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格守望的醫療資源和陳咬鋼預想的一樣短缺,由於沒有足夠的人手和牀位空間,大多數病人傷員只能躺在簡陋的稻草地鋪上等待治療。
即使阿蕾菈派人將許多房間清空,找來更多的牀鋪也無濟於事——病人還是像沙丁魚罐頭一樣擠成一團。
病人們痛苦的呻吟與衰弱的喘息,一遍又一遍地迴盪在這狹窄的診所之中。那聲音像是要把所有人拖進地獄一般,層層疊疊地鑽進了大腦深處,聽太久搞不好真的會發瘋。
當寇馬可攙扶着陳咬鋼進入診所的時候,一名穿着綠底金邊長袍的修女,正好在走廊上點燃了淨化薰香。
發現有傷員進入診所,阿蕾菈便動作急快地走來。她認真地翻動着滿是瓶瓶罐罐的鍊金挎包,將一支能夠去腐生肌的鍊金藥劑擰開,混入入增強藥效的粉末。然後拆開陳咬鋼腹部應急止血的布料和藤蔓,小心翼翼地開始清理傷口。
陳咬鋼發誓他這輩子都沒這麼堅強過,撕裂受傷的腰腹肌肉嚴重影響了他的行動,稍一用力全身都痛。特別是在鍊金藥劑清洗傷口的時候,陳咬鋼幾度懷疑他會人設崩塌地痛吼出來,沒想到熬到最後他居然忍住了所有痛苦,適應了疼痛的感覺。
“蠻子的體質真不是蓋的,這怕不是種族天生的天賦吧?”
塗過止血藥膏以後,陳咬鋼身上的大多數嚴重傷口都用繃帶包紮了起來。偷偷看着所有負面狀態消失,屬性面板下多出每600秒內1%生命值的恢復速率,渾身掛彩的陳咬鋼看上去確實有點狼狽,不過他那懸着的心總算放下。
幸好那一招沒傷到內臟要害,而蠻族血統又賦予了他強大的再生能力,這點傷養一天差不多就能恢復。
站住腳跟,瞭解過情況的寇馬可和蘭登,已經忙着去處理他們的麻煩事了。
聽基德曼說,他倆決定明天和物資搜尋小隊一起離開。
不過基德曼還沒講完,診所裡忙到焦頭爛額的修女就大發雷霆,立即把他這個全身上下不疼不癢的死胖子趕了出去。
直到檢查完所有的病人,阿蕾菈才端出兩杯熱氣騰騰的蜂蜜牛奶茶,規規矩矩地放在陳咬鋼面前:“你好,來自北方蠻族的勇士,我是阿蕾菈,心盲之眼的高階修女。”
“你好,我叫陳咬鋼,你可以叫我陳,或者隨你便……只要你們別把我當奴隸看待就行。”
阿蕾菈端着蜂蜜牛奶,如品珍饈地啜了一口,她的紫羅蘭色調的雙眸一如既往的明亮。在暗黑的亂世之中還有這樣心靈純淨的女人,讓陳咬鋼情不自禁地多看她了幾眼。
比起遊戲世界裡的免費奶媽阿蕾菈,眼前的修女阿蕾菈顯得更加溫柔堅強。可能是接受過全視之心洗禮的原因,她的眼底流動着溫暖的迷霧,彷彿擁有一種窺視善惡的魔力,讓陳咬鋼感覺自己很難在她面前撒謊。
阿蕾菈微微頷首,可能是由於處境艱難,她的臉上沒有太多笑容:“聽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在你休息的這段時間,我從夏娜和商人們那裡聽到了你的事蹟。雖然羅格守望如今只是一座破敗的要塞,但我們會爲每個勇士竭力提供支援。”
“如你所見,有一顆流星擊中了羅格守望,不管你是否願意相信,經過我們的初步統計,幾乎有三分之一面積的要塞與民宅被流星摧毀,我們失去了很多姐妹,也損失了很多戰備資源,很多人能從這片廢墟里倖存下來,僅僅是因爲先祖在這片土地上注入了保護魔法。”
“可是隨着修道院的失守,我們世世代代守護的神器落到了惡魔的手裡,就連這裡的守護魔法也在漸漸失效。那顆充滿邪惡力量的流星仍在要塞的底層燃燒着,修道院的其他修女正在研究它的秘密,也許它會給我們帶來轉機,也許它會讓我們萬劫不復。若是災難面前祈禱無用,也許我們只能面對現實。”
“此外,我們加派出去尋求支援的偵查斥候大多已經遇害,爲了清理羅格守望附近的怪物,我們已經實在抽不出人手了。如果你覺得自己有實力完成賞金任務,或者你想了解一下流星的成分,也許你應該和夏娜聊一聊。總之,我現在能告訴你的就是這些了,我聽說你是爲了送信而專程來到此地,你有什麼好消息要告訴我嗎?”
