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嘉今天特意起個大早去的醫院。
一隻手抱着一大捧嬌豔欲滴的百合,花瓣上還沾着露水。
他到的時候周錦宸剛好去了醫生辦公室,病房裡只剩下良宵一個人。
門是開着的,輕敲了兩下門框,就直接走了進去。
“良宵,感覺好一些沒有?”
良宵愣了一下,隨即開心地裂開了嘴。每天呆在一個單調的環境,對着一個膩歪的人,這會兒能看見一個新鮮面孔,當然是相當高興的,“你怎麼來這麼早?”
“一點兒都不早!”沈子嘉衝着良宵眨眼,“我一想着能見到你,就覺着時間過得太慢了。要不是怕嚇着你,我昨天半夜就打算過來了!”
他說話的語氣半玩笑半挑逗,良宵不知道該說什麼,就只是笑了笑。
“插這裡可以麼?”他晃了晃手裡的百合,朝茶几上一隻空着的玻璃瓶子努了努嘴。
良宵點點頭,“你來就來了,買它做什麼,擺兩天就扔了,浪費!還不如買兩屜小籠包呢!”
沈子嘉被她逗樂,“我現在帶兩屜小籠包來你也吃不了啊。等你好了的吧,我請你吃個夠!”
“麻煩你這麼多,應該是我謝你纔對,怎麼能讓你請我?”
“又見外了!”沈子嘉把插好百合的瓶子擺在牀頭櫃上,看着良宵嘆了口氣,“良宵,我來是和你告別的。”
“告別?”良宵有些驚訝。
“嗯,上海那邊有點事,我得親自過去一趟。中午的飛機。”說着從西褲口袋裡掏出了鑰匙,遞給了她,“這一走起碼半個多月,你家的魚我是不能幫你餵了。”
“哦,沒事。”良宵點點頭接過鑰匙隨手放在了那瓶百合邊上,剛想說‘祝你馬到成功’沈子嘉的手機便響了起來。
他皺了下眉,沒接,直接摁掉了。衝着良宵聳了下肩,起了個話題,繼續閒扯。
兩人又聊了大約十來分鐘,手機就又響了三四次。最後一次他接了起來,說了聲,“知道了”就又匆匆掛斷。
“良宵,我得回去了。”沈子嘉嘆息一聲,頗有些不捨。
“嗯。”良宵笑了笑,“你有事趕緊回去吧,等我出院了,在請你吃飯。任你宰割!”
“好。”沈子嘉輕笑出來,“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說完又叮囑了幾句,才起身離開。
…………
沈子嘉前腳剛走,周錦宸後腳便回來了。俊臉陰沉着,表情不太好。
良宵只瞥了一眼,視線便從他身上掃過看向別處,仿若不見。
她冷淡的模樣叫他心裡更加氣悶,咬了咬牙,刻意壓下火氣,說:“沈子嘉剛剛來過了?”其實兩個人剛剛已經在走廊裡碰見。
“嗯。”她用鼻子哼了一聲,算是回答。
“他來做什麼?”
“有事!”良宵低頭把玩着被角,語氣不冷不熱。
周錦宸嚥了口氣,轉眼看見瓶子裡的一大束百合,眸色一暗,眼中頓時波濤洶涌。他緩步走了過去,指尖在花瓣上輕彈,竟放柔了語氣,“沈子嘉送的?”
良宵愣了愣,擡眸看他一眼,說:“是。”
“呵……”周錦宸忽然輕笑了出來,“這花可真漂亮啊。”尾音輕輕落下的時候,他猛地拿起花瓶,臉上帶着一種近乎狠絕的表情,連瓶帶花兒一起摔向了門邊。
“啪……”的一聲,水滴飛濺,滿地的碎玻璃和零落的花葉。
良宵被驚得一聳,眼圈兒含着淚,傻傻地看着他,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顫抖着開口,“周錦宸,你發什麼瘋?!”
周錦宸眸光深沉如海,逼視着良宵,一字一頓地說:“良宵,告訴我,你不喜歡沈子嘉!”喉頭艱難地翻滾了一下,然後用一種近乎於祈求地語氣說道:“良宵,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見沈子嘉!”
“好!”乾脆利落的一個字從良宵口中蹦出。
周錦宸一愣以爲是錯覺。而下一秒,尚不來不及驚喜的時候,良宵已經扭過頭,重新對上他的視線,眸中冰冷的決絕,叫他心驚……
“周錦宸,我可以再也不見沈子嘉。那麼,你是不是也可以永遠在我的生活中消失!”
“咔吧”一聲脆響,來自周錦宸緊握的拳頭,“良宵,就算是我對不起你,就算那兩年的婚姻叫你痛苦不堪……可是你就狠得下心,連一個補償的機會都不給我!良宵,我不信,我不信在你心裡,我真的就已經和陌生人一樣!”
“周錦宸……”良宵轉頭對上他是視線,終於忍不住淚水滑落,“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我們從此只做陌生人!”
“不可能!”周錦宸怒吼,額頭青筋突起,“不可能的夏良宵!我早就說過,你一天是我周錦宸的女人,就一輩子都是!做什麼陌生人,我告訴你,不可能!”
“有意思麼,周錦宸?”她看着他,忽然心中百味陳雜,“周錦宸,這樣有意思麼?”良宵擦了擦腮邊的淚水,忽然顯得無限疲憊,“那兩年的婚姻幾乎耗盡了我的一切,我早就沒有了肆意的資本。我累了,倦了,更怕了,只想平平穩穩的過每一天。如果我還能再和誰在一起的話,那麼他首先要是個能踏踏實實過日子的人!所以,那個人一定不會是你!”
“不會是我……”周錦宸輕聲重複着,瞥眼看向門口凌亂一地的花瓣,“良宵,不是我,難道就是沈子嘉?”
說着不屑地勾起嘴角,面上出現一種傲然的冰冷,“良宵,信不信,我動動手指頭,就能讓沈子嘉一無所有。”他擡起胳膊,做了一個翻手的動作,“別忘了,在地產界,我是這個!”
“瘋子!”良宵惡狠狠地從牙縫兒裡擠出兩個,滿眼的憤怒,“周錦宸,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何必扯上一個不相干的人做犧牲品?!”
“不相干的人?”
“良宵,你還是沒有學會怎麼說謊!不相干的人你會把家裡的門鑰匙給他?!不相干的人,你會把他送來的百合當寶貝插在牀頭?!”
說到這裡,周錦宸的臉上忽然露出一絲痛苦的自嘲,“我記得,你一直都對百合過敏的……”所以,如果不是重視一個人到了一定程度,怎麼會有如此特例和縱容?!
“不,我沒有百合過敏……”微弱顫抖的聲音響起,觸痛了周錦宸的心絃。
“你說什麼?”他訝異,眼中寫着不可置信,“我記得那次去餐廳吃飯,你聞見桌上百合的味道掉頭就走。我問你,你說你對百合過敏。”
“不,不是……”良宵氤氳的眸子逐漸空洞,似乎想起了不好了回憶,“周錦宸,我從來都沒有對百合過敏……”
“那你……”
“那天晚上,你醉醺醺的回來,身上有百合花的香水味兒。很淡,我卻永遠都不能忘記,所以,從那以後,我就討開始厭百合的味道。”她輕笑了一聲,空洞的眼神逐漸清明,“周錦宸,你永遠想象不到你給我的痛苦有多少,所以……你走吧!不要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