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嘆了口氣,對他說:“顧錦恩,即便如此,我還是不想和你結婚,你剛纔摘我的戒指,我很心痛,痛得寧願死去。”
我看向病房內沙發上的婚紗,噙着淚說:“還有這些,我穿在身上,會覺得那婚紗布滿了尖銳的刺,每走一步,都會生生的痛。”
顧錦恩看着我,臉色逐漸暗沉,他沉默一會,拽着我的手臂,讓我回病房。
“你先休息,讓我想想。”他悶悶地說。
我指望着他改變心意,默默放下行李。
他一直沒說話,後來便去露臺抽菸了,很晚很晚都沒進來。
我睡到半夜醒來,他還倚靠在露臺的柱子上,煙火在黑暗裡忽明忽暗。
我起牀,輕輕走去露臺,問道:“你想好了嗎?”
“想好了。”他沒回頭,很乾脆地回答我。
“我們回去?”我以爲他會退卻。
“不,明天去結婚。”他轉身,看着我的目光堅定冷沉。
“顧錦恩……”
“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你死,也不想眼睜睜看着你回去我哥身邊,所以我不會退步,我對你好,我想你總有一天會感動,會接受我……”他說着,脣角緩緩勾起。
“你不明白,我對你哥感情……”我說。
他打斷我的話,“明白。”
“你明知道一切都不可能。”我看着他。
“一年不可能,兩年不可能,我不相信,十年二十年還是不可能!”他抓着我胳膊,聲音不覺激動。
“顧錦恩!”
“別說了!如果你不和我結婚,我也不會捐贈,那麼你就得死,所以我必須捐贈,你必須嫁給我,沒有什麼好再商量的了!”顧錦恩再次打斷我的話,他很果斷說完,放開我的手進去房間了。
我在露臺站了一會,轉身回來時,他已經在沙發睡下了。
“睡吧,明天去教堂,你若再囉嗦,那你就讓我哥去死好了。”他閉着眼睛,冷冷說。
我無言以對,默默在牀上躺下。
這一晚輾轉反側,再也沒有睡意。
第二天一早,他出去很早,我洗漱後,吃了早點,他纔回來。
他身後跟着化妝師,要爲我梳妝打扮。
我拒絕了,我說化妝品對寶寶不好。
“那就盤個頭發,戴個髮飾。”他清冷着臉,按着我坐下,讓化妝師給我做髮型。
“顧錦恩,讓我再想想!”我推開他的手,站起來說。
他的手機鈴響了,他轉身接聽,“我哥找來了?好,我知道了。”
他掛了通話,轉身勾脣看着我。
“承希跑出來了?”我皺眉問。
“我爸也囚不住他。”顧錦恩微笑。
“他來上海了?”我問。
“是的,所以我們趕緊結婚吧,你不想看着他又跑去邊境吧?”顧錦恩重新按着我坐下。
我默默坐着,沒有再反抗他。
手指上的戒指,盤頭髮的時候,我也已經取下,重新掛在我的項鍊。
顧錦恩從我手裡搶了項鍊,裝進首飾盒,放在我手裡。
“你可以收藏,但我不想它掛在你胸口。”他冷冷說。
我拽緊首飾盒,在心裡嘆了口氣。
我不恨顧錦恩,只覺得他其實更可憐,他不自私,自私的其實是我。
“這種天然的胭脂沒有副作用,江小姐,我爲你擦點胭脂吧。”化妝師微笑問。
顧錦恩點頭,代替我答應。
我微微揚起臉,讓化妝師爲我着了淡妝。
“換上婚紗吧。”顧錦恩打開他昨天買的婚紗。
婚紗沒有束腰,讓我的肚子沒那麼突兀,鏡中的自己,還算是美麗的新娘,只是臉上毫無喜悅之情。
我想起我和承希的婚禮,在簡樸的院子裡,穿着他親手做的婚紗,那滿臉的嬌羞與喜悅從心底油然而生,那纔是真正的美麗吧?
顧錦恩牽着我的手,柔聲說:“走吧。”
我和他並肩走出病房,在醫生護士,還有病友們的祝福下,緩緩走過長廊。
我們進了電梯,我很安靜,也沒有甩開他的手。
電梯到樓下,門緩緩打開,迎面站着顧承希和許佳美。
我和承希四目相對,彷彿世界靜止。
顧錦恩拽緊我的手,他牽着我出了電梯。
“哥,你竟然逃出來了。”他睇着承希,淡淡勾脣。
承希和我對視,沒有理睬顧錦恩。他面容疲憊,眼眶泛着血絲,手背上有觸目驚心的淤痕。
這應該是顧青霖囚禁他造成的傷痕,我很心疼,伸手想去拿他的手。
顧錦恩把我的手擋住,將我攬入懷裡。
“哥,我們現在去教堂,你祝福我吧。”
顧承希還是沒理睬他,只問我:“這幾天還好嗎?”
