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溫德索爾的囚室並沒有花費什麼力氣,但是當望眼欲穿的元帥看到他們兩個時,表情卻很是有些糾結。
溫德索爾吸了吸鼻孔,將身體悄悄向後仰了一點,以拉開和兩個冒險者之間的距離。可能是感覺這樣不太禮貌,所以元帥的這個動作極爲輕微,但卻被迪亞戈敏銳的捕捉到了。
“有什麼不對嗎?”迪亞戈有些疑惑的問道,他還沒意識到自己這一身濃郁的酸臭味殺傷力有多麼大。在那臺傳送機裡面待的時間長了,他對這些味道也就習慣了。久居鮑魚之肆而不聞其臭,就是這個道理。
“我能問一下,你們去了那裡嗎?”溫德索爾有些尷尬的問道。
“呃,這個……”迪亞戈一臉完全不想提及的慘痛。
“這個,您要知道,爲了這情報,我們做出了很大犧牲,有些地方我們不得不……”旁邊的暗夜精靈善解人意的補充道,他聳了聳肩,一副你懂得的表情。
“先說正事,”迪亞戈連忙把話題扯了回來,“今天是我們的幸運日,我們得手了。”他得意的說道。
“好吧,把它們交給我。”溫德索爾強忍着笑意,一本正經的說道。
瑪斯雷從包包裡取出兩塊石板,遞給了元帥。後者把它們拿在手中仔細端詳着。幾分鐘之後,他擡起了頭,眼睛裡閃動着驚人的光亮。
“就是它們沒錯,”元帥有些激動的說道。他緊緊的把它們捏在手中,如同捏着整個王國最後的希望,“有了這個,我們一定會讓那個女人現出真身的。”
“現在,是時候離開這個骯髒的地方了,”溫德索爾緩緩的從地上站了起來,堅定的說道,他臉上寫滿了自信,彷彿從來不會擔心失敗,“在這之前,我們得去拿回我的裝備。”
“您知道它們在哪裡嗎?”瑪斯雷不解的問,作爲一個囚徒,知道那些東西的存放地簡直就是不可能的。
“當然,要知道,我呆在這裡可不是什麼都沒幹。”溫德索爾得意的說道,他推開門,往外看了看,外面什麼人都沒有——洛考爾剛過去沒多久,依照這個土元素生物的速度,距離轉回這裡還要好長時間。
一行人大步往通道外走去,通道里依然一片死寂,裡面的囚徒們靜悄悄的,絕望的他們甚至連站起來,看看是誰經過的好奇心都沒有了。迪亞戈突然有一種打開所有牢門的衝動,但他的理智阻止了他這麼做。他們現在最重要的是先把溫德索爾弄出去,這個人類的身上關係着整個人類王國的安危。
他們在一座鐵門前停下了腳步。這是矮人看守們的儲藏室,那些從囚犯們身上搜刮來的物品都被擱在這個地方。但實際上,其中值錢的那些都已經被看守們私底下瓜分了,只有那些不值錢的或者不能用的被丟在這裡。有些時候,秩序競技場的看守也會到這裡給要下場的角鬥士們挑幾件武器和裝備。
矮人們對這裡倒是放心的很,他們甚至都沒有在這裡放幾個看守。逃跑者們很輕鬆就弄開了那道並不怎麼牢固的木板門。
不得不說,他們還算幸運,在房間的一個角落裡,他們找到了元帥的鎧甲——除了那頂長纓頭盔。可能是因爲它們不適合矮人們的尺碼,而競技場的角鬥士又甚少人類的緣故,它們被一直被丟在這裡,乏人問津。
溫德索爾的鎧甲並不華麗,那是一套暴風城的制式衛兵鎧甲。白鐵色的鋼鑄板甲邊緣鉚釘着一圈藍銅鑲邊。他的戰袍胸口繪製着和盾牌上一樣的獅頭圖案,這是這套樸實無華的鎧甲上唯一的裝飾物了
就在溫德索爾彎腰打算裝備上這些鎧甲的時候,迪亞戈阻止了他。
“我想我們最好別這麼做,雖然我相信您很強大,但是很顯然,這裡的衛兵並不是我們三個人能解決的,即使加上關海法都不可能。”迪亞戈誠懇的說道,他可不想一路殺出去,兵營區那邊,被撩撥的滿腔怒火的安格弗和阿格曼奇正在滿世界找人瀉火呢。
“那我們該怎麼辦?”溫德索爾聞言直起身,問道。他對於這兩個帶給了他許多驚訝的年輕人很有興趣。如果他們的想法可行的話,他倒不介意試一試。
“很簡單,我們兩個假扮獄卒就好了。”迪亞戈充滿自信的說道,說實話,這些套路在前世天朝的神劇裡重複了不知多少遍,迪亞戈都看的發膩了。現在信手拿來用用,倒是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而且對於黑鐵矮人普遍水準以下的智商來說,這個計劃實施的難度倒是不大。
“你確保可行?”元帥半信半疑的問道,他老是感覺兩個年輕人的計劃比扮家家酒高明不到那裡去。
“我們今天已經試過很多回了,而且從來沒失敗過。”暗夜精靈在旁邊得意的附和道。他對如何矇混過關倒是很有了幾分心得,而且樂此不疲。
