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處些微的痛楚,加快了墨白意識的甦醒,伸手探向一邊,空空的牀位讓墨白一驚,嚯的睜開眼睛,偌大的屋子裡只有他一個人。
留香,掙扎着起身,正要下牀,緊閉的房門吱呀一聲打開。
“公子,您的身體現在還不能下牀”守衛打扮的人,站在門外面無表情的看着墨白。
“請問這裡是什麼地方?”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墨白擔心留香會出事。
“這裡是冥王城”
聽見守衛的話,墨白緊張的情緒轉爲激動。
手捂着傷口,踉蹌着走向門邊,“請你帶我去見冥王。”
“冥王現在不見客”守衛毫不猶豫的回絕。
向來只有冥王要見誰,想見冥王哪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請你……”還要懇求,一道聲音卻打斷了他。
“你應該先把身體養好”清亮的聲音從拐角出傳來,一身黑衣的男子不知道在那裡站了多久。
“大人”守衛見到來人,齊聲下跪,恭敬非常。
“請你帶我見冥王,我要見冥王”既然守衛對來人如此恭敬,那麼此人在冥王城的地位一定非同小可。
“你爲什麼要見他?”眼裡閃着精光,黑衣人不動聲色的打量着墨白。
“我的朋友中了噬心散,只有冥王能救他。”將身體依靠在門邊,墨白聲音微弱,顯然傷的不輕,體力還沒有完全康復。
“冥王從來只有殺人”冥王是地獄閻王,出手只有要人命,卻從來不曾在他手下留有活口。
“求你,帶我去見他,求你”
對於墨白的話,黑衣人依舊無動於衷,直到墨白體力不支,身體先地面滑到,露出包紮的繃帶,黑衣人眼裡掠過一抹精光,“你隨我來”
聽見黑衣人的話,墨白咬緊牙關,緩慢的站起身,艱難的跟隨着黑衣人,走向未知的將來。
悠揚的琴音,婉轉的旋律,淡然悠遠,似有絲無,飄渺迴盪,隨着腳步的靠近,琴音變得清晰,高低錯差,讓人聽了有種神清氣爽的感覺。
在墨白的腳步踏入月亮門時,琴音突止,好象剛剛的琴音都是錯覺,根本不曾出現過。
“有事?”低輕的聲音,平板乾脆。
“有人要見你”黑衣人神情不變,似乎並不將眼前人放在眼裡。態度也完全和恭敬無關。
琴臺上的人緩緩站起,徐徐轉身,即使有些距離,墨白還是認出此人就是那個人。
“你是冥王”聲音有些不確定,難掩驚訝。
“不”緩步來到墨白麪前,棱脣輕起,“是即將即位的冥王”
“你能治留香的病?”他太年輕,墨白心裡不由得失望,難道真的沒有人能解噬心散嗎?
“能”直直望進墨白的眼底,底輕的聲音卻有着讓人信服的力量。
“請你治好他”雙膝跪地,墨白生平第一次象人下跪。
“條件”看着墨白的發頂,低輕的聲音沒有絲毫波動。
“什麼條件?”不知道爲什麼,墨白的心忐忑不安,尤其在看見那雙沒有情緒的狹眸時,心裡的不安更是有增無減。
“五年不見他,不問他的情況”頓了下,修長細瘦的手指托起墨白的下頜,四目相對,“留在我身邊,聽我的命令,做我的欲奴。”
震驚的瞪大雙眼,墨白敦厚的面容變得扭曲,嚯的站起,墨白不掩憤怒的看着一臉平靜的人。
“不答應,立刻離開”毫不遲疑,瘦削的身影轉身邁步。
留香,想起那被惡毒發作折磨得死去活來的人,墨白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選擇。
“好”壓抑着心底的厭惡,墨白在那到身影即將消失在月亮門裡時,開口答應。
離開的腳步頓了下,沒有回頭,墨白不知道他的表情,直直的看着他消失在視野裡。
還有一年零八天。
日子一天天過去,墨白每天在日初時期盼日落,這樣表示一天又翻了過去,如果沒有晚上那另人噁心的夜晚,一年的時間也許並不漫長。
