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是先回家吧。”
顧喬垂了垂眸,面無表情地抱起顧小年了,就重新往門外衝去。
慕琛那隻滑落的手臂在空氣中漾出一個弧度,其他親戚則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謦。
…凡…
從餐館到醫院,不過短短十幾分鐘的距離,顧喬卻覺得走過了十幾個世紀。
車內一片沉默,曲震浩專心致志地開着車,顧喬照顧樑巧如,連一向咋呼的顧小年也只邊抹着眼淚,邊緊張地看着樑巧如。
樑巧如已經進入昏厥狀況,臉色更是慘白得瘮人。
顧喬好幾次怕她就這樣閉過去,緊張地摟住她的肩膀,啞着聲音,小心翼翼地喚着她。
但樑巧如依舊緊閉着眼睛,毫無反應。
顧喬只覺得一顆心懸到了空中,不上不下,滿心都是害怕。
到達醫院時,曲震浩將車子停在門診大樓前,抱着樑巧如就衝了進去。
幾個導醫臺的護士見狀,連忙引導他們去手術室,並安排了醫生急救。
等樑巧如被推進手術室,顧喬整個人虛脫地倒在門口的長椅上,曲震浩在門口煩躁地轉着圈。
顧小年則默不作聲挨着她坐,一手緊緊握住顧喬的手,似乎像是尋求慰藉。
察覺到顧小年的情緒,顧喬此時才撇過頭,有空理他。
一路上,顧小年流了不少眼淚,一雙眼睛紅腫,一張臉隨意抹着,此時看着有點像小花貓。
想到兒子對他們的事情一知半解,此時見到疼他的外婆這副樣子,一定比她還恐懼,顧喬深吸了一口氣,強自鎮定下情緒,將他摟在懷裡,啞着聲安慰道:“外婆一定會沒事的,男孩子不要哭,否則被人嘲笑的。”
“嗯,我不哭,外婆一定會沒事的。”顧小年立刻頭如搗蒜地點了點頭,連忙又擦了擦眼淚,順勢扯出一個笑容。
顧喬知道,顧小年怕她擔心纔會這麼說,又拍了拍他的小腦袋。
站在一旁煩躁等待的曲震浩聽到他們的的對話,也篤定地安慰顧小年:“沒錯,你外婆會沒事的。”
說完後,就坐到顧喬對面的長椅上去默不作聲地等待。
這樣沉默了一會,曲震浩又似想到什麼,擡頭看了一眼顧喬,順勢撓了一下頭。
這樣接着擡頭、撓頭了好一陣,曲震浩深吸了一口氣,叫道:“喬喬。”
見顧喬看來,他斟酌了一下,就垂着頭徑自說開去:“喬喬,你姨今天說得對,做再多好事,都不能掩蓋犯下的錯。關於你爸的事情,其實我只要態度再堅決一點,他們就拿我一點辦法都沒有。說到底,還是我太自私,如果你想怨小姨丈,就怨吧。”
看曲震浩這麼糾結的模樣,顧喬就知道他是在想跟自己說這件事。
可是,關於隱瞞真實兇手的事情,顧喬幾乎在樑慧珍說出來的同時,就想通了。
雖然她十分恨沒有將真正的兇手繩之以法,但這件事真的一點都不能怪曲震浩,要怪也只能怪他當時這麼熱心,幫他們攬下了這件事。
如果他像父親那邊的親戚一樣袖手旁觀,他完全可以不必招惹這些麻煩。
再退一步說,即使他們抗住不退讓,又真的是慕鵬的對手嗎?
