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的天空已經泛起了魚肚白,但山區的清晨總是比平原上來的要晚一些,依然幽暗的山谷之中,逃亡者們堪堪能看清腳下的路。
這裡離開城市大門還沒多遠,回過頭去,高大的城門依然宛如近在眼前。
走在隊伍的最後面,迪亞戈突然想起了什麼。
“阿比爾頓,這個變羊的法術可以維持多久?”他看着不遠處的法師低聲問道。
“沒多久,沒準兒這會兒已經失效了。”法師回頭看了他一眼,有些疑惑的回答道。
迪亞戈還想再說什麼,但就在這時,城市大門的方向傳來一陣拳腳相加的聲音,中間還伴隨着一陣尖叫聲。
“你想吃我!該死的,你竟然想吃我!”
迪亞戈暗暗鬆了口氣。
在這一陣憤怒的咒罵聲中,守衛者們彷彿一下子全都被喚醒了。毆打聲、勸阻聲,幸災樂禍的鬨笑聲,軍官的喝罵聲在大門內混成一鍋沸粥,但是奇怪的是,沒有任何一個人打開大門,往這邊瞧上一眼,迪亞戈可不相信整個連隊裡所有人都不清楚發生了什麼。
從“鐵壁”軍團的姍姍來遲,到留守連隊的沉睡,再到現在放任他們離開,迪亞戈心裡隱約想得到這是爲了什麼,很顯然,鐵壁的軍團長澤爾哈特並不想與泰蘭?弗丁爲敵,在現在的壁爐谷,並不是所有人都和伊森利恩一條心的。
他們沿着山谷一路急行,直到快到達峽谷中段的哨塔時,才聽到後方傳來的隱約的奔跑聲。伊森利恩終於知道了他們的去向,往這邊追來了。
“夥計們,再加把勁兒!”泰蘭大聲喊道,隊伍的奔跑速度一下子變得更快了。
迪亞戈在路邊佈設了幾個陷阱,希望多少能遲滯一下追兵的速度。這花費了他一些時間,但他激發獵豹之魂的守護,很快就追上了大隊。
“他們還有多遠?”看到迪亞戈追上來,泰蘭一邊奔跑,一邊開口問道。
“不遠了,我聽見了馬蹄聲,他們出動了騎兵,恐怕在我們跑出山谷之前,他們就能追上我們。”迪亞戈面帶憂慮的說道。這場拯救行動早已背離了他原先的秘密潛入,快速脫出的計劃,變成了一場聲勢浩大的逃亡,他現在也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了。
不過,這種憂慮在他們看到峽谷中段的哨塔時,立刻就煙消雲散了。
因爲他看到提里奧?弗丁正站立在哨塔前的空地上,神情激動的看着他們。
“歡迎回來,泰蘭!”提里奧說道。他面帶微笑,眯着眼睛看着走在隊伍最前列的自己的兒子。
泰蘭的淚水奪眶而出。從得知父親未死的消息直到現在,他已經無數次暢想過見到父親時會是一副什麼樣的情景,也無數次想過見到父親時該說什麼,但是此刻,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哽咽着走向自己的父親,然後張開了結實的雙臂。
“做的好,我的孩子。”提里奧同樣熱淚滿眶的說道,他把泰蘭摟進懷裡,用力拍打着他健壯的後背,“做的好。”
這不是提里奧第一次把這看作是聖光的賜福,雖然他曾經因爲被判有罪而被放逐,但作爲補償,聖光讓他擁有了一個如此傑出的兒子。他的母親卡蘭德拉把他教的很好,這個健壯的年輕人身上所擁有的仁慈與寬厚,勇敢與堅定,都說明了卡蘭德拉的成功。儘管卡蘭德拉很多年前已經去世進入聖光的懷抱,但提里奧仍然從他們的兒子身上依然能看到她的影子。
其他人都知情識趣的和這對久別重逢的父子保持着距離,迪亞戈站在他們身後不遠處往着四周打量着。
哨塔周圍到處都是忙碌的人羣,有人在遠方的樹林邊砍伐樹木,有人在把削掉枝杈的樹幹擡到到空地上,還有一些心靈手巧的則在忙碌着把這些木頭打造成各種工具,迪亞戈從中看到了衝車和攻城梯的雛形,或許用不了多會兒,它們就能被完整的打造出來。
“嘿,夥計,你們可算是回來了!”一個粗礪的聲音突然在他背後響了起來。
迪亞戈猛地回過頭,看到獸人納澤爾?血矛正站在他身後不遠的地方,肩膀上還擡着一根連枝帶葉的樹幹。
“你們再不回來,我們就要打進去救你們出來了!”獸人身後的濃密的枝葉當中,另一個聲音說道。那似乎是矮人布萊恩的聲音。
“嘿,夥計們,”迪亞戈笑着和他們打着招呼,“看來用不着了!”
