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生日,回來孤兒院,已經成爲羅素的一種習慣。以前,因爲這裡有林颯,如今,孤兒院成爲了他內心和精神的一種寄託。現在,這家孤兒院,已經屬於他了。
報仇之後,曾有一度,他不知何去何從。羅家那麼大,他在那裡生活了那麼多年。在羅靖被繩之於法以後,那套別墅充公了,然而羅素還是得了一大筆財產。但那不是從羅靖那裡奪來的,而是他的生父——羅奕生前留下來的。
得到這些財產的羅素決定善用這些資金,重新裝修了孤兒院,給裡面的孩子所需的生活用品全換了新的。另外,他開了一間檯球學校,是盈利性質的。很多有錢人家的父母都帶着孩子慕名而來,畢竟哪個父母不望子成龍呢?但學校的盈利都用在了孤兒院這邊,他自己做起了校長、院長,偶爾也會上節課。
這樣的生活有些累,卻很充實。或許他的身體依然不允許他太過勞累,但每天和那些孩子在一起,他就不會再去想其他的。而且,和孩子在一起,會讓人忘卻一切的爾虞我詐,找到一種心靈的迴歸。
羅素坐在孤兒院偌大的辦公室裡,手裡還一堆事情要做。馬上要到萬聖節了,之前還有老師提議搞個化裝舞會之類的活動。一年多了,自從他接受孤兒院,總是不會放過每個讓孩子們快樂的節日。
很多事,羅素其實想的並不是很周到,卻總會有人幫他想。例如墨言那個小妹妹——墨舞,偶爾會過來做義工。那是個很招人喜歡的女孩兒,孩子們都很喜歡她。一開始他其實並不想再和程家有什麼牽扯,但見墨舞是單純的喜歡孤兒院的孩子們,是誠心誠意的,也就隨她去了。
“叩叩”辦公室的門被敲響,羅素喊了聲“進”,進來的人是院裡的生活主任,主要管理孩子們的生活——衣食住行的部分。“羅院長”
“白主任有事?”羅素輕輕咳了一陣,這兩天變天,不小心又着涼了。這個破身體,還真是越來越嬌氣了。
“之前後廚不是走了幾位嘛,今天過來三位應聘的。”白思琴今年三十出頭了,在這家孤兒院做了三四年了,自從老院長mary退下來,羅素接手之後,她就跟着羅素幹。瞭解羅素的行事習慣,很多事,他都喜歡親力親爲。本來面試這種事,由她這個主任和人事部門來做就好,但羅素堅持自己把關。
“謝謝,我知道了,那我們現在過去吧。”話音剛落,他又咳了起來,看得一邊的白主任皺了眉“羅院長不舒服,不然先休息一下吧。”其實她知道自己勸了也是白勸,他根本不會聽的。羅素小她幾歲,她這個當老大姐的,自己家裡也有弟妹,總是忍不住把羅素當自己弟弟一樣關心。
“沒事。”咳得嗓子都有些暗啞了。羅素站起身,和白思琴一起走出辦公室。路上,白主任向羅素介紹了一下三位應聘者的簡單情況,羅素聽了之後沒做出任何反應,心下卻有了自己的主意。
面試初審都過了,因爲都有豐富的烹飪工作經驗。複式選在後廚,羅素只是寫了三份食譜,分別給着三個人,讓他們在限時之內準備好。因爲,看看白哦,也該是孩子們用午餐的時間了。其中兩位應聘者只是按照羅素給的食譜準備去了。另外一位卻一直在研究那份食譜,羅素向他走過去“怎麼,有什麼問題麼?”
“這份食譜不對。三個菜中,其中兩種蔬菜同時攝入會引起食物中毒,而且,反季節蔬菜對人體並沒有什麼益處,尤其是對小孩子的身體發育。”應聘者是個和羅素差不多年紀的年輕男子,擡頭迎着羅素的眼神,態度不卑不亢。
“哦?那你的意思是說我錯了?”羅素饒有興味的提問應聘者。
“或許院長並不是學這類專業的吧,難免會考慮不到。”反正意思還是羅素錯了。
“那你就挑其中一道菜來做吧。”他有些期待這個個人的廚藝了,便開始看他做菜。那些廚具,在那人手裡像是活了一樣,一把刀無論是切片、切絲,或者是改花刀都那麼的輕鬆熟練、易如反掌。顛勺翻炒也是動作利落而有力。袖子挽着,露出那人結實的小臂,一看就是練出來的肌肉。一道菜不出一會兒工夫便呈現在羅素和白主任面前。兩個人都拿了筷子夾起一著嘗着,的確是色香味俱全,羅素衝白思琴點了點頭,她便會意了。最後只留下了這一位,剩下那兩名應聘者慘遭淘汰了。不是他羅素腹黑,只是關係到院裡孩子的飲食衛生與營養健康,沒有責任心可不行。很多時候,光靠營養師來注意這些是不夠的,廚師自己也該有這方面的能力。
回到辦公室,羅素坐在皮椅中,疲憊的出了口氣,眉心微攏,手不由自主的按了下胃部。打開抽屜拿出藥瓶,熟練的倒出兩片服了下去。一年多了,羅素已經接受了身體裡的毒性不能在一朝一夕之內完全解除,也知道那個毒性對身體已經造成了不可磨滅的傷害。更多的時候,他不去考慮自己的事。按時服藥,定期檢查只是不願辜負了邢醫生的一番好意。
