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蘇百合端着一碗糖水進了陸離的房間，決定今晚一定按捺着脾氣和他好好談談。
“還沒睡麼？”
“嗯。你也沒睡。”
“你爸剛帶着小九睡下，我今天睡到下午，現在睡不着，見你房間燈亮着，就給你煮了點糖水。”
“謝謝媽。”
陸離喝了一口，若有所思。“好久沒看到爸那麼開心了。”
“是啊，之前他就是少了精神支柱，什麼都提不起興趣，什麼都不在意，但現在有了小九，整個人都重新活過來了。”
蘇百合想，自己不也是嗎？有了小九之後，心情比以前好多了。
“小九真是個讓人疼的好孩子。”
“嗯，顧媛把他教得很好。”
蘇百合沒反駁。
“對了，今天我去醫院的時候，謝清歌來找我，說你中止了和他們家的幾個項目，讓他們損失很大。”
陸離聽到那個名字就不舒服，“嗯”了一聲。
“沒必要這樣吧，就算你不喜歡她，怎麼說過去幾年，她對你也是真心實意的。凡事留個後路，別做的那麼絕。”
“如果我想做的絕，那不只是現在這樣。”
“可我看她急成那樣，應該是很大的虧損。”
“謝家這幾年靠着我們家也賺了不少錢，我只不過是讓他吐出來而已。謝氏還沒那麼快倒閉。”
“哎，沒必要的，說不定她真的不是故意害小九。”
“是不是，我心知肚明。”陸離眯了眯眼。
蘇百合也不好判斷。
“她說你取消婚約了。”
“嗯。”
“你不喜歡，取消就取消吧，這種事情其實也是勉強不來的。之前我覺得她是個好姑娘，但現在看，好像不是那麼回事兒。她今天還衝我發脾氣了，還要一百億補償金，我看她是瘋了吧，我會讓她威脅？想得美。”
“你總算是看清了。”
“不過我又想啊，可能是我們真的太過分，把人逼成那樣的。不管怎麼樣，反正你取消婚約這事兒，我不再反對了，以後我再慎重挑一個。”
“不必了。”陸離放下碗，望着她的眼睛。“我已經向顧媛提出復婚，她現在正在考慮，我想她最終會答應。”
看着兒子嘴角一絲幸福的笑意，蘇百合有些不是滋味兒。“我真的想破頭也想不明白，這世上這麼多女人，你爲什麼偏偏非她不可？”
“小九需要一個完整的家庭。”
“別拿小九當擋箭牌，你敢說你沒有私心？你究竟喜歡她哪一點？反正我就是看不到她一點好。她唯一的好，就是生了小九，還把他教得不錯，這一點我承認，但她自己可不好。你承不承認，她一身毛病？”
“這一點我還能沒你清楚？她那人傲嬌，嘴硬，口是心非，不懂溫柔，脾氣倔起來的時候九頭牛都來不回來，但是……她是顧媛。對我來說，她是獨一無二的那一個，我只想要她。”
蘇百合一邊翻白眼一邊又無法反駁。
明知道她很糟糕還死心塌地，可能這才叫愛吧。
他說顧媛倔，其實他自己又何嘗不是，要不也不會死心塌地地愛了這麼多年了。
蘇百合已經是拼了命阻止了，可是到現在，非但沒有一點成效，他們反而越來越親近了。
她是黔驢技窮了。
不過她是不會這麼輕易就接受的。
“真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懶得跟你吵。”蘇百合站了起來，“聽你說這些，浪費了我一碗糖水。”
陸離莞爾。“怎麼？你還打算用一碗糖水就收買你兒子的心啊？”
“你就是狼心狗肺，我叫你別做什麼，你就偏要做什麼，存心和我作對是吧？我看以後非得給你氣死。”
“那不能，你現在有孫萬事足，就別跟我計較了。”
蘇百合走到門口。
“媽。”陸離叫住她，“我對顧媛是真心的，除了她，我不會再娶別人，希望你能夠諒解我。”
……
顧媛當晚也回了顧家，沈欣慧之前沒接到她的電話，驚呆了。“你怎麼突然回來了？”
“我回來不好嗎？”
“不是這個意思，就是沒想到，你也真是的，不提前打電話通知一聲。吃飯了沒有？”
“吃了，在陸家吃的。”
“陸家？陸離家？”沈欣慧更吃驚了。
“是啊，媽，我有事跟你說，我們先回房吧。”
顧媛把小九的事情說了一遍，沈欣慧張大嘴巴，半天都回不過神。
顧媛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沒事吧？”
“你、你是說，我有外孫了？”
“嗯。”
“五歲了？”
“嗯，很可愛的，改天我帶他回家。”
“我的天啊……你、你居然瞞了我這麼久……也瞞了顧家這麼久，你膽子也太大了，居然懷着孕就躲到洛杉磯去，一躲就是六年……”沈欣慧現在都感覺心臟有點受不了。“媽可沒你這麼大膽。”
“當時這是唯一的選擇。”