他既往不咎的意義真的不大。
何況這幾年,曲震浩對他們一家人的好,已經遠遠過了補償範疇,而這補償,原本本是不必。
如果此時再計較他的私心,該顯得多可笑。
想到這,顧喬摸了摸顧小年的頭,就語氣誠懇地說道:“小姨丈,你別這麼說,這件事的根源本不在你,要怪就怪慕家的那位大公子仗勢欺人,你替我們處理這件事本就處於好心,後來雖然有些偏,但也非你所願,我怎麼能怪你呢,何況這幾年,你對我們的好,已遠遠過了彌補的範疇,我又怎麼責怪的起來。其實,我們應該感謝您纔是,您不要再自責了,否則我真的於心不安。”
沒想到困擾那麼多年的事情就這麼解決了,曲震浩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顧喬。
顧喬雖說得有理有據,但他怎麼能夠真的那麼想。
那是
一條人命,任何藉口任何理由都不足以掩蓋事實,讓真兇逍遙法外。
她一直知道她這個侄女的善解人意,但也看過她與她父親的感情深厚,所以一直不敢把真相告訴她。
可沒想到,今天以這種方式揭開,她不但沒有怪他,他說了那那麼多安慰他的話。
曲震浩又狠狠的捋了捋頭,覺得自己有些愧對自己的侄女。
而後,又想到什麼,看向顧喬,鄭重其事道:“如果今天你媽真有個意外,我絕對饒不了自己。”
顧喬瞬間哽咽了一下,而後,聲音低低的,像是自己對自己說:“不會有事的。”
時間分分秒秒過去,幾人又恢復了平靜。
半個小時後,手術室的門打開,急救醫生走了出來。
他看了顧喬和曲震浩一眼,明顯有些情緒不佳:“按病人的病史,你們應該知道她患有心臟病,怎麼平時還不注意下,這樣下去,她遲早醒不來。今天她命大,已經被救回來,以後不要讓病人做劇烈運動,或者心緒起伏大的事,千萬要記住。病人現在在休息,你們可以看,不要打攪,今天觀察一天,如果病情穩定,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說完,不等顧喬和曲震浩說話,就板着一張臉揚長而去。
顧喬和曲震浩瞬間鬆出一口氣。
顧小年則仰着小腦袋,略緊張地看向顧喬:“媽媽,醫生叔叔的意思是不是外婆沒事了,我們是不是可以進去看了?”
“對,沒事了。”
顧喬嘴角終於破出一絲笑容,揉了揉顧小年的腦袋,“不過,現在外婆在休息,我們不能吵她,只能瞧瞧進去看她。”
“好,我一定什麼話都不說。”顧小年的也眉眼彎彎地笑了起來。
護士將樑巧如轉入普通病房後,顧喬和顧小年就坐在牀頭陪着她,曲震浩則去辦手續。
又過了一會兒,樑慧賢她們就到了。
看到顧喬精神萎靡的樣子,連忙勸她回去休息,她們來看樑巧如。
顧喬起先不答應,但林和平提到顧小年也需要休息,顧喬終於抱着他回去。
四點半打車回到家時,顧喬看到慕琛正靠在自己家的門上,抽着煙。
顧喬已好久沒見過他抽菸,自從和顧小年相認之後,爲防孩子吸二手菸,他似乎有意避開他們。
顧小年見到慕琛,立刻“爸爸”一聲,邁着小短腿跑了過去,聲音裡還帶着無法言喻的興奮:“爸爸,爸爸,你知不知道,外婆醒了,外婆又沒事,外婆又可以給我做好吃的了。”
慕琛連忙將菸頭捻滅在門口的垃圾桶裡,彎身接住他,沉沉的臉色氤氳起淡淡的笑意:“外婆當然會醒的,她還要看年年長大,賺好多錢。”
“對,外婆確實跟我這樣說過的。”顧小年被騰空抱起,晃着小腿,點頭說道。
而後,顧小年似想到了什麼,一臉好奇地看向慕琛:“爸爸,你怎麼在門口,不進去?”
站在一旁的顧喬此時才醒悟過來,剛纔忙中出錯,只叫慕琛走,卻沒有把鑰匙給他。
她連忙從拎包裡掏出鑰匙,走到大門前,把它打開,等慕琛抱着顧小年走進來,她才重新合上了門。
樑巧如住院,顧喬只得自己親手做晚飯。
她看了將顧小年往客廳沙上抱的慕琛一眼,便換了拖鞋,走到廚房裡忙碌起來。
幸好樑巧如最近幾天的食材只准備充分,顧喬拿出來基本可以用,不用再去市買。
她將他們搬出來,就默不作聲地忙碌起來。
在客廳沙上的慕琛在確認了樑巧如沒事之後,顧小年說其他的事情,他聽得便有些心不在焉了。
他又忍着聽了一會,終於拍了拍顧小年的腦袋站起來,說道:“年年,我去廚房幫你媽媽的忙,你自己在這裡玩一會。”
“嗯?”
