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采薇,薇亦作止。
許多年前,楚天簫等人誤入延津地下,從此便與薇夫人結下不解之緣。
回憶多年前的第一次相見,林雨淅便對薇夫人有一種十分親切的感覺,只想投入她的懷抱之中。
那時她還以爲只是因爲薇夫人的氣質便是泛着母愛光輝,所以纔會讓她有那失態的感覺。
而後,薇夫人不斷地提醒她與楚天簫保持距離,還給了她神獸子衿。在那一次圍城戰役中,如果沒有子衿,可能她早就死在城中。
那日她墜落崖底,是薇夫人召集大地精靈爲她續命贖魂,對她的百般照顧自不必多說。
林雨淅隱隱覺得,這個世上影響她第一深的人無疑是楚天簫,但第二卻非薇夫人莫屬。
她們之間發生過太多事,也有太多的未知和謎團。
林雨淅隱隱感到,所有謎團,都將在今天解開。
薇夫人的出現讓全場陷入了一個寂靜的氛圍。
所有人都在打量着薇夫人以及她懷中的那抹柔弱身影,都在暗地裡猜測這兩人是何關係。
他們沒有用天算之法推演,只是因爲到了他們這個層面,早已深深瞭解了天道法則。
無緣無故,事無鉅細,通通用天算之法算完,那麼便是對天道法則的挑釁。
一次兩次或許還可以,但若是次數多了,天道被窺探了太多次,就會開始懲罰施法者。
所以,那些巔峰強者都是格外小心,儘量不用天算之法。
殺破歌倒是無所畏懼,但他求的並非事事全知,而是神秘。
全部事情都在掌握之中,對他而言實在是索然無趣。
人生,便是要有一些未知纔會刺激。
寂靜終究是要被打破的,開口的,卻是伏羲天帝。
他的聲音很是乾澀,又有些沉鬱頓挫,根本就不像當時那個叱吒風雲的強者。
反而……像是一個做錯了事的哥哥。
“御妹……”
薇夫人聞言微微一頓,面色雖然不改,但林雨淅卻能最近地觀察到她此刻的玉手正在輕微抖動。
“近年來……可好?”天帝繼續說道,聲音雖低沉卻也能讓人聽清。
薇夫人嘆了口氣,說道:“陛下叫錯了……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我如今已不再是陛下的御妹,而是薇夫人。”
天帝話語一澀,苦笑道:“你還在生朕的氣?”
薇夫人微微搖頭,淡淡說道:“陛下當年決議與他開戰,也是爲六界安定,本該無做錯這一說……”
天帝眼眸一亮,說道:“朕不能錯,六界之主,處雲端之上,若朕錯了,蒼生情何以堪?”
薇夫人卻是搖搖頭,沒有管他的這番言論,自顧自說道:“然而……錯了便是錯了。”
天帝一愣,舌尖似有阻塞,頓時說不出話來。
“對便是對,錯便是錯,明明做錯卻要百般言辭修飾……對錯之別,本就不該摻上其他……這與公理正義大道苦衷,通通無關。”薇夫人突然目光一轉,定住了伏羲,咬字十分清楚地說道,“我只知道,錯就是錯,別無其他。”
天帝目光一低,沉吟片刻後說道:“或許……你是對的。”
薇夫人繼續說道:“大錯已經鑄成,陛下又何必再去多想,徒勞傷身罷了。”
天帝苦笑一聲,說道:“神農畢竟是……朕的親弟弟……朕又怎能不去想?”
薇夫人仰頭望天,不再多說什麼。
“御妹,你當日便已經立下誓言,此生不再與朕會面,爲何今日卻要反悔?”
薇夫人說道:“陛下又叫錯了。”
“然而……你終究是朕的親妹妹,華夏女媧!”
此語一出,全場除了最早知道真相的殺破歌和一直知道真相的天帝之外,全都大驚失色。
最爲吃驚的還是林雨淅,她只感覺自己腦子像是被撞了一下嗡嗡響個不停!
“女媧?三皇之地皇女媧?”林雨淅一時覺得難以接受,雖然她早就知道薇夫人一定大有來頭,但卻怎麼也想不到她就是巔峰之一的女媧娘娘。
難怪,難怪她說這裡沒有人叫她夫人,都是叫她娘娘。
這世上有很多娘娘,比如神界的九天玄女,便被稱作玄女娘娘。
但六界中早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對於‘娘娘’兩字,如果不加任何前綴,那麼指的便是三皇之一——女媧娘娘!
