爭執難以避免。
“你派人跟蹤她？”
“你在說什麼？誰？我怎麼聽不懂的樣子？”蘇百合特別氣定神閒，端起茶很優雅地抿了一口，皺眉。“麗莎，你泡的這是什麼茶？難喝死了，端出去。”
“是，太太。”
麗莎嚇得趕緊端着茶走了。
陸離沉默地望着她。
蘇百合也看了他一眼。“沒錯，是我又怎麼樣？”
“我說的很清楚，上次的事情決不能再發生。”
“呵，我怎麼她了？我只是派人跟着她，想看看她有沒有跟哪個野男人鬼混罷了，誰知道她會逃跑。你可以調車況錄像看，是她自己沒長眼撞上去的。”
她說的是實話，她是恨不得顧媛死，但兒子隔在中間，她暫時不打算輕舉妄動，誰知老天有眼，那個女人發生了車禍，只可惜沒撞死。
“你派人跟蹤她，她當然要跑。”
“她那是做賊心虛，八成是跟哪個野男人約好了要見面，怕被我的人發現，不然她跑什麼呢？哦，對了，是歐陽爍吧。呵，他們倒是般配，野種配賤人，天生一對。”
“媽。”陸離的臉色已經很青了。
“我說她，你急什麼？你的心已經完全向着她了是不是？你還想把我逼回精神病院？”
“現在是你在逼我，難道你想失去一個兒子嗎？”
蘇百合眼神一緊，“你在說什麼？你爲了她要和我脫離關係？”
“如果是，那也是你逼的。我一直在退讓，而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我。”
“我挑釁你？”蘇百合就差沒氣得跳起來，“我是在幫你，難道我能眼睜睜看着你找死？我真是想不到，你爲了她，連媽都不要了，她可真是厲害。”
氣頭上的蘇百合真想吼一句——脫離關係就脫離關係，我就當沒你這兒子。
但她不甘心。
那不是把他往顧媛那推嗎？她可沒那麼蠢。
她冷靜了一下。“那個顧小九，雖然我不喜歡他，但他身上畢竟流着咱們陸家的血，我可以試着接受他。你把他帶過來，我和他相處一段時間，看看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小孩兒。如果本性還不是太糟糕，我可以考慮讓他認祖歸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