顧小年不解地一聲,還是乖乖地點了點頭,就走到自己房間裡看漫畫書了。
解決完兒子,慕琛便轉身向廚房走去。
走進去的時候,慕琛沒有像以前那樣從身後抱住她
,而是雙手兜在褲袋裡,靜默無聲地站在一個角落裡。
走慕琛進來時,顧喬已經注意到他,見他反常,下意識去看他。
察覺到顧喬的目光,慕琛一雙深眸定定地看着她,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電石火光間,顧喬終於想明白他這樣的原因。
今天中午,她小姨說了慕鵬的事情,他一定認爲她遷怒到他身上,他才這樣小心翼翼地試探她。
想到這,顧喬嘴角不經然彎起一個淺弧。
她關了竈火,用圍裙擦了擦手,轉正身體看着他,眼神略帶着些戲謔:“怎麼了,是不是幹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這麼一臉心虛?”
慕琛愕了愕,下一刻立即明白她的意思,將她一把摟進了懷裡,聲音沉沉道:“喬喬,你沒有怪我?”
難得見到慕琛這麼不自信的樣子,顧喬不由得笑了出來,而後,伸手回摟住他腰身,說道:“我爲什麼要怪你?”
“因爲你爸爸是慕家……我又是……”慕琛沒有說完整,顯然這件事對於他來講,慚愧得有些難以啓齒。
“慕鵬是慕鵬,你是你,你是怎樣的人,我又不是不清楚。現在又不是在古代,還流行連坐。”顧喬依着他的胸膛,替他答疑解惑道。
“這麼說,你真的不怪我了?”
慕琛立刻重新扳開顧喬,將他置於自己的眼皮底下,一雙深眸在顧喬臉上掠着,以進行全方位的確認。
見她臉上找不出一點怨懟的痕跡,他的雙眸才氤氳出一絲輕鬆。
而後,他又似想到了什麼,皺眉看向顧喬:“那你離開時,我說要跟你一起去,你爲什麼要拒絕,而且神情那麼冷漠?”
這麼聰明的人這點都想不通,大抵,當時的處境真把他震住了。
顧喬眉眼又彎了彎,而後臉色嚴肅了幾分:“我知道你放心不下我們幾個人,但我媽是爲我爸這件事暈過去的,而你牽涉其中,我不知道你的存在會不會刺激到她,所以叫你先回來。至於我的表情,當時那麼十萬火急,我難道要笑出來?”
顧喬說完的同時,慕琛就悟到了這層厲害關係,重新將顧喬摟進了懷裡,一顆懸着的心終於歸位。
而後,再次開口,語氣也嚴肅了幾分:“伯母現在的情況怎麼樣?”
“經過搶救,好多了,如果沒有什麼大礙,明天就可以出院,只是再也經不起刺激。”顧喬閉了閉眼說道。
“嗯,我回去叫人留意一下好的心臟專家,如果有,把伯母接到s市來,我們一起照顧。”
慕琛點了點頭。而後,似想到什麼,重新扳開顧喬,讓她面對自己,憂慮道:“你小姨這麼怨我,不知道伯母是不是也這樣看我的?”