只要再等一年,他就可以看見留香,可以帶他離開這裡,心中的期待有增無減,墨白之所以還活着就是因爲在等一個人,心中的期盼、心懷期望是他活着的動力。
五年啊,他還會要這樣的他嗎?墨白緊握的手,指尖泛白,縱使他心意未變,他的身體卻已經不再純淨。
想起那張沒有情緒的臉,墨白打心底厭惡,是他使他變得骯髒,是他使他不得不在等待中煎熬,是他使他不敢面對即將到來的重逢,是他使他無顏面對留香。
“你在後悔”低輕的聲音飄進墨白的耳膜,早已經習慣了他無聲無息的出現,立在窗前的身體紋絲不動。
他是在這個世界上最不想見的人,卻不能不見,這種無奈的桎梏,這種煎熬的痛苦只有自己清楚。
“沒有”背對着,墨白平板的回答。
對於北冥獨尊,墨白一個字都不想對他說。
稀碎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夾雜着陣陣血腥味,這是他身上經常出現的味道,已經成了他的體味。即使聞了將近四年,即使自己的手上也瞭解過不少生命,墨白還是無法適應這刺鼻的味道,因爲那血有很多都是無辜的生命。
以前沒見過冥王,只聽過關於冥王城的種種傳說,謠傳的都是負面的,他從來沒有相信,心中還懷着一份希冀,認爲那些不過是訛傳而已。
可是他錯了,在目睹他在自己的即位大典上,親手殺死自己的弟弟,從那一刻,對於他的險惡,墨白不再有一絲懷疑。
他就是一個惡魔,一個雙手染滿親人鮮血,一個爲了自己,不惜犧牲一切的自私鬼。
“過來”低輕的聲音淡淡無波,若不瞭解,一定以爲他是一個文弱書生。
相處四年,墨白即使不探究,也很清楚,他的武功當今天下無人能及。
不能反抗他,他手裡握着留香的命,當初的決定是不是錯了,即使心裡一千一萬個不願,墨白還是轉身靠近牀沿。
一步一步速度緩慢,如果可以,他最想逃開的人就是他。
一道勁風逼來,眨眼間墨白衣衫破碎,人已經全身赤囧囧的躺在牀上。
是非劍,江湖前五的人物,居然在還弄不清狀況的情況下,就被人剝光了衣服,壓在了身下,傳到江湖,會有多少人跌掉下巴。
視線投住在紗帳上,墨白不看壓在身上的人,只希望這一切趕快結束,身體的痛已經麻木,空了的心縱使承受再大的痛楚,也不會有什麼感覺。
“木頭”發泄完了,北冥獨尊像往常一樣,丟下兩個字後,翻身睡去。對於墨白的不解風情,似乎已經習慣。
聽着耳邊均勻的呼吸,墨白翻身下牀,門開闔間人影閃過。
冥王城,終年雲霧繚繞,白天看不見晴空萬里,夜裡看不見星光閃爍,瀑布飛流直下,砸在幽潭四周的岩石上,磅礴的氣勢,壯觀的景象,讓人心曠神怡。
將身體浸在冰涼的潭水中,墨白閉目傾聽水的聲音,只有在這裡他才能得到靈魂的安寧,這裡已經成了他每晚必來的地方,撩起清澈的潭水,洗去身體的污穢。
“幽潭寒氣重,時間久了寒氣入體會損耗真氣。”輕低的聲音讓墨白全身肌肉緊繃。
他沒睡。
沒有睜眼,墨白想自顧自的浸泡在潭水中,卻放不下心中所想的人,不得不開口。
“他好嗎?”
夜色沉默,只有瀑布飛聲,久久沒有聽見北冥獨尊的聲音,就在墨白以爲不會得到回答時,低輕的聲音透過水聲緩緩飄來。
“好”
眺望遠處,那裡的冰窖中躺着他牽掛的人,四年前,他親手將他放進去,還有一年,還有一年。
“回去”低輕的聲音,隱含着不容質疑的力度。
墨白起身,一身單衣溼淋淋的貼在身上,以近隆冬,冥王城yin寒的空氣讓武功不弱的墨白,不由得顫抖。
“過來”
看了眼立在岸邊的白衣,墨白一步一步靠過去。
修長的手指牽起冰涼的大掌,墨白平板的面容,驚訝一閃而過。
一股熱氣貫穿全身,溼淋淋的衣服瞬間乾爽,他的武功修爲到底有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