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靈悅好不容易鬆了一口氣,她只知道,如果桐桐真的把事情說出來,剛剛失去親人的他們,可能根本接受不了,或許會做出什麼異於常理的事情。
桐桐也許會受到良心的譴責,或許會受到法律的制裁,可是不該在這個時候,被這些人打死。
兩個人剛剛鬆了一口氣,就看着門口忽然跑過來一陣紅色的身影,從眼前掠過去。
館陶就那麼跪在那裡,目光直視着躺在木板上的,發燒的男人。
“對不起,都是我,是我故意引起了這場瘟疫,是我讓人把得了病的死老鼠死貓死狗扔在你們平時喝的井水裡,纔會造成這次的瘟疫,我也沒想到會這麼嚴重,對不起……”
她咬着牙一氣說完,大家都紛紛的別過頭來看着她,目光從不可置信到平靜,然後聚攏起巨大的怒意,紛紛寒意逼人的看着她。
很平靜,不可言說的平靜,上官靈悅震驚的看着這一切,顧老還沒反應過神來,剛剛救了一個人,另一個人就撲上來送死,簡直就是不可置信。
喬之清從屋裡面出來,詫異地看着這一切的平靜,在看着跪在地上聲淚俱下的館陶,頓時就什麼都明白了,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個躺在木板上,發燒發的都快沒有意識的男人,忽然就睜開了眼睛,眼睛死死的瞪着館陶,還有更多的人目光冷冽絕望的看着她。
誰又願意相信,他們的妻離子散,家破人亡,都是因爲眼前這個女人,因爲被怨恨矇蔽了雙眼,因爲她逞一時之快,他們淪落成了炮灰。
顧老哀嘆的站在那裡,上官靈悅也沒有上前去阻攔,話一旦說出口,就不能再收回。
誰也沒有資格上去攔着別人不讓他們發泄他們的怨恨和怒氣,被瘟疫磨平了所有氣焰的他們,終於在殘風暴雨的壓迫之中,尋到了一絲可以報復和怨恨的縫隙,並且一發不可收拾。
那個在木板上的男人忽然就拿掉了自己額頭上的冰塊,惡狠狠地瞪着地上的哭泣的館陶。
以爲哭泣就可以獲得諒解嗎?不是所有的認錯都有機會挽回。
他掙
扎着從木板上下來,趔趄了兩步走過去,跪在館陶的面前,一隻手掐在館陶白皙柔嫩的脖子上,黑白分明,像是要撕裂開來的墨色天幕。
那個男人喘着粗氣,胸口一上一下的呼吸着,看起來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他什麼話也不說,什麼情緒也沒有,只是暴風雨來臨之際的暗啞沉悶。
其他的人也都死死的看着,彷彿在館陶脖子上的那隻手就是他們自己的一樣,一樣的狠,一樣的恨。
那個男人手上的青筋微微的凸起,他本來就瘦削的很,手指的關節分明,極其恐怖,掐在館陶的脖子上漸漸地用力。
沒有人在乎館陶是什麼原因這麼做的,他們只看到了天塌下來似的結果,所以根本不在意。
男人咬緊了牙關,雙目死死地瞪着館陶,像是要吞噬她的骨髓一般,手上漸漸用力。
上官靈悅看不下去,想上前,可是被喬之清死死地拽住,他站在那裡冷靜的看着,什麼話也不說,什麼也不做,就是那麼看着。
這難道不是館陶自己的選擇嗎?語氣揹負着愧疚痛苦一生,不如讓這些人報仇,直接殺了自己好了,還能解憤。
他們作爲一個旁觀者,沒有任何一個理由讓他們爲兇手說話。
就在館陶臉色煞白快要失去意識的時候,忽然聽到外面傳來驚恐的嘶吼:“妹妹……”
齊飛飛快的從外面跑進來,臉色難看極了,他雙目睜得很大,一下子就跪在那個男人面前,用力的掰開他的手,哭喊着說道:“對不起,我妹妹已經知道錯了,你們就再給她一個機會吧,她真的已經知道錯了……”
男人不肯放手,咬着牙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繃緊了一根弦,就是要死死地掐住館陶的脖子。
他再加上一隻手,齊飛哭喊着去護着館陶,“不要殺她,她也很可憐,她被賣了那麼多次,她只是心裡怨恨罷了,她一時想錯了才走了歪路,她已經知道錯了,你們就原諒她吧……”
男人生着病,最終沒有敵過齊飛的力氣,一下子癱倒在地上,衆人看了極其氣憤,紛紛要站起來,齊飛一個勁兒的拉着館陶
在地上磕頭,“對不起,對不起了大家,我知道,我妹妹做的事情百死莫恕,但是我就這麼一個妹妹,我們剛剛纔相認,求求你們,放過她吧,她年紀還小……”
“難道我兒子年紀就不小嗎?”那個在地上的男人嘴裡忽然流出了血跡,緩緩地流淌到身上,沾染到了地上的泥土,目光有些晦澀不明,“我兒子才八歲,我妻子才二十四,我要去陪他們了……”
“老秦——”周圍的人不可置信的大叫,要站起來去攙扶地上的男人。
上官靈悅看着不好,連忙和喬之清跑過去,上官靈悅掐着他的人中,“醒醒,醒醒啊……”
她把着脈,感受着生命的流逝,卻沒有一絲回安的跡象,那個人閉上了眼睛,氣急攻心,吐血身亡。
就那麼一個人死了,代替他的兒子得了傷寒,這樣兒子就不會疼,沒有報仇而生氣,這樣就不會後悔。
館陶一口氣沒吸上來,脖子上的三個指印格外的明顯,青紫的痕跡帶着冷冽逼人的死亡氣息。
“老秦——”周圍的人不顧一切的跑下來,這裡的重症病人雖然病重,可是來了這裡,還沒死一個人,這樣在黎明即將到臨之前,還是有一個人離開了他們,他們痛苦萬分。
上官靈悅看了看顧老,搖了搖頭,表示沒了辦法,不是她不想救,而是那個叫做老秦的男人,已經抱了必死之心,誰也攔不住。
喬之清拉着上官靈悅慢慢退開,其餘的人圍上去,男男女女的哭喊着,“老秦——”
聲音此起彼伏,剛剛還輕鬆的局勢瞬間逆轉,誰也沒有想到在這個時候,會有一個人突然離開。
齊飛抱着自己的妹妹哭着,他給她掐着人中,給她順着氣,看着她緩緩地睜開眼睛。
哭聲,抽噎聲,不絕於耳。
顧老輕嘆了一聲,在一旁搖了搖頭。
其中一個人緩過來,哭着指着館陶說,“都是這個女人,這個掃把星,她害死了我們的家人,現在又來害死了老秦,她是故意的,老秦沒殺了她,我們殺……”
“我們殺……”幾個人同時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