見慕琛的眉間擰成川字型,顧喬伸手幫他捏了捏,寬慰道:“放心吧,我瞭解我媽,她是個明事理的人,這件事情,你沒有一點錯,她不會怪你的。”
說到這,顧喬又下意識垂了垂眸。雖然如實說,可她卻是一點把握都沒有。
她的媽媽雖然明事理,但那個死去的人是他爸爸。
見顧喬露出這副猶疑的表情,慕琛知道顧喬那番話不過是在安慰自己。
不過,他也不在追問下去,免得增加顧喬的心裡負擔,而是沉了沉眸子,說道:“無論伯母怪不怪我,這件事,我都會追查下去,即使慕鵬失蹤了,我也要找出他酒駕的證據,以示正聽。”
慕琛既然這麼說,顧喬也不矯情。
自中午聽樑慧珍說了之後,她就有這樣的想法。既然這樣,便要藉助慕琛的力量,否則,以她的能力,是萬萬辦不到的。
彼此沉默了一段時間,慕琛見顧喬凝着臉,似乎還在想他父親的事情,便轉移話題:“對了,你晚上要不要回醫院?”
“不了,我二姨和小姨在輪流守,如果我去,年年會吵着跟去,他也跟着我們擔心了一下午,也該讓他放鬆放鬆。我們明天早上再去。”
“好。”
……
因爲今天事情生得太多,太複雜,顧喬和慕琛怕給孩子造成心理陰影,晚上的時候,就輪流着開導他,兩人還跟她睡一張牀。
第二天,他們幾人起了個大早,顧喬收拾了一下顧小年,兩人就往醫院趕。
怕刺激到樑巧如,慕琛依舊沒有去。
到達醫院時,病房裡只剩樑慧珍陪着樑巧如。
顧喬進去的時候,樑巧如已經醒來,她和樑慧珍正說着什麼,看到她進來,就停了話題。
知道她媽最終還是會同她坦白,顧喬也不介意,將從家裡熬好的雞絲粥盛出來,坐到她跟前,就想給她喂。
看女兒這副伺候殘疾人的架勢,樑慧珍立刻推開她遞過來的調羹,拒絕道:“你媽還沒半身不遂呢,不用你來喂?”
“外婆,你好點了沒有?”
顧小年湊到樑巧如的牀頭,睜着圓溜溜的眼睛,不失時機地問。
“好多了,現在我就可以陪年年一起練字了。”
樑慧珍立刻拍着顧小年的腦袋,邊忙不迭地回道。而後,主動拿過顧喬的調羹,就舀了起來。
吃了幾口,她突然對坐在身邊的樑慧珍說道:“慧珍,你帶年年出去玩一會,我有幾句話要跟喬喬說。”
樑慧珍順勢看了顧喬一眼,點了點頭:“好。”
“可是,我想多陪陪外婆。”顧小年立刻嘟着嘴巴,不樂意。
“就離開一會,外婆等會出院,就一直陪你玩,怎麼樣?”
樑巧如笑呵呵地摸着顧小年的小腦袋,安慰道。
顧喬則揹着樑巧如微挑起眉,一副威脅他的樣子。
接收到老媽的目光,顧小年立刻乖乖地朝樑巧如點了點頭:“好吧,那我就離開一下,媽媽和外婆好好聊,我呆會來找你們。”
接着,樑慧珍就拉着顧小年走出病房,順勢替她們帶上了門。
病房裡落入沉寂,樑巧如邊舀着粥,邊淡淡看着顧喬。
顧喬則垂着頭,玩着自己大衣的衣帶,她知道,她媽要跟她攤牌了。
果不其然,樑巧如吃了幾口,又停下了,而後,目光淡掃了她一眼,平靜地說道:“喬喬,你跟我說說,你到底有多愛慕琛,如果媽叫你放棄,你願不願意?”
顧喬下意識抓緊衣帶,手關節開始泛白。
她這樣僵愣了好一會,才斂了斂眸子,壓抑着涌動的情緒,開口:“媽,你別讓氣我做這種選擇,我很愛很愛,愛到願意用我的命換他的命。”
“嗯。”
樑巧如只是意味不明地應了一聲,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
而後,她重新看向雞絲粥,又舀了一口,邊咀嚼,邊說道:“喬喬,你爸出這樣的事,我不是不恨。恨那個人將人命當稻草,恨他出事之後還不懂反省,更恨他以這種卑鄙的手段逃脫責罰。這種恨……甚至可以波及到他家人身上,我昨天一晚上都在想,什麼樣的家庭才能養出這樣的人,殺了人之後,不心虛,不害怕,先想到得是欺壓別人!”
