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麼?”助手問道,那一晃之下,他依稀看到了一個雜誌的封面。
“沒什麼,你快回去吧。我繼續潛伏了。”澤林嘆了口氣,連忙把助手趕跑。等確認這傢伙走遠了之後,他認真地朝着四周掃視了一圈,才背靠着一個花壇坐了下來,從信封裡抽出那些東西看。
那不是雜誌封面,只是被做成了雜誌封面的照片打印稿而已。封面的模板用的是德國的《明鏡》雜誌,周圍的紅色框體里正是澤林的照片,那是一張澤林前方斜側面的照片,他架着高度縮減到最低的三腳架,蹲在草叢裡,相機和鏡頭從草叢上方探出來,上面裝置着的是削減反光的特殊光學鏡片。而相機外面甚至還包着一層僞裝網。澤林自己身上穿着的也是迷彩的服裝,帶着一頂寬沿帽。一邊在通過鏡頭窺視城堡那邊的情況,他還一邊在啃着一個漢堡。這些還不夠損害他的形象,他的手裡同時拿着一疊紙巾,在樹叢後面,依稀可見半片屁股露在外面。原來,當時他正在大便來着。
封面上用明黃色的字體打着標題“瘋狂狗仔隊的攻城戰。”拿掉這張封面,後面還有不少其他照片,澤林這幾天裡的行動都被拍到了,那些照片,如果換張臉,刊登在其他媒體上,他或許會樂呵呵地說覺得這個同行真倒黴,怎麼就被人這樣惡整了呢?但不免又會有些看不起這樣的同行,居然會被人跑到這麼近的距離拍到這樣的照片,這都已經不是警覺性的問題了,簡直是白癡一般的行爲。可是,現在照片裡的是自己,卻要讓他好好掂量一下,自己是怎麼被人拍到那麼丟人的照片的?身爲狗仔隊,自然對這種悄然接近之後的偷拍工作不陌生,他自己也是行家裡手,要掙大錢,靠的都是自己這方面的一手絕活。在這種情況下,他能判斷明白這些照片是真實的而不是PS合成出來的,卻越發地不明白,對方怎麼能接近到這個地步。在那疊澤林的照片後面,則是澤林的幾個家人和朋友的偷拍照片,甚至有一組他的老闆的照片。看起來似乎是對方從比較遠的地方發過來的,圖片精度不算很高。但內容卻同樣“精彩”……而澤林的女朋友和另一個男人在熱吻的照片,更是讓澤林如中雷擊。你可以說這些人本來就不是什麼名人,沒有對狗仔隊的防範意識,但對方採取這種方式來告誡他們這些狗仔隊們收手,卻是絕無僅有。澤林被打過,被砸過相機,被撂過狠話,被人用車子撞過,被律師發過信,被扔進監獄都不是一次兩次了,但這種報復手段,還是讓他隱隱心驚。不管是攝影技術,還是在這份用心上,對方都打到了他們這些狗仔隊的心坎上。
雖然自己一直在曝光別人的事情,但自己的事情被曝光還是會引起他們的不爽。想來做出這種事情的攝影師,也不會懼怕他們反擊。而且,相比於那些偶爾玩票的傢伙,狗仔隊實際上也是個挺可憐的職業,沒什麼社會地位職業地位,就是靠照片換錢。澤林這樣的資深狗仔多數還有不少奇奇怪怪的聯繫方式讓他們能夠知道去追着誰比較有錢途,但除此之外,那真是個靠着拍照掙錢的體力活而已。
信封裡沒有放其他的東西,但這意思已經非常明瞭了:你拍你的,我拍我的,大家都不要弄得太難看了。本來準備晚上悄悄靠近城堡看看有沒有辦法潛入其中拍攝一些什麼東西,或者找到能夠在兩位大牌明星駕臨城堡的時候進入拍攝的路線,現在他也不去多想這些了。他從兜裡掏出手機,接通了雜誌社的總編,說:“頭,碰到點麻煩。他們出招太兇,我頂不住啊。我倒還沒拍到什麼料,倒是給他們提供了些料。他們給我送來了一堆照片……”
“什麼?……你那裡也是啊?”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裡有幾分煩躁。
“是啊,還有你和……那個小妖精在一起……的照片。”澤林支支吾吾過去了。
電話裡傳來一聲嘆息,還有低低的詛咒聲,說:“你看着辦吧,別招惹他們了。唉,早知道那幫人不好惹。封面照片的事情,我們回頭再說吧。”