默默傾聽阿蕾菈講述完畢,沉默許久的陳咬鋼這才取出梅娜塔的信物。
“混沌之雨灌溉大地,孕育無數天災人禍,誓言破滅危在旦夕。毀滅或改變,永在一念之差。”
阿蕾菈看到信物,眼神表情不斷變化。可能她在拿到信物之後,就猜到瓦婭帝國內部到底發生了怎樣的恐怖劇變。
阿蕾菈嘆息一聲,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像是終於做出了某種重要的決定。她忽而壓低嗓音,邀請陳咬鋼進入她的私人鍊金實驗室:“既然預言註定如此,你又是傳達信物的信使,我覺得我應該讓你看看我們最近的研究成果——別告訴其他人,這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辦法,可是爲了生存,我們只能學會利用它們。”
陳咬鋼的表情稍微有些驚訝,其實他只是在演戲而已。早早打過劇情的陳咬鋼確實知道,表面溫柔堅強的阿蕾菈,實際上還擁有另一張不爲人知的面孔:阿蕾菈是一名對任何力量都會感到好奇的法師,她並不是羅格人,而是法師部落的後裔。
當流星摧毀羅格守望的時候,阿蕾菈和她的修女同伴,就開始瞞着所有人秘密研究流星的物理結構與能量體系。
當陳咬鋼正在檢查阿蕾菈的私人鍊金室有多少財產的時候,阿蕾菈便從抽屜暗格裡摸出了一隻海螺形狀的空膽水晶。
“看,這就是我從流星上拆分製作的水晶藥瓶,我真厲害,你被我的造物嚇了一跳對吧!”
阿蕾菈一改尋常的溫柔委婉,忽而露出一副小魔女的面容,她有些自我陶醉地捧着水晶藥瓶,不斷給陳咬鋼講解它的工藝與用途:“……經過我們的研究,這些怪異的天外水晶擁有一種我從未見過的內噬性傾向,只要空氣中的能量濃度夠高,它們似乎能夠自動吸收附近的力量,以充能液體的形態儲存在空水膽之中。”
說罷,阿蕾菈將水晶藥瓶靠近一些粘稠的藥湯,藥湯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褪色,而藥瓶之中卻積蓄出了一股碧綠如果酒的藥液。她擰開刻有魔法符文的軟木瓶塞,捏着鼻子把它重新封好,塞到陳咬鋼的手裡。
看到阿蕾菈這副模樣,陳咬鋼甚至有點想笑:“這真是不可思議的魔法,不過你……直接確定喝下去沒問題嗎?”
