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屢晨陽穿過層層嫩葉,投射到美夢正酣的面頰,皮膚上暖暖的感覺讓樹下的人很不雅的伸伸懶腰。
“你還不起來呀?”拉得很長的尾音,對懶散的傢伙抗議。
“半夜不讓人家睡覺,還不准我多睡一會兒啊?”北冥獨尊徐徐的睜開眼瞼,翻身倚靠在樹上,慵懶的模樣讓裘嵛不禁看傻了眼。
天啊,風情萬種也不過如此吧,還好沒有讓他看見那張傾倒衆生的面容,不然一定會心生孽障。
裘嵛有些理解像墨白這樣的英雄,爲什麼過不了北冥獨尊這一關。
“墨大木頭呢”睜開眼,北冥獨尊的視線掃過周圍,只有裘嵛一個人。
“他呀怕某人餓肚子,用看家本領抓魚去了。”裘嵛看着眼前的某人,嘴角盡是挪諭的笑。
“我去看看”被裘嵛的眼睛看的不自在,北冥獨尊利落的起身,往水源方向走去。
清晨的陽光,柔和的包裹在周圍,身體暖洋洋的,清馨的空氣夾雜着泥土的芳香,撲面入鼻,禁不住深吸幾口乾淨的空氣,北冥獨尊遠遠的就看見了站在小溪邊的墨白。
躡手躡腳的來到聚精會神的墨白身後,北冥獨尊嘴角揚起好看的弧度。“喂”很大聲的在墨白耳邊叫出聲。
“啪”獲得自由的魚兒,一溜煙兒的不見了身影。
墨白轉頭對上一雙笑意盈盈、閃着調皮光彩的狹眸,“早餐沒有了”
聲音平靜,墨白一點兒責怪北冥獨尊壞事的意思都沒有。
“嘿嘿,你連魚都抓不住,真笨。”北冥獨尊一雙眼越過墨白的身體,看向溪水裡,“水輕則無魚,這裡不會有大魚的,要抓魚還要去長江裡。”
一臉期待的看着墨白,尊篤定墨白一定明白他的心思。
“不行”斷然拒絕了北冥獨尊的話,“長江滾滾,深不可測,你不能象昨天那樣去抓魚”
北冥獨尊直直看着墨白的堅定的眼神,那裡面的冰冷早已不見蹤影,是什麼讓他改變這麼大?
失去的記憶究竟與眼前人有什麼關聯?尊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在乎過自己遺忘掉的記憶。
“小心”墨白攬過北冥獨尊,飛身離開剛剛站立的岩石,數只暗器釘進石縫中,“什麼人?”
墨白眼神淒厲的掃過四周的樹林,安靜的林子,偶爾幾聲鳥雀鳴,彷彿一切都未曾發生過。
裘嵛圓圓的大眼睛看着墨白遞到他手上的東西,“這是什麼?”
“飛鏢”北冥獨尊好心的爲他解釋,趁機躲開某人伸過來的胳膊。
“這不是中原人習慣用的武器”裘嵛反覆觀察着打造得短小、口刃銳利的暗器,“這也不是苗人會用的東西。”看着沉默的墨白,裘嵛認真的解釋。“會不會和那些東洋人有關?”
墨白沒有回答,停留在北冥獨尊身上的眼神,像在思考什麼?
“喂,墨大木頭,你在想什麼?”北冥獨尊湊到墨白麪前,一雙眼睛充滿好奇,“你是不是想到什麼了?”
“沒有”墨白搖頭。
“哦”坐到地上,北冥獨尊的語氣裡充滿懊惱,“爲什麼所有人都找我的麻煩啊?我又沒有做什麼壞事,老天,真是不公平。”
聽着北冥獨尊的叨咕,裘嵛不由得瞪眼,這真是那個冥王嗎?
不過也不能怪他反常,失去了十年的記憶,現在的智商也只有十五歲而已,這樣耍小孩子脾氣的行爲,也是很正常的。
裘嵛這樣安慰自己,卻也爲墨白傷腦筋。墨白真能接受變化巨大的北冥獨尊嗎?
他曾暗自替北冥獨尊號脈,他的脈象趨於平和,身體算的上健康,這讓他查不出北冥獨尊失去記憶的原因,更找不到治療的方法。
北冥獨尊可能永遠失去十年的記憶,他的人生要從十五歲重新來過,那墨白怎麼辦?xing格驟變的北冥獨尊還能愛上墨白嗎?而墨白能夠適應北冥獨尊的改變嗎?