“你啊，就是性子倔，做什麼事都有自己的主意！”沈欣慧搖搖頭，“那現在小九在陸家？”
“嗯，他爺爺奶奶都很喜歡他。”
“長什麼樣子？快給我看看。”
顧媛翻開相冊。
“這就是我外孫啊，長得太可愛了，跟他爸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將來得迷倒多少女孩子啊……”
顧媛莞爾，“怎麼每個都這麼說？我兒子肯定很專一的。”
“那你是打算和陸離複合？”
“他是提出來了，但是，我還沒給答覆。”
“你想復婚，是因爲小九。不想復婚，是因爲蘇百合，對嗎？”
“嗯。”
“但是，這個問題的關鍵在於你自己，你是怎麼想的？你對陸離又是什麼感覺？你還愛他嗎？”
這纔是顧媛最矛盾的地方，她其實也不是很清楚。
“陸離這個人，我也說不準，他有時候很好，有時候又非常惡劣，所以我才擔心，怕將來和他產生什麼矛盾。你知道的，他可不是一般的男人。和他在一起，我可能會有很大的壓力。”
“是啊，撇開性格不談，他是一個很優秀的男人，優秀到會讓任何女人都有壓力，覺得難以駕馭他。”
“我倒不是想駕馭他，但可能就連平等都很難吧。我和他的婚姻已經失敗了一次，我擔心會有第二次，到時候對小九是二次傷害。”
“是啊，如果你沒有信心的話，是很難心甘情願去結婚的，這個我可以理解。如果小九能接受你們目前的關係，那倒是可以慢慢來，不用着急。”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一旦復婚了，那就不能再離婚了，所以在做決定前一定要考慮清楚才行。不過也不急在今晚，我現在只想好好睡一覺。”
“嗯，你休息吧，我回去睡了。你爸過兩天就從意大利回來了，聽到這消息一定很開心。”
顧媛冷笑一聲。“他是想着能賺錢纔開心吧。”
“也不能完全這樣麼說，你知道的，你爸喜歡……男孩子，偏心，所以知道是孫子一定樂得合不攏嘴。”
“我可不是因爲他喜歡男孩才生的小九。”
“以前的事都過去了，你就別和他計較了，嗯？畢竟是一家人嘛。”
顧媛心裡還是不舒服的，想和顧遠勝鬥氣也沒什麼意思，爲難的還不是沈欣慧嗎？便點點頭，“我知道了。”
……
第二天，陸離來了顧家。
因爲提前打過電話，沈欣慧準備了早餐。
“伯母。”陸離的態度很客氣。
“來了。”沈欣慧儘量表現得從容一些。“吃早餐吧。”
“謝謝，顧媛呢？”
“她今天起來晚了，還在化妝呢，你先吃，不等她。女孩子就是比較拖拉。”
“好的。”
沈欣慧親自幫他拿了碗碟，早餐是八寶粥和青菜。
“您別忙了，也坐下吃吧。”
“嗯。趁着媛媛還沒下來，我有些事兒想問你，你說要和她複合，是真心的嗎？”
“她跟你提過？”陸離眉梢攀上幾許喜色。
如果不想復婚，顧媛是不會跟沈欣慧商量的，這說明很大程度上她已經準備要復婚了。
“是啊，昨晚提的，不過……她的態度也還不是很明確，主要是來自*壓力和你的壓力。”
“我的壓力？”
“怎麼說呢？她可能是覺得你……有點喜怒不定吧，有時候對她好，有時候不好，所以她捉摸不透，沒安全感。”
“我承認我有時候做事很極端，包括伯父之前那件事。”他不說沈欣慧也猜得出來，所以乾脆承認。“她大概是覺得很危險，心有餘悸。”
“嗯。”
“那些事情都過去了，我是真的很想和她重新開始。以前的事，她有責任，我也有責任，主要責任是在於我，是我們都不夠成熟，不夠坦誠導致的，一錯就是六年，對彼此，尤其是對小九造成了傷害，所以我不敢再犯同樣的錯誤了，我承受不起失去他們母子的可能，所以我會加倍珍惜他們。”
“如果顧媛現在對我還有所懷疑，我說再多都沒有用，但是我希望的是她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去證明我的決心。我這輩子都會好好對她、小九，以及我們將來的孩子。如果她能給我一個溫暖的家，那我又有什麼理由不一輩子珍惜她？”
沈欣慧聽了這番話很感動，擦了擦眼睛。“嗯，我相信你一定是經過深思熟慮才做出的決定，我現在可以放心把女兒交給你了，也相信你會好好地對她。”
“你怎麼剛來就把我媽弄哭了？”
顧媛從樓梯上走了下來，笑笑的，穿着一條桃紅色的連衣裙，明豔動人地站在那兒。
陸離的心臟遭到一記。
如果這輩子娶不到這個女人，他絕對活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