顧喬無法回答,只那隻手握得更加緊,手背處爆出條條青筋。
樑巧如看了顧喬白的嘴脣一眼,哽咽了一下,繼續說道:“可是,我卻沒有忘記你爸爸時常說的話。他說,他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太不容易,他爸爸不要他,他媽媽不理他,兄弟姐妹也當他不存在。所以,他以後的孩子,他要鍛造她剛毅的性格,然後給她足夠的自由,讓她去追求她認爲的幸福,對錯皆是緣,他只求他的孩子不會和他一樣,找到一個心愛的人,卻落得衆叛親離的下場。”
顧喬錯愕地看向樑巧如,他們從來沒有跟她說過這些。
怪不得,他爸從來沒有跟她提過她那邊的親戚,而這些人,在他死後,也沒有來悼念。
樑巧如似想到了什麼,眨了眨眼睛,滑下一片淚花。而後,她趕忙將調羹放進碗裡,用衣袖擦了擦眼睛。
等情緒平復了一些,她才重新看向顧喬,平靜說道:“喬喬,你別看你媽平時咋咋呼呼,大大咧咧的,你媽教了一輩子書,看過那麼多學生,是個明眼人。我知道慕琛這個孩子不錯,跟慕鵬一定不一樣,但慕家能教出這樣兩個兩級分化的孩子,一定非常複雜,你以後嫁進去,只怕會過不好。我和你爸並不想你大富大貴,只求你能幸福安康,你明白嗎?”
至此,顧喬終於明白樑巧如繞了一圈,是
想說什麼。
手一鬆的同時,眼睛也滑下一片淚花,而後,展臂一把撲進她懷裡,摟着她的脖子,聲音沙啞道:“媽,愛情是沒辦法的事情,就像爸明明衆叛親離還是要娶你,我縱使前面刀山火海,也沒有任何退路。謝謝您能理解,我從小就讓您操心,好不容易長大了,又懷孕生個孩子繼續讓你操心,現在交給男朋友,還是讓你操心,有時面對你,真的無地自容。我想,我肯定把三輩子的好運都用上了,才碰上你這樣的媽。”
“那我肯定是走了三輩子的黴運,才攤上你這個儘讓人操心的女兒。”樑巧如撫了撫顧喬的背,玩笑道。
聞言,顧喬也不自覺破涕爲笑,而後,重新放開樑巧如,捲起袖子幫她擦了擦眼淚,說道:“媽,你現在心態要放平,不能隨便激動,我這麼大人,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心裡都有數,您就少操點心吧。”
“要我不操心啊,那等你嫁進豪門做富太太再說。”樑巧如也笑着替她理了理額前團在一起的頭。
“行,等我嫁進去,一定給你買很多金飾,把你打扮成佛像金身一樣,閃瞎別人的眼。”顧喬也笑着擡扛道。
“你這丫頭,怎麼嘴越來越貧……”
樑巧如當即笑推了她一把,顧喬也笑倒在她被子上,而後,她似想到什麼,斂笑,耽慮地看着樑巧如:“媽,那小姨那邊呢,她似乎還爲爸爸的事情,覺得愧對我們。”
“她的事情,你就別操心了,我剛纔開解過她,她好多了。也是你小姨和小姨丈人太善良,尋常哪個人會爲這種事介懷,說不定還會嫌我們事情那麼複雜。”
樑巧如嘆息地搖了搖頭,而後,又道:“至於慕琛,雖然不管他的事,但你知道的,你小姨這人很容易鑽牛角尖,她一時不能釋懷也正常,先隨她吧,你們好好過日子,她總有想通的一天。”
“嗯。”顧喬點了點頭。
“對了,你表妹那邊,你千萬要多關注一點,別讓她捅什麼簍子,否則,我們沒臉面對他們。”說到這,樑巧如又不忘提醒道。
“嗯。”顧喬又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
和樑巧如聊了半個小時,樑慧珍就帶着顧小年回來了。