裘嵛覺得自己真是甙命人,自己的事情還沒有解決,卻在這裡爲他們擔心、煩惱。
少林千年古剎掩映在蒼翠勁鬆間,飛檐斗拱錯落有秩,朱瓦青磚與綠林碧空完美的組合,磅礴森嚴的氣勢讓人心生敬畏。
“在這裡看少林,真不愧江湖人對它這樣尊敬。”北冥獨尊站在嵩山下,望着少林綿延不斷的建築羣,忍不住感嘆。
“這裡可是有着數百上千年文化積累的地方,氣勢上一定很不一樣嘍。”明來暗訪少林古剎不知多少次,裘嵛可沒有北冥獨尊那麼敬畏這裡,光鮮的外表下隱藏着什麼,只有在黑暗裡才能坦露。
北冥獨尊的江湖閱歷還是不如自己呢,裘嵛忍不住驕傲的想,卻忽略了此時的北冥獨尊只是一個相當於十五歲的孩子而已,兩人根本不能相提並論。
“佛門清淨地,佛祖渡世人,在這裡舉行武林大會不會擾亂修行嗎?”遙望隱隱可見的卸劍亭,北冥獨尊聲音充滿困惑。
裘嵛看着那黃金閃亮的面具,突然發現自己真的是不瞭解北冥獨尊。說他幼稚單純,他偶爾說出來的話卻隱含很深的哲理。
“是人都難以免俗的,沒有誰真的能夠拋下名利去看破紅塵紛擾。”墨白看着北冥獨尊很認真的回答。
他何其幸運,能夠遇見北冥獨尊,這個把他看得比生命還重要的人,世間能有幾人?
“那你也是俗人一個嘍”北冥獨尊仰頭看着墨白,眼裡閃着戲謔。
墨白沒有回答,只是無聲的笑了下,只是淡淡的一笑卻讓北冥獨尊像發現新大陸一樣,驚歎不已,“裘嵛,你看木頭笑了,真是鐵樹開花”
“是挺罕見的”裘嵛認真的點頭,他也很少見到墨白臉上出現笑容,“我還以爲他沒有面部神經,所以不會像正常人一樣微笑。”裘嵛配合着北冥獨尊決定好好挖苦下墨白。
墨白任由兩人一唱一和的編排自己,腳步不停的走上嵩山。
“三位請留步”卸劍亭裡的小沙彌一見有人到來,立刻上前相迎。“三位是?”
“在下墨家堡墨白,這兩位是我的朋友。”墨白先報上自己的名號,轉身介紹身邊的裘嵛和北冥獨尊。
北冥獨尊乖乖的跟在墨白身邊,一雙眼好奇的看着小沙彌。
“你又在想什麼?”裘嵛可是沒有錯過北冥獨尊眼睛裡閃現的神采,心知他一定是又有了什麼主意。
“你有沒有摸過沒有頭髮的腦袋是什麼感覺?”壓低聲音,北冥獨尊的視線停在帶他們上山的小沙彌那光禿的頭頂上。
裘嵛眨了眨自己漂亮的杏眼,“沒試過”躍躍欲試的語氣,換來北冥獨尊默契的一瞥。
“唉呦”跌在地上的小沙彌,揉着自己摔痛的膝蓋骨,瞪着面前光滑的石階,心裡卻奇怪,這條路他走了多少邊,自己都記不清了,熟悉到閉眼都能走進寺裡,今天怎麼會突然被臺階拌倒。
“小師傅你沒事吧?”一左一右兩名好心人‘及時扶起’,還在納悶的小沙彌,“有沒有摔傷哪裡?”左邊的人‘好心’的低頭檢查傷口,右邊的人‘盛情’的攙扶,小沙彌感激的對兩位好心人道謝。
“別客氣,看你的年紀和我弟弟差不多,以後走路小心點啊。”左邊的人寵溺的撫摩着小沙彌的頭,一臉的和善慈愛。
右邊的人不甘示弱的接着勸慰,“尤其是雨後的山路特別溼滑,你可要小心慢走。”宛如和藹的大哥哥囑咐年幼的弟弟,聲音格外的溫和,面具下的嘴角揚起好看的弧度。
“謝謝兩位”小沙彌一臉的感激涕泠,完全沒有發現人家的別有用心。
墨白不着痕跡的拉回停留在小沙彌頭上的白皙玉手,握在自己手裡,“還有多遠?”
