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京城警察機關裡,要說哪個部門幾乎是形同虛設,那也只有緝私局。
要說緝私局被閒置下來也不奇怪。要知道這京城就是裴家和洪家的天下,敢在這大京城腳下幹走私行當的也只有裴家和洪家。
再說自古以來這黑和白都是相輔相成的,沒有黑的襯托,這白的顯不了它的本事,沒有白的幫襯,這黑的展不了它的身手。
所以說這上面的人護着裴洪兩家,下面的人也就順勢裝聾作啞,久而久之這緝私局想不閒置下來也難。
可這也只是以前。自從一年前警局秘密來了個新局長後,情況就改變了。緝私局裡的人被慢慢換掉了,動作不大,不足以引人注目。如今的緝私局儼然呈現出一片欣欣向榮之色。
這是一件奇怪的辦公室,裡面的東西不多,地方不大。一張辦公桌,一把椅子,一個檔案櫃。辦公桌背對着門,正對着窗戶擺在辦公室中央,窗戶特別的大。
用這裡主人的話講就是他喜歡面對陽光的感覺。
一個男人倚在椅子上背對着門,雙腿交叉放在辦公桌上,悠哉悠哉的坐在那兒。享受着從窗子裡照進來的陽光。
男人閉着眼睛聽着坐在對面的帶着眼鏡的斯文女嘰裡呱啦的彙報着。
“真沒想到蘇大少竟然會把這批貨給沉了,好大方啊,這得多少錢。我還以爲她會等到天黑把在港口盤查的人都給咔嚓了,然後再把貨給運回來。”
“蘇子弦可沒這麼蠢,準確的說,只要是個有腦袋的人都不會這麼做。”
女人推了推眼鏡面無表情的看着對面笑得一臉燦爛的男人。
“我希望她這麼蠢,不可以嗎。不過也沒關係,雖然沒能抓住她的尾巴,但能給她製造點麻煩也不錯。”
“怎麼講?”
“不要忘了,雖然現在的裴家是蘇子弦在當家,但蘇子弦畢竟不姓裴,對蘇子弦不滿不服的大有人在,而這次的貨又是在她手上出了問題,你說她是不是有麻煩了。”
說話的人笑得一臉燦爛。
“好了,我要走了,以後可能沒機會回來了,我的辦公室就交給你了,記得幫我打掃。”
“真會使喚人,不過你自己要小心。”女人習慣性的推了推眼鏡,依舊面無表情。
走到門口的男人擺了擺手,臉上依舊掛着燦爛的笑容。
裴盡海提着水壺在花園裡爲她精心培養的花灑水,蘇子弦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
蘇子弦心裡清楚的很,裴盡海今天叫她來是爲了什麼事——無非只有兩件事,一是爲了裴家的事,二是爲了裴綿綿的事。
自從裴綿綿父親死後,裴盡海她自己這輩子也就耗在這兩件事上,其實也可以算一件事——都是爲了裴綿綿,她最愛的人這輩子留給她唯一的寶貝。
不可否認,裴盡海是個癡情的女人,裴綿綿這點倒是隨了她。
“聽說,你把那批貨給沉了。”
“是。”
“哦?爲什麼。”
“當時港口盤查的緊,只能這麼做。而且,就算有辦法把這批貨運回來也是個麻煩,裴家已經被盯上了。”
“原來是這樣,那也沒辦法。不過,幫裡的那些老傢伙可沒這麼好說話。”
“沒關係,我可以解決。”
“我對你有信心,不然也不會把裴家和...綿綿,交給你。”
聽到裴盡海提到裴綿綿,蘇子弦的心沉了沉。
裴盡海放下水壺,一邊捶着腰一邊往花園南邊的涼亭走去,一邊走還一邊唸唸有詞,“到底是老了,站上一會這腰就受不了了,比不上你們年輕人。”
“怎麼會,您可是老當益壯。”
“哈哈哈.....你這話說的可不真心啊。”
“是真心的。”
蘇子弦心裡苦笑,怎麼可能不是真心的,裴盡海雖說是把裴家交給了她,可實際上她的一舉一動裴盡海都盡收眼底。
這裴家的大權到底還是在裴盡海手裡,只要裴盡海一句話她便會一無所有。
“好,好,真心的,真心的,可是老了就是老了,很多事都力不從心了,不服老不行嘍,還在幫裡的那些老傢伙要是能明白就好,現在是年輕人的天下,是時候該放手不管,安享天倫了。”
蘇子弦沒有說話只是跟在裴盡海身後。
進了涼亭,拿起桌上下人早就準備好的茶水,爲裴盡海沏了一杯茶。
她知道該來總是要來的,裴盡海叫她來這兒的重點來了......
“聽說綿綿這幾天都住在葉丫頭家裡,葉小子在陪着她。”
“是,本來要接他回來,但可書說要讓他在那兒住上幾天。”
“你們年輕人的事我不想多管,特別是感情的事。”
蘇子弦的心上像壓了塊大石,繃緊身體等着裴盡海下面的話。
“但我只有綿綿一個兒子,我希望他幸福,你明白嗎。”
“明白。”
“你明白就好。”
裴盡海躺在太妃椅裡,閉上眼睛打了個哈氣,“人老了,總是犯困。”
“我扶您回房休息吧。”
“不用了,就在這,空氣好,幫我把那邊的毛毯拿過來。”
蘇子弦站在一旁,直到裴盡海真的沉入夢鄉,蘇子弦纔將一直緊繃的身體放鬆下來,才發現背後的衣服已經溼透了。
蘇子弦苦笑,現在可是深秋啊。
看到只用毛毯蓋住肚腹的裴盡海,蘇子弦回房又拿了個大點的毛毯回來,蓋住裴盡海的下身,上了年紀的人,關節總是脆弱的。
站在裴家大宅門前,蘇子弦扯了扯上衣領口,她突然有種喘不上氣的感覺,這個大宅就像個牢籠一樣鎖住了她的一生。
回到客廳看到沙發上的人,蘇子弦一瞬間的驚訝過後只剩下不知所措。她沒想到裴綿綿會自己回來,而且這麼快。
在裴綿綿跑掉的那天她就知道他肯定去了葉可書家。當天晚上她原本想把裴綿綿接回來的,但葉可書卻對她說,要讓裴綿綿在他那兒住幾天,讓他冷靜冷靜。
其實,當時她也鬆了口氣,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裴綿綿,本想等再過幾天接他回來,沒想到他卻自己回來了,弄的她不知所措。
因爲即使是現在她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裴綿綿。
“綿綿。”
“我回來了。”裴綿綿一直看着前方,沒有看蘇子弦一眼。
蘇子弦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可最後也只是一句:回來就好。
兩人就這麼一個站着,一個坐着,都不發一言。
不知過了多久。
“我不會放棄的。”裴綿綿抱着膝蓋窩在沙發裡。
“綿綿......”
蘇子弦想讓他別這樣,可是對裴綿綿甚是瞭解的她,知道說了也沒用,最後也只是無力道,“算了,隨便你吧,我先回房了。”
蘇子弦轉身的瞬間,裴綿綿紅了眼眶,劈了劈嘴角,將頭埋進雙膝間。
她疲憊的躺在牀上,伸手遮住了眼睛,裴綿綿不想放棄,她也不想。26年來,她唯一一次想爲自己爭取的東西,無論如何也無法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