唯有她,是神界第一位娘娘。
也唯有她,敢在天外界讓人稱她做娘娘。
林雨淅從未接觸過這些,自然不知,否則早就可以從稱呼中看出一些貓膩了!
“女媧這個身份,在我決意與我夫君共攜手那日,便已經被我拋卻……如今的我,不過是個隨夫君種種薔薇的夫人,是爲薇夫人。”
林雨淅這才明白薇夫人這三個字是這樣來的,當下又驚又奇,躺在薇夫人懷中說不出話來。
“我已不再是女媧,而是薇夫人,如此,女媧立下之誓言與我又有何干?女媧不能來見陛下,薇夫人卻是可以。”
天帝微微一頓,旋即說道:“那麼,你此來何意?”
薇夫人鬆開林雨淅,輕輕撫摸着她白嫩的臉頰,淡淡說道:“我是爲了這孩子而來的。”
林雨淅這時已忍不住問道:“娘娘……既然您是最慈祥,對萬物最仁愛的女媧娘娘,爲什麼您要那麼對我?”
薇夫人說道:“那是爲了你好……我當年爲你設下石中玉,就是怕你在凡塵被人見色起意。要反向破解,卻是需精裝細磨。”
林雨淅打斷道:“對了!是不是像宛城裡的石匠一樣,用錘子一錘子一錘子招呼?我做的那些勞役,就是……錘子嗎?”
薇夫人笑着嘆了口氣,說道:“不愧是我的女兒……真是聰明,這般磨練自然也是爲了早日讓你晉入天心之境……只是我終究狠不下心,那些日子裡,每晚我都會前去看你……”
林雨淅此刻已經被震驚得無以復加,她聽到前頭的幾句就已經呆若木雞。
薇夫人……女媧娘娘……是我孃親?
後面的話她根本就沒有心思去聽,連忙問道:“那……芷蘺姐姐呢?”
薇夫人嘆氣道:“那不過是我思你太深,便捏土造就的孩子罷了……”
林雨淅更是不解,問道:“既然這樣,孃親你當年爲什麼不把我帶在身邊呢?”
薇夫人聞言微微一愣,卻也沒想到她這麼快就開始喚自己做孃親,吃驚之餘更是感動……
其實林雨淅早就將薇夫人視作最親近的人,承認她是自己孃親也是完全順理成章。
果然思想單純的人就是好啊……
“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薇夫人嘆口氣說道,“日後有機會再慢慢說與你聽。”
言畢,她便走上前一步,對着天帝說道:“陛下,淅兒是我的女兒,這樣算來,家室之差……還能算麼?”
天帝微微一頓,雖然都是三皇血脈,但也有高下之分。若論到細裡,自然是水夢涵的血統更高貴一些,但若是放在凡間……十個天帝之女也比不上一個女媧後人來得高貴。
因爲女媧是人類最爲親近的大神,苗疆一代更是傳承了數千年的女媧圖騰和傳說。
“其實,你們都錯了。”便在此時,薇夫人淡淡的話語再次響起,“楚天簫究竟要娶誰,是由他自己決定,我們這羣外人又有何資格干涉?”
她這話說得極爲樸實,又是在情在理。感情之事,本就該是本人決定,哪有他們這羣人商討的餘地?
“走吧,去見他,聽聽他的選擇。”薇夫人再次說道,話已到這個份上,天帝縱然有心也不好阻止,於是對着水夢涵說道。
“夢兒,帶路吧。”
水夢涵面露難色,說道:“可是簫郎他現在正在師傅的小世界裡……”
薇夫人微微一笑,說道:“無妨,星柔的小世界中,一天一瞬,想必我們坐下喝盞茶水,他便該出來了。”
她話說到這裡,突然朝着林雨淅笑道:“淅兒,神界的茶,你可會泡?”
林雨淅很認真地說道:“就算不會,也可以學……小天哥喜歡喝茶。”
薇夫人微笑着點點頭。
然而就在她轉身要去泡茶時,水夢涵卻是已經搶先一步踏了出去。
“天池的水卓爲清純,用於泡茶自是再好不過。”薇夫人見狀笑道,“夢兒,淅兒,你們方纔逞口舌之快有何意思?不如快去快回吧。”
她這話說一半,留一半,但兩人都是聰慧女子,很快便明白她的意思是讓兩人賽上一場。
“哼!”兩人互相對哼了一聲,旋即便是頭也不回地齊刷刷朝着天池奔去。
天帝和薇夫人相視一笑,紛紛搖了搖頭。
“現在的女孩子啊……都不知道矜持兩字怎麼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