小沙彌拍拍身上的灰塵,指着樹yin下若隱若現的山門,“就在那裡了。”
“我們自己上去,小師傅去忙吧”語氣不容拒絕,小沙彌很識趣兒的告辭往山下走。
“短小的髮根扎得手心麻麻的,挺舒服的”北冥獨尊因由未盡的說,“可惜墨大木頭你沒有摸到。”
裘嵛興味的看着墨白有些暗沉的臉色,心裡偷笑。只是去摸了摸別人的腦袋,某人就一臉醋味,以後可是要有好戲看呢。
看來北冥獨尊的改變,並沒有影響墨白對他的感情啊。
跨進山門口,遠遠就見大雄寶殿前一字排開的站着袈裟披身的少林僧衆,北冥獨尊下意識的看向身邊的墨白,心裡猜測,墨白的身份一定很有分量,不然少林派不會擺出這麼大的陣勢迎接他呀。
“晚輩見過悟聞大師,家父近年病痛纏身,不能遠行,特命我前來向悟我方丈解釋。”墨白率先向站在中央的人行禮,開口解釋。
少林會派出戒律院首座、達摩院首座以及各門各院的主事,迎接的可不是他墨白,而是他身後所代表的墨家堡和他身爲盟主的父親。
悟聞口唸佛號,威嚴的回以一禮,“老衲代方丈師兄恭迎墨少堡主,方丈師兄身體不適不能相迎待客,特意囑咐老衲代爲安排、主持大會事宜。”
“哪裡需要晚輩效力,還請悟聞大師指點,晚輩定竭盡全力。”墨白語氣誠懇,悟聞微微一笑,眼裡盡是對墨白的欣賞。
“廂房已經安排妥當,少堡主同你的兩位朋友可以去休息片刻,齋飯時間一到,會有人去通知。”
“晚輩告辭”墨白三人在少林囧囧的引領下,來到爲他們準備好的住處,一路上東瞧西看的北冥獨尊待少林囧囧一離開,便攤坐在竹椅裡,“真的要吃齋飯啊,那就表示要好久不能吃魚了呀。”語氣沮喪,北冥獨尊整個人頹廢的靠在椅背上。
“你是屬貓的嗎,一天不吃魚都不行”裘嵛沒好氣兒的白了一眼北冥獨尊。
“我們要在這裡待上不止一天啊,哪裡也去不了,這裡又沒什麼好玩兒的地方,會被悶出病來的”
“按你的說法,待在這裡的人都不正常嘍”裘嵛繼續擡槓,這是他最近培養出來的習慣。
眼裡充滿笑意,北冥獨尊坐正了身子,“你詆譭出家人,我去告訴剛剛那個大和尚”
“隨便,反正我也不想在這裡待着,有人護送下山更好,省得一路寂寞呢。”裘嵛一臉的無所謂。
“那我們現在就走”拉着裘嵛,北冥獨尊起身就要往外走。
“你們哪裡也不許去”低沉的聲音在兩人身後響起,裘嵛縮了縮脖子,看向一旁的北冥獨尊。
眼神示意他,墨白,這個麻煩不好解決。
北冥獨尊轉身看着墨白yin沉的臉,“墨大木頭,我不是你家的下人,請你不要對我吆五喝六兒的。還有,我想去哪裡就去哪裡,你沒有權利限制我的自由,萍水相逢,後會無期。”
北冥獨尊無視墨白眼底集聚的風暴,轉身就往門外走。
北冥獨尊最不能忍受別人約束他,先前一個柳三月,現在又來了個墨白,他纔不要被人束縛呢,那種厭煩感是從心底發出的,他不喜歡那種感覺。雖然墨白讓他忍不住想靠近,但要是想捆住他,絕對不行。
心裡想着,腳下的步子向前賣出,還沒有跨出門檻,身子被人一把抱住。“別走”
低沉的聲音穿進耳膜,北冥獨尊被迫停了下來。墨白扳過北冥獨尊的身子,讓他正面面對自己,“別離開我”
望進墨白深邃的眼裡,北冥獨尊無奈的勾起嘴角,“墨大木頭,我已經不記得我們曾有過的過去”
從原來的冷若冰霜到現在對他的深情款款,墨白的改變他都看在眼裡,只覺得世間的事,真是充滿了變數,而這個變數帶給他的,除了對於失去的那部分記憶越來越深的好奇,更有越來越大的心裡壓力,他有着怎樣的過去?
“沒關係”墨白看着面具下轉爲琉璃色的眼眸,心開始作痛,“我們可以從新開始”
“從新開始?”北冥獨尊被墨白眼裡的真情撼動,雖然失去了記憶,但卻有這樣一個人深深的愛着自己,北冥獨尊覺得自己真的很幸福。“我忘記了你,對你一無所知,我…”有些語無倫次,墨白按住北冥獨尊的雙脣,笑容溫柔。
“我們現在重新認識彼此”說完,放開北冥獨尊,墨白後退一步,“我叫墨白,家住墨家堡”
“啊”就這樣,北冥獨尊傻眼,有人是這樣介紹自己的嗎?
見北冥獨尊張口結舌的可愛模樣,墨白笑着把傻住的人攬回懷裡,“其他的東西都不重要,那些只是虛幻的附加值而已,最重要的是你在我身邊,你明白嗎?”
感動的一塌糊塗,北冥獨尊才發現給人老實厚道印象的墨白,其實很會說話,讓他忍不住想試試他口中的‘重新開始’。
“哇…你們也太煽情了,我好感動啊”裘嵛橫插進的聲音,換來墨白狠狠的一瞪。裘嵛摸摸鼻子,知道自己破壞了氣氛,好戲看不成嘍。
“你在嫉妒”北冥獨尊挑釁的看着裘嵛,眼裡的得意,讓裘嵛看得惱火。
“我纔沒有呢”雖然心裡的確很不舒服,但裘嵛死也不會承認,免得某人更加得意忘形。
“死鴨子呀”拉着墨白的手臂,北冥獨尊笑得好不開心,“我們去尋寶”
笑着點頭,墨白覺得自己越來越喜歡眼前調皮機靈的尊,心裡有個念頭,也許不恢復記憶對他纔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