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掙扎了數個小時後,那名受傷的警員終究沒有熬過來,不甘心的嚥下了最後一個口氣。
源城公安局近百人,李彥哲對他並不熟悉,只知道他是指揮中心的一個小頭目,連具體的姓名都不清楚。
但是據何秋雪介紹,在之前的逃亡過程中,如果不是爲了掩護何秋雪,這名警察也不會被活死人咬中脖子,所以對於他的逝去李彥哲還是表達了最沉重的哀悼。
趙凱很是氣急敗壞,他在源城公安系統混了半輩子,和局裡的每個人都着有不淺的交情。不光是眼前這名警察,今天出去的四個人一下子就損失了三個,這讓他的心情萬分沉重。
“怎麼處理這具屍體?”
何秋雪收起重新裝滿子彈的配槍,望向趙凱。以前她和李彥哲在滾完牀單後,沒少擁在一起看末世電影。被喪屍咬過的人會發生變異,那些噁心的畫面她還記憶猶新。雖然不知道活死人有沒有這種特性,卻不得不防。
“埋了吧。”
趙凱明白她的擔憂,鬱悶的哼了一聲,轉身找尋,從李彥哲的旅行包裡抽出了求生匕首。
對着屍體的頭部比劃了幾下,他無奈的把刀交給李彥哲。面對死去的老友,他下不去手。
李彥哲接過匕首,看了何秋雪一眼,何秋雪立即會意的轉過頭去。
刺穿死者的太陽穴,李彥哲在抽出匕首後仔細的擦拭了一遍,這纔在趙凱的催促聲中收好匕首,與趙凱合力將屍體擡起。
公安局後院有個不大的花池,兩人用工具在裡面挖了個坑,將屍體掩埋起來。
後院的圍牆很高,不用擔心引來活死人的注意,所以他們做完這一切後並沒有立即離開。
李彥哲掏出香菸,點燃三支插在墳前,又和趙凱兩人一人一支的吸起來。
夕陽如血,李彥哲突然發現自己的心情是如此壓抑,壓抑到令他感到幾乎無法呼吸的地步,於是他尋找話題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爲什麼我們沒有變成活死人?”
趙凱沒有立即回答他的話,吸了口煙,兀自望向被夕陽燒紅了半邊的天空。
“這裡面總歸會有我們不知道的原因,與其把精力放在這上面,還不如想想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財務室內的物資足夠三人支撐幾個月,只是誰也不知道這場災難會持續多久。趙凱顯然和李彥哲一樣,在建立一個穩固的據點後,不甘心久居一隅,這種困守不是他們的性格。
“我要去祥市一趟。”
李彥哲吐出一個很大的菸圈,父母幾天前去祥市參加親戚婚禮,如今音訊全無,身爲人子明知希望渺茫,路上必定險情連連,卻不得不迎險而上。
“很難。”
趙凱說的很含蓄,看看今天那三名警察的遭遇,再想想從源城到祥市那上千公里的距離,這個計劃顯然太過異想天開,豈止是‘很難’二字能夠形容的。
更何況去了又能怎樣?活死人可不是影視作品中的行屍走肉,他們行動迅速、會使用工具,手中有槍的警察尚且難以應付,普通人要多大的運氣才能逃過他們的毒手?
“我沒變成活死人,
所以我父母也應該不會。”
李彥哲伸手一彈,看着菸頭遠遠飛出去,在空中劃過一條優美的弧線後落在地上。
“父親是生存狂人,生存包從不離身,應該能夠在騷亂中護住母親和他自己。”
趙凱沉默以對,李彥哲連續說了多個‘應該’,可這世上應該的事情多了,按照他的想法,這場災難本就應該不會發生的。
只是他不能再出言阻止下去,雖然他是孤兒,對李彥哲牽掛雙親的心情卻能夠理解。
“或許祥市沒有發生騷亂,源城只是不走運被騷亂波及到了。”
何秋雪悄無聲息的走過來,李彥哲父母對她極好,就像親生女兒一樣,她也希望兩位老人依然健在。
“路上雖然危險,只要躲開大隊的活死人,備足給養,應該不會有太大的麻煩。”
對於她的支持,李彥哲報以微笑。
“祥市之行後,還要去南方一趟。”
何秋雪的家在江南水鄉,李彥哲知道她也在擔心自己的父母,無論如何,他們總要去看看的。
趙凱繼續保持沉默,在亂世中游走需要莫大的勇氣,別說那萬里迢迢的路途,想要走出源城都極難。眼前這對年輕人有足夠的衝勁和勇氣,只是過程與結果都未必如同他們想象的那般好。
“即便要走,也得先養好傷勢。”
他決定結束這次談話,轉身時又忍不住補充了一句。