對於那些大型刊物來說,攝影師一直都在更換,以適應廣告客戶的變化、選題的傾向變化等等,但對澤林所在的八卦刊物來說,他這樣的頂級狗仔隊,地位可就要高得多了。總編和他更是稱兄道弟,這一次雜誌社那邊自己也受到了這樣的告誡,自然不會再催逼他做什麼了。
總編這麼一說,澤林卻也鬆了口氣。要是再和城堡裡那幫頂級攝影師對上,要是真的被他們把照片和專題文章扔給《明鏡》這樣的雜誌,自己以後可就徹底出名了,恐怕自己都得陷入被狗仔圍攻的境地,想到那種場面,他就有些不寒而慄。相比之下,自己的女朋友出軌的事情,那都不算什麼了。雖然不甘心,卻也說不上有多少驚訝或者痛心,彷彿早就料到會是那樣。
澤林回到住的地方之後,好好休息了一天,第二天早上他施施然地在10點多鐘爬起來,準備去酒店的餐廳吃早飯的時候,一個衣着挺括的年輕人攔住了他。年輕人禮貌地先遞上一張名片,赫然是安妮的攝影團隊裡負責對外溝通的人。“您好,澤林先生。我叫大衛·莫里森。冒昧來打擾您,這是下週三我們在城堡進行晚宴的請柬,還有發放給媒體朋友們的資料。這些天承蒙您對我們那邊正在進行的事情的關注,我想,您應該會有興趣的吧?如果您確定來,請隨時和我聯絡。”
澤林和那個年輕人寒暄了幾句之後,很有些摸不着頭腦地拿着厚厚一疊資料,裡面還有兩張光盤。印刷精美的材料說明了粉色編年史這個項目的由來和現在的進行情況,但那文案裡還包括大量的現在正進行項目的這些人的花絮。比如現在城堡裡誰在做什麼啦,誰鬧出什麼笑話啦,誰騎馬被摔着了,誰打檯球輸了好多錢,又有哪些明星很不放心他們在搞的東西,一直打電話來聯絡,詢問進展等等。那些文字穩健沉着,但描述的內容卻十分八卦,配合着的各種圖片也都很精彩,每張圖片都標記了號碼,在光盤裡有對應的文件,可以說是設想十分周到的媒體資料。澤林想想,大概也只有城堡裡那些媒體大師級的人物能夠搞出這種東西來吧。這下子,他所在的刊物需要的封面故事鐵定有了,而且,還不用觸怒那些可怕的攝影師們。澤林不由得鬆了口氣。
和澤林一樣被蕭永這麼折騰一把,用胡蘿蔔加大棒伺候的,一共有六個人,都是現在比較頂級的狗仔隊。蕭永本來在各種拍攝技術上就都比較完美,而且,那些狗仔隊們的觀察總是有盲區的。他一個個確定地點之後,真正出擊去拍照的卻是安德烈。這傢伙可還同時是個狙擊手,這類潛伏的事情,這些狗仔隊們怎麼能和他比。至於這些人工作和家裡的情況,不是還有私家偵探這個行當嗎?在國內蕭永是找不到那麼好用的工具,找不到能夠符合他需要的比較正規的私家偵探所,但在歐美,這類事務所還是挺發達的。調查完資料,出去拍照的則是光涌麾下的影友團,還有和蕭永關係比較好,沒有來城堡這裡的那些狗仔隊。以狗仔隊的方式鉗制狗仔隊,卻又能讓他們被正好控制在一個不會惱羞成怒的地步,連安妮都說蕭永現在的手段是越來越老道了。然而,對蕭永來說,這只是牛刀小試。
狗仔隊相對於內部想要偷照片出去的人,其實只有簡單而已。八卦媒體的後臺一般都不會很強,不少都是暴富起來的媒體人,覺得不懂別的行業,但在媒體這行當裡要活下去只能靠標題和爆料,就這麼辦起來了。狗仔隊要麼索性就拿到內幕消息,甚至直接和明星串通好了放消息,要麼,就是靠着日常的偷拍抓拍,靠着編輯炫目的標題混日子。
相比於這些人,那些明星讓人頭痛多了。雖然給了授權,卻又擔心粉色編年史搞出什麼花樣來,變着方地來探聽消息。在搞定了安傑利娜和蘇菲瑪索兩個人來拜訪的事情之後,不少明星恍然意識到,這也是個好辦法,來現場看看,到底把自己的編年史搞成什麼樣子了。就算略有出乎意料的地方,那仗着現場來探班的面子,還有給大家準備禮物啊什麼的交情,還有遠道而來配合拍照的合作誠意,怎麼着他們也不會把自己的資料搞得太慘吧?一時之間,茫茫多的明星都親自或者通過經紀人發來聯絡,想要洽談來城堡這裡拜訪的事情。而所有人裡,和明星關係最好的蕭永,則痛苦地承擔起了溝通聯絡的任務。安妮·勒波維茨一直都太酷了,那些明星們都有點怕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