我點頭,“還好。”
“我把許醫生帶過來了,讓她爲你助產。”他說。
“好。”我答應。
許佳美朝我微笑頷首,我也朝她微笑招呼。
“說完了嗎?別耽擱我們的時間。”顧錦恩看看手錶。
承希這才把目光轉向他,看着他說:“謝謝你,能救意茹。”
顧錦恩愣了一下,隨即笑道:“謝什麼,我又不是無條件的。”
承希和他對視片刻,讓開一點,示意顧錦恩和我過去。
顧錦恩很滿意地微笑,攬着我的肩從他們身邊走過。
我們走過醫院的大廳,我回首望去,承希還站在電梯口,無奈目送我走遠。
醫院外邊,顧錦恩已安排好車等候,車門打開,車裡鋪滿了玫瑰,淡淡花香襲人。
顧錦恩小心攙扶着我上車,車門關上,我透過窗戶,遠遠和承希對視。
他朝這邊奔跑過來,顧錦恩皺眉,命令司機掉頭。
“意茹!丫頭!”
我透過車窗,從承希的嘴型,看得出他在呼喚我。
許佳美快步跑着,跟在他的身後。
我放下車窗,想朝承希揮揮手,但是意外卻在這一瞬發生,忽然之間,許佳美猛地撲向承希,將他推倒在地,而許佳美得肩膀,被子彈擊中,鮮血四濺!
我驚恐地張大嘴巴,尖叫出聲,然而承希還是沒能逃過此劫,緊接着不知道哪裡射過來的子彈,擊中承希頭部!
醫院大廳混亂了,承希砰然倒地,許佳美不顧手臂受傷,跑過去大聲哭喊。
“承希!”我想打開車門衝出去,卻被顧錦恩按住手。
“不能出去!危險!”
“讓我出去!讓我出去!承希——”我瘋了似的尖叫,推不開他,我只能低頭去咬他的手臂。
顧錦恩忍着痛,就是不放手。
我絕望地看着車窗外的混亂,直到警車趕到,控制現場,顧錦恩的車不得不退開。
承希和許佳美都被醫生們的擔架運走了,醫院大廳被警方戒嚴,人羣全部疏散。
“顧錦恩,讓我下去!我去看看他!”我哭着求顧錦恩。
“你別急!我也想去看哥,但是現在犯罪分子還沒抓捕,萬一你受到傷害怎麼辦?天知道是什麼人暗殺我哥!”顧錦恩皺着眉頭說。
“剛纔他是頭部中槍了……”我恐懼得渾身發抖。
“很可能是仇家尋仇,可能是某個毒梟,大佬,也可能是許家沒有落網的人,總之如果是報復的話,你也很危險,你別忘了,有句話叫做斬草除根!”顧錦恩摟着我說。
我腦子裡全都是承希中槍時的血色,我牙齒磕得咯蹦作響,顫聲說:“我害怕,害怕,害怕……”
我害怕再見到承希時,他已經蒙上白布,那樣的場景,我一定撐不住。
顧錦恩摟緊我,輕拍我的背。
他嘆了口氣,輕聲說:“我想我真的錯了。”
我轉頭看他,此刻卻已無心再想我和他的對錯。
我現在只有恐懼,將我的全身心都籠罩。
“程晨!我給程晨電話!”我顫抖着手,拿出我的手機。
給程晨撥打過去,程晨那邊還沒得知情況,我哭着和他說,說得語無倫次。
“你等等,我和那邊聯繫!我馬上趕過來,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衝動!”
“好,你快聯繫,快過來!”
放下手機,我心急如焚地看着車窗外,顧錦恩說:“你聽吧,程警官也說了,你不能衝動,要注意安全。”
我哭着點頭,然後看到幾名警察朝這邊走來。
他們詢問幾句後,讓我們下車。
顧錦恩小心護着我下來,幾名警察保護着我們,走急救通道進了醫院。
我們被帶到手術室外邊,這裡也已經守候了很多警察,一個個嚴陣以待。
“承希!”我看着手術室的門,淚如雨下,臉上的妝容,應該是早已哭花。
門口守着的一名女警,向我投來奇怪的一瞥。
也許她不明白,這個要去做別人新娘的女人,爲什麼在這裡爲受傷的男人哭得如此傷心。
等了一個世紀一般的長,終於等到手術室的門打開,但是推出來的不是承希,而是許佳美。
許佳美臉色蒼白,手臂上纏着紗布,紗布被血水滲透。
我跑過去,詢問她的情況。
我崇敬這個女人,她剛纔是用生命在救承希。
“我沒事,不知道承希怎樣了……”她虛弱地說。
跟着出來的一位醫生回答:“還在搶救。”
“脫離生命危險了嗎?”我趕忙問。
“暫時還不能確定,你們先在外邊等着。”醫生回答。
手術室的門重新關上,我無力地靠在牆壁上。
顧錦恩過來扶着我,我流着淚,繼續焦灼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