下午,聽說有孩子要來。孤兒院的孩子,如今最小的甚至不到一歲,最大的馬上就要成年了。在這期間,如果沒有人領養他們的話,滿十八歲就流入社會了。羅素還是會讓這些孩子受教育的,至少要9年義務教育。而且,他在孤兒院裡也設立了獎學金,以及一些助學基金。他不願見從這裡走出去的孩子像社會上那些不良少年一樣,希望他們進入社會後,也能用自己的力量,讓自己過得好。
有些好笑,他這個剛剛二十七八歲的人,竟也有了爲人父母的感覺了。這偌大一家孤兒院的孩子,都像是他的孩子一樣,對他們都有一份責任心。
用過午餐,羅素便開車出去了,約好了邢風一點半去醫院複診連帶拿藥。早去早回,下午還有事要處理。進了醫院看看錶,剛剛一點,自己來早了。走到邢風辦公室門口,聽到裡面有人說話,聲音很耳熟。辦公室傳出一聲怒吼“滾!”,伴着怒吼的是一個男子的朗笑聲。
裡面走出來一個人,羅素與那人相視而笑,果然是他——程斐瑛“很久不見了,程總。”程斐瑛見了羅素也不覺得奇怪“很久不見”一年多的時間裡發生了很多事。墨言和林颯終於結了婚,而程斐瑛甚至升格做爺爺了,之間有邀請羅素來家裡做客,但他都婉言推辭了。程斐瑛還是明白羅素的,或許他是不想沾惹程家,或許是想忘了過往的一切,重新開始他自己的生活吧。
“程總身體還好吧?”畢竟是長輩,畢竟曾經給過他幫助。對於程斐瑛,羅素還是很敬重的。
“還好。”之後這半年,他已經撒手讓墨言和林颯去管理裕冉了,只是會給兒子一些提點。依然是雷打不動的每年一次複診,雖然他不服老,歲數也確實還不打,但自己知道這身體確實不禁熬了。於是,他這個上有老,下有小的,只能順應民意,偶爾和老朋友一起打打高爾夫,或者出海玩兒玩兒。而且他現在多了一個新玩具——他的孫子程君烺,小東西讓他想起了墨言小時候“來找邢風?”
“是。”程斐瑛,羅素每次不管是生活中,或者是在雜誌封面上見到他,總覺得老天極其厚待他。時間似乎在他這裡靜止了一樣,歲月在他臉上基本沒留下任何痕跡。尤其程墨言接手裕冉之後,他反而顯得更年輕了。
“他在裡面,我有事先走了,再見。”程斐瑛推了下鏡框,轉身掏出手機,邊走邊打給司機過來接他。程斐瑛走後,羅素敲了邢風辦公室的門,走了進去。
“挺準時。”邢風看了看時間,比約定的還早一些。他喜歡這樣聽話的病人,比剛滾蛋的那個強百倍,不催不威脅都不帶來的,好像是上輩子欠他的一樣。
“下午還有事要處理,索性早點來。”其實他也不太喜歡來醫院的。
“別太拼,年紀輕輕的。否則剛剛出去那個就是你的前車之鑑。”程斐瑛是諱疾忌醫的“典範”。
“程伯伯身體還好吧?”兩人雖是同一個主治醫生,但極少見面。像今天這種,算是很巧了。
“好什麼好!”邢風揉了揉額角“現在知道休息了,早幹什麼去了?當癌症得着好玩兒的。一家子都跟着心驚膽戰,就他自己不當回事兒。”
“癌?”程斐瑛雖然身形清瘦些,臉色不是很紅潤,但怎麼看都不像是個癌症患者啊。
“別提他,提他我胃疼。”邢風轉回話題“你最近怎麼樣?”眼前這人也基本算是個有自虐傾向的。好吧,對於邢風來說,任何一個不是很愛自己,照顧自己的人都算是有自虐傾向。然後,很不幸的,有自虐傾向的都被他碰上了。
“很好,就是昨天感冒了。”據實以告吧,見着邢風提起程斐瑛那種忿忿的眼神,羅素沒有背後讓人唸的嗜好。
“很好,感冒了。”聽聽,說的真輕鬆!羅素坐下來這會兒工夫,除了說的那幾句話,就光聽他不住聲的咳嗽了。“感冒了出門不帶個口罩,想感染的再厲害點兒?”他是醫生,但不是暴力醫生,所以不能動手打人,忍了。
羅素被邢風泄憤一般的安排了一連串的各種檢查、化驗,最後才得以拿了藥走人。看看時間,已經三點多了,要趕快趕回院裡了。取了車子,發動引擎離開醫院,在將要到孤兒院的一個十字路口,羅素因爲有些急,沒有看到路口出來一個人,一個緊急剎車,人倒在他車前,他自己的額頭也碰到了方向盤上。
來不及顧撞得發疼的頭,羅素下了車,看哪個被自己撞倒的人,卻發現竟是個小女孩兒。這孩子頂多十五六歲的樣子,背個大的雙肩揹包,長髮高高的束起一條馬尾,穿了一件藍色的羽絨外套,下面的牛仔褲都磨得泛白了。“小姑娘,傷到了沒有?”
“傷到了。”宋妙妙一邊揉着腿,一邊擡起頭看着羅素。咦?還不錯哦!這男人長相不輸他老哥嘛。看來資料上寫的一點都不錯。垂下纖長濃密的眼睫,擋住了她的眼神。
羅素看到了一雙很漂亮的大眼睛,很像林颯,甚至可以說,是酷似當年的林颯。但只一瞬,羅素便回過神恢復了正常,這不是林颯,雖然那雙眸子太過清亮,黑白分明,也和當年的林颯一樣,眼神裡帶了幾分倔強,卻多了一份俏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