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洗後,便疲倦地睡了,等我醒來,他已不在。
茶几上的畫稿他動過,我翻開看一下,不少地方,他已給我做了標註,添加了一些修改建議。
建議很中肯,我坐下來,按照他說的,做了些修改。
我喜歡手繪的靈感,一般後期再在電腦做處理。
後院有人說話,挺喧囂的,我走到陽臺,拉開窗簾。
原來來了不少工人,顧承希在指揮他們搬運一些器械,滑滑梯、跳跳牀、碰碰車,小火車什麼的,西西和萌萌圍着工人們又蹦又跳。
唉,顧承希這個人,我該怎麼說他呢?
真是拿着他愛也不是,恨也不是,打也不是,罵也不是。
他回頭了,看到我後,展顏一笑,陽光下,那一瞬的笑顏,美得傾城時光。
我與他對視,現在的場景,多像多年前我無數次憧憬的未來。
我和他遙遙相望片刻,我別開目光,轉身回屋,情緒驀然低落。
不一會,我聽到顧承希的車出去了。
我整理一下房間,換上家居的衣服,走下樓去。
“姐姐,快來呀,我們來開小火車!”西西和萌萌在小火車上歡快喊我。
我笑着過去,和他們坐在一起。
陪着他們玩了一會,我擱在石凳上的手機響了,我走過去打開。
宋醫生的來電,顯然,是要接孩子們過去了吧。
打開接聽,他那邊沉默。
“宋醫生。”
“意茹,把孩子送出來吧,我在你門口。”宋醫生聲音有點冷。
“孩子們說想和我在一起。”我看看倆孩子。
宋醫生沉默片刻,不悅地說:“江小姐,請你出來一下,我們聊幾句。”
我放下手機,快步出去。
茹苑面積挺大的,我從後院走到前院門口,額頭都滲出汗水了。
宋醫生站在門口,他扶了扶眼鏡,臉色冷清看着我。
“宋醫生。”我打開鐵柵欄門。
“呵呵,江小姐,這房子真不錯,有點金屋藏嬌的味道。”
聽得出他話語的嘲諷,我淡淡笑笑,感覺沒什麼必要和他爭論這個問題。
“你真的令我很失望,我想不通,一個男人把你傷成這樣,你還能屈從於他。”宋醫生盯着我。
“宋醫生,你不是我,誰也沒有權利,站在自己的角度,指責他人的情感。”我微笑說。
“也是,”宋醫生自嘲笑笑,“怪我多事了,好吧,我不多說了,拜託江小姐把兩個孩子還給我。”
看着宋醫生生氣的樣子,我無奈地解釋:“宋醫生,我真的很累,不想和他吵來吵去,我住在你那裡,他勢必會想盡辦法把我弄出來,我懶得和他折騰而已。”
宋醫生看着我,臉色還是不悅,說道:“你下定決心,還是能抗爭的吧,只是你抗爭的決心並不強烈,而且,你從內心裡排斥着我,不願意接受我的幫助。”
我沉默,宋醫生是戳着我的內心說的,我無從反駁。
我抗爭決心的確不強烈,因爲和顧承希的情原本就是藕斷絲連,而我也確實是排斥着他人的幫助,不僅僅只是宋醫生,也許,我現在排斥所有男人,尤其是和顧承希有過那層關係之後,我更沒法想象,我還能接受別的男人。
“性格造就命運,你的悲劇,是你自己造就。”宋醫生說。
我無奈笑笑,點了點頭。
“把孩子們送出來吧。”宋醫生冷着臉說。
“孩子們還是住在我這裡吧,”我看着他說,“你那邊……你不覺得對孩子會有影響嗎?”
他應該明白,我指的是小蘿的遺體。
宋醫生沉默了,他習慣性地扶扶眼鏡。
“而且,你隨時可能加班,沒有時間陪孩子,我這邊,會把孩子照顧得更周到。”我說。
“我明天會請法師做法事,超度小蘿,然後送她去殯儀館,讓她入土爲安。”宋醫生嘆了口氣,臉色晦暗。
“你自己決定吧,節哀。”我真誠說。 щшш¸ Tтka n¸ ¢ O
宋醫生心疼地看着我,重重嘆了口氣說:“我心裡很難過,安葬小蘿很難過,看着你這樣也很難過,我感覺你就像小蘿的妹妹,小蘿的親人,莫名有親切感,我必須對你負責一般,所以你別在意我的多管閒事。”
“我很感激你,也很感謝你,宋醫生。”我說。
他想了想,點頭說:“那好吧,孩子先住你這邊,我明天晚上過來接他們。”
宋醫生終於上車走了,我長吁一口氣,總算他沒有太固執,我真害怕爲了這事,他和顧承希會正面衝突,天知道顧承希那個瘋子,會怎麼解決這個問題。
晚上,安頓孩子們睡下後,我回到臥室。
很奇怪,顧承希沒有過來。
轉念一想,也沒什麼奇怪的,他可能陪許佳靜呢。
心頭有點塞,躺下來默唸了一百遍:“沒什麼好不開心的,他不過是火包友而已。”
輾轉了半夜才睡着,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清晨。
天氣很好,明豔的晨曦已透過窗簾,淡淡灑在陽臺。
我起來洗漱了,天氣暖和,我在衣櫃裡找了條淺藍的裙子換上。
微卷的頭髮,我還是把它紮成丸子,顯得脖頸修長,人也利落青春。
坐下來細心化了個淡妝,看着鏡中人梨渦淺笑,皮膚白皙,身段窈窕,五官精緻,也算是美如畫的小女人,我心情隨之明媚。
走廊傳來孩子們的笑聲,我打開門出去。
“姐姐!”