樑巧如和顧小年玩了一會,顧喬跟樑慧珍說了會話,把昨天開解曲震浩的話,又跟她說了一遍,她情緒倒是好多了,只是像巧如說得那樣,她對慕琛依舊介懷,還反過來勸她,要好好考慮慕琛,有了孩子也不算什麼。
她勸阻的語氣跟曲曉月當初勸她的一模一樣,顧喬聽着聽着,不由得一陣失笑。
又過了一會兒,曲震浩過來,與醫生和醫生討論了一下樑巧如的病情,確認她沒什麼大礙,就辦了出院手續,載着大家回去了。
由於樑慧珍忌諱慕琛,曲震浩和樑慧珍將他們三人送到小區樓下,沒有上去。
顧喬打開門時,慕琛正坐在沙上。
看到樑巧如回來,慕琛幾乎下意識地從位置上站起來。
雖然他表情平靜,但顧喬還是看出慕琛的侷促不安,否則不會做這樣的動作。
她在心裡暗笑了一下。
顧小年則一進門,就“爸爸”一聲,往慕琛身上吊。
慕琛連忙將他抱起,他立刻晃着小腦袋,興奮道:“爸爸,好高興呀,外婆終於好起來了,爸爸,你高不高興?”
慕琛下意識往樑巧如方向看了一眼,而後,捏了捏兒子的小臉蛋說道:“嗯,爸爸很高興。”
樑巧如也看出了慕琛的異樣,雖然,他在心裡沒怪慕琛,但生這樣的事情,她一時也不知道怎麼面對他,便端着沒有出聲。
後來想到女兒肯定會跟他說明情況,就回身跟顧喬說了聲她有些累,想再睡一會,就走回房間,給他們騰空間。
看到樑巧如這樣,顧小年立刻叫慕琛放他下來,他要去陪外婆。
眨眼間,客廳裡就剩顧喬和慕琛。
慕琛雖然看出樑巧如語態平和,但不確定她真的不怪他,就轉而詢問地看向顧喬。
看到慕琛又露出昨天那副樣子,顧喬不由得又勾起了嘴脣。
而後,大步走到他跟前,一把摟住他精壯華麗的腰身,
將臉靠在他胸膛,閉了閉眼,微笑地說道:“我媽,她沒有怪你。”
慕琛頓時全身一鬆,從昨天起,就開始像坐過山車一樣的心情終於落到了實處。
他張口想說些什麼,卻只覺得所有語言都是空白,乾脆也摟緊了懷裡的顧喬。
因爲在乎顧喬,所以在乎她媽媽的態度,而如今,這個爲女兒盡心盡力的女人,又以她異常寬大的胸懷,包容了她女兒愛的人。
由於樑巧如這一暈,將顧喬他們所有的計劃都打亂。
接下來的日子,他們在家裡陪着樑巧如,沒有出去玩。
樑巧如見這樣,冷着臉,想打他們出去走走,但都被顧小年的不一聲擋了回來。
不過,由於保安室徐叔的功勞,短短兩天內,小區裡的人就知道顧喬帶了個男朋友回來,是顧小年的爸爸,而且長得跟他一模一樣。
於是,許多好奇又熱情的鄰居來顧喬家串門,探看這個傳言中的人,幾天下來,顧喬反倒有些應接不暇。
慕琛也任他們打聽,碰到幾個八卦的,也耐心解答,而後,關於慕琛的各種溢美之詞就傳遍了整個小區。
顧喬無意聽到這些都話,笑得肚子痛。
顧喬三人於第三日下午回s市,顧小年這時候便到了最糾結的時候,他一邊想陪着生病的外婆,一邊捨不得爸爸和媽媽。
不過,顧喬才沒有給他選擇的餘地,如今樑巧如身體這樣,她不可能再讓他拖累她。
如果可以的話,她想把樑巧如也一起接到s市去,但無奈那裡等待她的可能是更多的暴風驟雨,她不敢讓樑巧如此時去,以免又讓她擔心。
曲震浩開車送他們去機場,六人站在機場大廳,顧小年開始對着樑巧如扭股兒糖。
這次,任顧喬怎麼勸都不行,她越勸,他眼淚就掉得越兇。
顧喬明白,顧小年是她外婆帶大,兩人的感情比她,只有深無淺。
於是也就任着他去。
樑巧如也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抱着她的小外孫看了又看,就怕他下一秒會消失一樣。