趁着阿蕾菈思考的時候,陳咬鋼低頭一看,一道散發着魔力光芒的文字,顯示在這件藥瓶上方。
【青焰海螺之治癒藥瓶】:當前容量150ml,最大容量600ml。
若單次飲用至少消耗150ml的充能,則在30秒內爲你恢復46%的生命值,並且通過治癒一層出血狀態。
飲用藥劑之後,在5秒內增強15點火焰元素抗性,在5秒內增強15點冰冷元素抗性(注:元素抗性有其最大上限)。
這些文字只有陳咬鋼才能看見,而阿蕾菈顯然沒有想到太好的藉口,只能對陳咬鋼坦白:“我曾經徵求過幾名重傷瀕死病人的同意,在他們身上做過試驗。嚴格意義上來說,這種藥劑會讓人體的新陳代謝速度變得非常快,同時有一定的腎上腺素屬性。體質太過脆弱的人,可能承受不住這樣的藥力,所以……”
不等阿蕾菈說完,陳咬鋼已經把那瓶子喝了個底朝天,他正愁身上疼得厲害,轉眼阿蕾菈就送溫暖了。
“你……你在幹什麼,哦不,你現在感覺怎麼樣?我還沒測試結束,我只是給你看看而已!”阿蕾菈突然被陳咬鋼的操作搞蒙了,然而面對慌亂的阿蕾菈,陳咬鋼只是揭開腹部的繃帶。他看見那些撕裂的肌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了再生。
喝下藥劑,陳咬鋼的舌頭略微有些麻痹,但生命值恢復確實讓他舒服多了。
讓陳咬鋼忍不住懷念虛擬遊戲的幸福設定:玩家可以把藥物自定義成任何口味的飲料,不用擔心膀胱爆炸,不用擔心擔心肥胖與糖尿病,想喝多少就喝多少。《暗黑流放》的飲料口味定製功能推出之後,玩家揹包裡無色無味的藥劑,全部都變成了肥宅快樂水,想想當初自己真是不懂得珍惜呀……
“我現在……身體很熱很癢,這藥簡直比兌了馬尿的黑麥酒還要難喝!但我感覺好多了,至少沒那麼疼了。”
阿蕾菈這才鬆了口氣:“抱歉,我應該先給你說清楚的。不過既然能派得上用場,這一件試作品就先送給你好了。陳,我知道野蠻人的平均身體素質比帝國人要強悍很多,如果你碰到什麼液體都這樣胡亂灌進肚子裡,我可救不了你。”
“多謝,其實我不是很喜歡喝酒,我會注意服用劑量的。”
拿了好東西的陳咬鋼心情愉快,流星水晶藥瓶是暗黑流放的基礎設定,玩家可以通過最簡單的攻擊殺怪來給藥瓶積攢充能。不同的藥瓶有不同的效果,充能產出的藥劑也各不相同。
只要藥瓶沒有損壞,就可以反覆充能使用。
在沒有揹包空間,獲取補給也非常困難的異世界,流星水晶藥瓶便是冒險者的第二條生命。
目前這些藥瓶還是無法量產推廣,因爲流星中可被利用的有益物質是極爲有限的,更多部分則是有害的。想想那些被砸死後又復活的燃燒焦屍,想想那些破土而出的惡魔與亡靈,阿蕾菈擔心公開附魔藥瓶會引起分歧,其實也可以理解。
“好了,我們的談話到此結束了,記住幫我保密,這件事暫時不要告訴夏娜……流星和惡魔對我們的同胞犯下了難以饒恕的罪孽,夏娜還沒有完全接受這個事實。如果你需要食物,你可以去和獨眼凱拉的酒館坐一坐,要是你想換一身行頭,去鐵匠鋪找寇娜聊聊吧,她從小就喜歡過北方聖山的鋼鐵傳說,她會對你很感興趣的,當然,你得花錢。”
“我要去照顧病人了,從現在開始,我是照顧病人的阿蕾菈,你可不要對我說些奇怪的話。”
阿蕾菈整理好她的衣衫,抱着她的鍊金挎包再度回到診所走廊之中。
有人說她是天使的化身,也有人說她是純潔的聖女,然而只有陳咬鋼和極少數修女,才知道真正的阿蕾菈是何等模樣。
【叮!你在羅格守望的聲望,達到-容忍-級別,阿蕾菈獨立聲望-友好-級別】
【對於世世代代生活在母系社會的羅格姐妹與心眼修女來說,如何接待闖入領地的男性,一直是個容易引起爭吵的話題。不幸中的萬幸,你清繳怪物的英勇表現,在爲你在羅格守望贏得了一席之地,所以她們能夠容忍你在此地駐紮,但是她們未必樂意與你親密相處。想要獲得所有羅格和修女的信任與尊重,這點功勞可是遠遠不夠的……】
當然,人生經驗告訴陳咬鋼:小心提防二五仔纔是避免團滅的重中之重。
“靠人不如靠己,一身遮羞破爛太沒牌面了,看來我得去搞一身新裝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