“姐姐好漂亮!”
兩個萌娃奔過來,一起抱着我。
“昨晚睡得好不好?”我蹲下來問他們。
“好!”
倆孩子異口同聲。
“乖!”我親親他們臉頰,“一會你們在家裡玩,姐姐要出去工作啦,要乖乖的哦。”
“知道了!”
“知道了!”
……
早飯後,顧承希一直沒出現,我交代好保姆們照顧孩子後,開車離開茹苑。
工作室通風了幾天,裝修的餘味很淡了,明天開工已沒問題。
定製的模特和布料陸續送過來,我一一打理好後,在我的辦公室裡,安靜設計畫稿。
我打算主打禮服,順帶還設計一個親子系列,我對親子系列挺上心的,莫名的柔情滿懷。
清脆的高跟鞋聲音傳來,隨着兩聲敲門,許佳靜已站在我的門口。
我從畫稿中擡頭,淡淡睇着她。
“江小姐。”許佳靜笑意盈盈地進來了,在我對面坐下,還優雅地給自己倒了杯水。
“許小姐來照顧我的生意嗎?”我放下手裡的筆,勾脣看着她。
許佳靜手指摩挲一下她身邊擺放的一塊布料,嫣然一笑,看着我說:“面料還是可以,想來有承希做你的財政後盾,你也買得起高檔面料,就是不知道做出來的款式,上不上得了檯面。”
“呵呵,款式的話,下週會出樣品,屆時歡迎許小姐多多指教。”我迎着她的目光,不卑不亢。
“好,”許佳靜眼波流轉,笑着點頭,“我是個大度的人,我們愛上同一個男人,那也是緣分,所以我當然會照顧你,多帶些姐妹來光顧你的生意,不過你可別讓我們失望哦。”
我抿脣笑笑,淡淡說:“這個隨意,你們看得上就定做,看不上可以選擇別家。”
許佳靜笑容微凝,睇着我說:“江小姐,我的人脈在江城可不是一般的大,你接待生意熱情點好嗎?你這個店要火,我外邊一句話的事情。”
“我隨意,火不火沒關係,我只做我喜歡的。”我始終淡淡的。
許佳靜的臉終於拉下來了,她眼色轉爲輕蔑,“那倒也是,你又不怕生意虧本,反正會狐媚着承希,做你的飯票。”
我盯着她,臉色也拉下來,冷冷說:“江小姐,生意以外的話題,我拒絕和你聊下去,請便吧。”
許佳靜瞪我一眼,冷哼一聲,轉身離開,高跟鞋的聲音踩得咚咚作響。
我手指撐着下巴思索,看許佳靜的架勢,似乎在我開業的時候,要來生事。
來就來吧,誰怕誰呀!
我靜下心來,繼續設計稿子。
西式的禮服有好幾個款式了,我決定設計一箇中式的款,我不打算求多,我只想設計一款精品,可以壓軸。
我坐着沉思良久,腦子裡始終沒有靈感,便打開音響,聽聽歌曲。
“青花瓷……”
我聽到這三個字的時候,腦子裡靈光一閃。
……
我塗塗畫畫,一直到傍晚才收工,看着畫紙上的復古曳地長裙,我滿意地微笑。
收拾好畫稿,正準備回家,宋醫生給我打來電話。
“意茹……”
他的聲音很低沉壓抑。
我知道他今天安葬了小蘿,應該是因爲心裡難受。
“宋醫生。”
“意茹,我在荷園公墓,我很難過……你能過來一下嗎……”
手機斷電,自動掛機了,我略微遲疑,把手機放入包裡。
開車趕到荷園時,已經日落西山,暮色之下,公墓裡行人稀少,跪在墓碑前的宋醫生形隻影單,格外淒涼。
我快步過去,把剛買的鮮花放在小蘿墓碑前,朝她鞠了一躬。
墓碑上的女孩,溫柔微笑,因爲那樣貌和我太像了,我看着心突突的跳,不由自主地做了個深呼吸,緩解我的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