“那麼,我們這次只好放過我的那些仇敵了。”溫德索爾也沒什麼更好的辦法,不無遺憾的說道,說實話,他在這裡很是結下了幾個對頭,光是迪亞戈知道的,就有一個血色十字軍、一個巨魔、一個獸人和一個矮人,不得不說,元帥拉仇恨的能力絕對滿值。
他們沿着那條通道往外走去,而不是選擇經過格斯塔恩所在的審訊大廳。迪亞戈敢保證那個女人會第一時間就戳穿他們的把戲的。
通道里衛兵很少,比他們上次來的時候還要少。看來他們在傀儡組裝車間那邊整出來的動靜已經吸引了黑鐵矮人的注意力,很多看守被抽調到那邊去了。
靠着角鬥士徽章,他們順利的通過了樞紐大廳。雖然許多矮人看守對這個古怪的看守與囚犯的三人組合(後面還跟着一條豹子)感到不解,但還不至於起疑。公正的裁決者格里斯通的名氣就是他們最佳的保護傘,在這座地下城市裡,敢不給這位矮人長者面子的黑鐵矮人真的很少,對於監獄看守們來說尤其如此,畢竟老頭的競技場給了他們不少掙外快的機會。
即使真有不長眼的衛兵過來找茬,迪亞戈也會搬出另一尊大神。
“審訊官格斯塔恩女士讓我們把這個囚犯送到礦場去,他的好日子到頭了。”迪亞戈輕佻的衝着矮人衛兵拋了個媚眼,咧着嘴笑道。他努力的把自己模仿成格斯塔恩那樣的虐待狂,看上去滿臉的狂熱與扭曲。
“這就是個變態!”他旁邊的暗夜精靈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在心裡悄悄對自己說道。
不光是他,他們對面的矮人衛兵顯然也是這麼認爲的,他哆嗦了幾下,迅速讓開了道路。那個惡毒的人類女人即使在邪惡的黑鐵矮人當中都稱得上恐怖,沒有人敢想象自己落到她手裡的情景。
至於外面礦場的工頭和看守們,他們就更不敢咋呼一下了。被髮配到這個鬼地方看門的黑鐵矮人都是暗爐城內部權力鬥爭的失意者,他們甚至都不清楚現在這座城市裡正在發生什麼。
冒險者們就這樣一路趾高氣昂,大搖大擺的走了出來。
“我們這就出來了?”站在熔岩湖旁的石臺上,元帥難以置信的說道,他感覺這一路行來比過家家還要兒戲。但事實是,他們就這樣出來了,沒費什麼力氣,就像一場逼真的夢,但卻缺乏讓人心裡踏實的真實感。
“千真萬確,您自由了,”迪亞戈再次幫他確認了這一事實,“接下來,您該想想我們下一步的計劃了,元帥閣下。”
溫德索爾深深的吸了口氣,彷彿要盡情的呼吸自由的空氣,但那種充滿硫磺味的灼熱感卻提醒着他這是什麼鬼地方。“先離開這裡,我們現在還不能算徹底安全了。”他感慨的說道,第一個踏上了那條下層的鐵索之橋。
但就在冒險者們剛剛爬上巨石上鑿出的小徑的時候,他們聽到從下方遙遠的地底深處傳來了微弱的咚咚聲。他們紛紛停下腳步,側耳傾聽着。當迴音消失之後,他們又繼續聽到咚咚的聲音。這像是某種令人不安的信號,但聲音很快就消失了。不過當他們再次邁開步子時,那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除非我耳朵壞了,不然這一定是戰鼓的聲音!”暗夜精靈抖動了一下長長的耳朵,篤定的說道。
“沒錯,你們最好相信一個被關在矮人城市半年多的老傢伙的感覺,雖然我不喜歡這種感覺,”溫德索爾皺着眉頭說道,他從背後扯過裝板甲的袋子,把袋口打開,“這或許和我們沒有關係,但我更願意相信是那些骯髒的黑鐵矮子追來了,是時候穿上我那身久違的鎧甲了!”
“如果我是你,就會爬到上面的平地上時再那麼做。”迪亞戈善意的勸說道。
元帥看了看不足兩米寬的小徑,決定按獵人說的辦,這裡確實不是幹這個的地方。如果不小心掉下去一兩件,就不好了。
他們小心翼翼的沿着石徑向上攀爬,但沒過多久,他們突然聽到鼓聲又一次響了起來。這一次,鼓聲要響亮的多,不是那種從密閉空間裡傳出來的,而是就在室外,鼓聲巨大而清晰,就如同在耳邊敲響一般。
迪亞戈從石徑邊緣探出頭去,看到下面黑石深淵的出口處,數不清的黑鐵矮人正像衝出蟻巢的螞蟻一樣蜂擁而出,向下層鐵索橋上衝去。
“好吧,雖然不想這麼說,但那些黑鐵矮子還是發現我們逃脫了。”迪亞戈回過頭,衝着夥伴們遺憾的說道,“我們得再快些了。”
“我不會讓這些骯髒的黑鐵矮子再抓住我的,他們不會再有這個機會了,永遠都不會。”溫德索爾低聲說道,他轉過身,手腳並用地沿着石徑向上爬去。
事實證明,人的奔跑速度並不總是取決於體力或者肌肉強度如何。就像被瘋狗追趕的人總是跑的特別快一樣,他們很快就爬完了這條小徑,進入了鑄鐵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