“幹得漂亮,夥計!”獸人肩膀一抖,把樹幹仍在了地上。在他身後,矮人從枝葉當中露出了身形,他不停的呸呸的吐着嘴裡的樹葉。真難爲他是怎麼和獸人合擡一根木頭的,他們的身高差了將近一半兒。
“嘿,我說,下一次擡木頭的時候我要求走在前面。”布萊恩不滿的抱怨着,“我在後面的話連路都看不見!”
“恐怕我們已經用不着再幹這個了!”迪亞戈戲謔的說道,他看到德茲科和瑪斯雷也正在往這邊走來。很顯然,他們也發現了夥伴們的存在。
同伴們又是一陣寒暄。迪亞戈給血矛兩個人講述了他們這一路的經歷,聽得獸人後悔不已,要早知道此行如此精彩,他非跟着去不可。
“銀色黎明的人是什麼時候來的?他們來了多少人?”看着亂哄哄的人羣,迪亞戈問道。
“你們進去沒過兩個小時,他們就趕到了,當你們在裡面弄出動靜來的時候,我們就趁機突襲了哨塔。”
“那些駐守在哨塔裡的血色十字軍呢?”迪亞戈好奇的問道,他並沒有看到那些人的身影。
“在塔裡綁着呢,要我說乾脆殺掉算了,可是提里奧不同意,他說他們也是合格的戰士,可以爲與天災軍團的戰爭貢獻力量!”血矛扁了扁嘴,不以爲然的說道。
“嘿,迪亞戈,這邊來!”就在這時,迪亞戈突然聽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他轉過頭循聲看去,看到提里奧?弗丁正在朝他招手,看樣子,他和泰蘭已經敘完了父子之情,要談正事兒了。
他大步往那邊走了過去。
“泰蘭,來,我給你介紹你的……”提里奧熱情的拉住他的手臂,向泰蘭介紹道,但是他的話被迪亞戈粗暴的打斷了。
“我相信,泰蘭已經知道我是誰了!”迪亞戈笑着說道,他不引人注意的,幅度極輕的朝提里奧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並不想公開自己的私生子身份,至少現在還不想——現在並不是給泰蘭?弗丁一個“大驚喜”的好時候,因爲他的身份代表着提里奧對泰蘭母親卡蘭德拉的不忠誠,毫無疑問,對於與父親久別重逢的泰蘭來說,這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打擊,說是晴天霹靂也不爲過。對於現在的形勢來說,一個崩潰的泰蘭?弗丁簡直就是一場災難。
但提里奧顯然會錯了意,他有些黯然的看了一眼迪亞戈,還以爲他並未原諒自己。
“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迪亞戈連忙開口,把話題轉移到正事上來。
“是時候撤退了,我們已經達到了把泰蘭救出來的目的,”一說到正事,提里奧立刻就恢復了自己的判斷力,“銀色黎明並不想挑起與血色十字軍之間的戰爭,雖然我們之間存在分歧,但並非不可調和,尤其是在面對天災軍團這個共同的敵人的時候。”
泰蘭也點了點頭,雖然與伊森利恩已經決裂,但這並不代表着他就想要和自己的老師拼個你死我活,魚死網破。
“不,我不這樣認爲!”就在兩個弗丁驚訝的目光裡,迪亞戈斬釘截鐵的反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