“想要遠征,需要足夠的火力,而且活死人到底有什麼樣的特性,也需要進一步觀察。”
這話說得讓人無法拒絕,哪怕李彥哲再有勇氣,面對未知的旅程,也需要做好充足的準備。
太陽緩緩沉入地平線,晚風習習,滾滾烏雲涌來,寒意漸濃。
三人返回據點簡單的吃了些東西,趙凱便將一張不知從哪弄來的源城地圖鋪在桌上。
“等你傷勢無礙,要先去這裡一趟。”
他用手點着地圖上的某個位置,李彥哲知道,那是源城油田預備役的軍火庫。之所以知道它,是因爲去年那裡曾經發生過爆炸,作爲刑警,他還曾去那裡調查事故原因,最終結論爲管理不善造成庫內溫度過高,囤積的彈藥發生了自燃。
爆炸摧毀了幾乎所有的彈藥,據說軍火庫後來進行了重建,只是不知道槍支彈藥有沒有得到補充。
“年初組織預備役打靶的時候我曾去過一次,裡面還存有一些老舊的五六式和七九,這些長槍對我們很有用。”
趙凱望向李彥哲,手槍射程短、備彈少,如果想要長途跋涉,握有長槍自然更穩妥一些。
“我的傷口不深,明天就出發。”
李彥哲開始整理揹包,彈藥庫位於源城北郊,距離市區十幾公里,從這座死城中衝出去本就不易,自然沒有再回來的必要。
何秋雪心領神會的也開始收起裝備,看着忙碌的兩個人,趙凱走進套間,關閉手電後輕輕掀開厚重的窗簾。
天上無月,放眼望去一片漆黑,有很多紅色的亮點在黑暗中一閃一滅,那些是活死人的眼睛。
儘管距離很遠,但趙凱仍然能從那些紅點中感受到邪惡與冰冷,甚至連最兇猛
的野獸比他們也不如。
將窗簾重新擋好,他轉身返回,看着李彥哲重重的嘆了口氣。
“明天我與你們同行。”
明天同行,就意味着他將放棄這個剛剛建立起來的據點。看着滿屋的補給,他不勝唏噓,早知如此,又何必囤積這些物資?爲此失去三名同伴,轉眼卻又要放棄,世事果然無常。
“不需要勉強自己。”
李彥哲心存感激,路上多一個強壯的幫手,自然是極好的事情,只是讓不相干的趙凱爲他分擔危險,他有些過意不去。
“不必多說。”
趙凱抓過牆角的大袋子,倒出裡面各種賬目,開始仔細的裝填起出行用品。
“我們爲什麼沒有變異?”
他突然重拾起之前李彥哲的問題,雖然如他所說,這裡面總歸有不知道的原因,可這原因究竟是什麼,他心裡也感到十分好奇。
“應該是因爲我們的基因與其他人不同。”
何秋雪說出自己的推測,轉頭望向正在原地轉圈追着自己尾巴的金毛。
“動物沒有出現異常,說明這場災難只針對特定的種羣,而我們則是這個種羣中的異類。”
這個推理與李彥哲的想法一致,他讚賞的對着何秋雪笑起來,點了點頭。
“這麼說,我們不是正常人?”
趙凱覺得有些可笑,忍不住想起‘藥不能停’這句話。
“面對末世處亂不驚,連害怕都欠奉,同事死了還能有說有笑,這本就不正常。”
何秋雪的話讓趙凱臉上的笑容變爲了尷尬,李彥哲輕嘆一聲,秋雪哪裡都好,只是有時說話不分場合,總會讓人下不來臺。
心中同時誹腹,趙凱也真夠配合的,偏偏在何秋雪說出這番話的時候笑出來。
“正常人根本無法在末世中生存。”
他言簡意賅的做了總結,宣告這個話題告一段落。
放下整理好的揹包,他掏出煙扔給趙凱,兩人坐在牆角開始吞雲吐霧。
何秋雪的速度稍慢,等到兩人熄滅菸頭後才把揹包裝滿,剛站起身拍了拍雙手,突然感到腳下微微一晃。
三人臉色齊變,抓起揹包衝向大門,防盜門剛剛打開,金毛這叛逃的慣犯便從衆人腳下衝了出去。
還沒等他們衝下樓梯,大地便劇烈的抖動起來,堅固的公安局大樓在顫抖中上下顛簸,衆人如同簸箕中翻滾的豆粒,紛紛摔倒在地。
強烈的振動稍瞬即逝,三人不敢停留,不顧周身傳來的劇痛,爬起來繼續向樓下狂奔。
剛剛離開大樓不遠,猛烈的振動就再次降臨。
整個大地搖擺不定,衆人又一次與地面親密接觸。趴在地上,李彥哲清楚的看到,公路上甚至出現了褶皺,像極了水中的波浪。
斷裂聲此起彼伏,一棟棟大樓在他們眼前崩裂坍塌,無法起身的三人只能祈求蒼天,希望正在崩潰的公安局大樓不要砸向他們這一邊。
道道閃電劃過天際,讓整個世界變得亮如白晝。
伴隨着震耳欲聾的雷聲,傾盆大雨如同瓢潑般從天上傾瀉下來,瞬間迷濛了這片天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