顧喬站在一旁也看得難受,眼淚也簌簌地往下掉。
還是曲震浩提醒,樑巧如不能太激動,顧喬才隱忍着離別的悲痛,幫忙着安慰她。
過了好一會,樑巧如才心情平復下來,然後開始囑咐顧小年各種注意事項,又囑咐了顧喬幾句,就看向慕琛。
她擦了擦眼角的殘淚,目光平和地端凝了他許久,才平靜而鄭重開口:“我的女兒和外孫,就拜託你了。”
這是自聚餐之後,樑巧如對他說得第一句,慕琛怔了怔。
不過,他明白,雖然顧喬說,她並沒有怪他,但她至此纔算真正接受他。
所以,會以一個母親和外婆的雙重身份,把她生命裡最重要的兩個人交付於他。
慕琛也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回道:“謝謝,我一定會盡我所能照顧好她們。”
而後,他又向一直默不作聲的曲震浩點了一下頭,就抱着顧小年,和顧喬向安檢處走去。
顧小年則依舊淚汪汪地向樑巧如揮手作別。
飛機一個小時後落在s市的土地上,徐澤來接機。
經過飛機上的消化,顧小年離別的情緒已淡了很多,在車上,還能愉快地和徐澤打招呼。
擔心了一路的顧喬不由得一陣無奈地笑。
回到家中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三人吃好飯,曲曉月卻掐着點,探頭探腦地串門了。
顧小年一眼看到她,立刻從沙上蹦起來,高興地嚷着:“曉月阿姨,我們元旦回家了,家裡可好玩了,小姨公,也就是你爸爸,又帶我去吃紅燒肉了。”
“知道你小姨公就我爸,你不用特地解釋。”
曲曉月拍了拍顧小年的西瓜頭,而後朝周圍看了一圈,問道:“你老媽呢?”
“在廚房裡洗碗。”
“好的,有問必答,乖,下次,曉月阿姨帶你去看恐龍。”
曲曉月立馬往廚房走。
顧小年卻撅着嘴巴,在後面嚷道:“曉月阿姨騙人,恐龍已經滅絕了。”
曲曉月又向他比了個意味不明的手勢,就快閃進了廚房。
顧喬轉身就看到了她,見她這副模樣,不由得笑道:“怎麼,幾天不見,已經進化成猴子了。”
“姐,正緊點,我可是百忙之中抽空來一趟的,快點告訴我,怎麼樣,你有沒有試圖對我爸洗腦,他現在怎麼樣?”曲曉月邊拉住顧喬的胳膊,邊蹬着腿,焦急說道。
沒想到她這麼神,顧喬停下襬放碗筷的動作,又氣又笑地看着她:“既然那麼怕他,你何必要瞞着他跑出來?”
“偉人說了,不能害怕就不去做。”曲曉月立刻信手編來一段胡扯,就繼續糾結剛纔的話題:“怎麼樣,快點告訴我,我要急死了!”
“回去這幾天事情比較多,我沒有去試探。”顧喬聳了聳肩,繼續了剛纔的動作。
“沒有去試探?”曲曉月頓了頓,“好吧。”
失望地落下這個語氣詞,曲曉月就往門口走去。
顧喬正想叫住她問問這幾天的情形,一個轉身,她已經沒影了。
顧喬不由得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回到s市後,日子依舊和以前那樣不疾不徐地過,只是樑巧如打電話過來的時候,多加了一個要打聽的人,總問慕琛最近怎麼樣,忙不忙,要他注意身體。
顧喬把這些轉述給慕琛時,慕琛淡淡一笑,可見其心情不錯。
可在回來的第三天下午,他們家來了個讓顧喬大感意外的不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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