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鋮按着歐陽慕林的吩咐,替他拿好了雞蛋,又切好西紅柿。直到歐陽慕林將飯菜端上了桌,他這纔回過神來,猶猶豫豫的開口問:“那個……你來找我,該不會只爲了和我吃頓午飯吧?”
“不可以嗎?”歐陽慕林反問。
“那倒不是。”顧鋮猶疑的端着碗,“只是覺得有些奇怪……”
“你我單獨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氣氛的確有些耐人尋味。”歐陽慕林也兀自笑了。
“說吧。”顧鋮不動聲色的開口,“找我有什麼事。”
說實話,面對着歐陽慕林,顧鋮總會不自覺的感到一絲壓力,涌上一股很莫名的不安感。因而很想盡快結束這樣的尷尬。
“臨出國前,我想找個機會和你好好聊一聊。”歐陽慕林放下碗筷,擡眼看着顧鋮,“雖然我不想承認這個事實,但又不得不說,你對安然的關係不亞於我。所以……”
“所以?”
“我離開之後,請你好好的照顧安然。”
“你這是什麼意思?”顧鋮沉下臉,心中有些不痛快,“她是你的女朋友,該好好照顧她的,是你而不是我!你說這句話的時候,不止看輕了我,更是看輕了安然。”
歐陽慕林看着顧鋮的臉,那副嚴肅的表情竟令他有些動容。
“我並不是要把她拱手讓人,只是希望在我離開的日子裡,有人可以陪她度過每個孤獨的時刻。”歐陽慕林解釋着,“可能再旁人眼中,安然是個堅強而理性的人,但你我都清楚,她的內心比任何人都柔軟,比任何人都需要更多的安慰和鼓勵。而在我心裡,除了你,沒有人能夠勝任這個角色。”
“若我不答應呢?”顧鋮依舊冷冷的開口,“如果你來找我,只爲了說這個,那我無話可說,也不想再聽。你請回吧!”說着便要起身送客。
“事實上,我很膽怯。”歐陽慕林突然開口,語氣中帶着幾分悲涼,“面對着安然,我似乎變成了另一個你,總是手足無措,總是不能保持冷靜和理性,也終於明白了你從前的那般心情。”
“你是在嘲諷我嗎?”顧鋮皺起了眉,“過去的事,我已經不想再提。你是你,我是我,從來沒有任何相似之處。”
“你對我的敵意,源自於何處?”歐陽慕林幽幽的問,“既然你已經選擇放下安然,又爲何對我這般態度?”
“第一,我對你沒有任何的敵意,你不要誤會。我只是覺得尷尬,找不準合適的態度面對你。”顧鋮聽了這話,先是笑了笑,接着淡淡的開口,“第二,我有沒有放下安然,那是我的事,而你要用怎樣的心態去面對她,就是你應該考慮的問題了,兩件事不要混爲一談。我對你的態度,並不會因爲你我與安然之間的糾葛產生任何變化,自始至終,我都沒有改變過對你的看法。”
“你錯了。”歐陽慕林看着顧鋮的眼睛,輕輕的笑了,“事實上,你變了很多,只是你自己沒有感覺到而已。”
顧鋮站在原地,沒有吱聲。
“好了,這事暫且不談。坐下吃飯吧!”歐陽慕林又端起了碗。
“你今天不該來找我的。”顧鋮也拉開凳子重又坐下,“在出國之前,你應該找個時間和安然好好談談,而不是把時間浪費在和我的爭論上,對你毫無益處。”
“多謝提醒。”歐陽慕林夾了塊烤鴨送到嘴邊,“今天說的話,你聽進去幾分都無妨,都代表了我真實的想法。這些話,也只有面對着你才說得出,旁人沒有同理心,不會理解。”
顧鋮默默的低頭吃着飯,什麼話也沒應。歐陽慕林便也沒再開口,屋子裡只剩下電視的聲音。兩人沉默的吃完了這頓飯,又“默契”的收拾好碗筷,這才散去。
送走了歐陽慕林,顧鋮躺在沙發上久久不能入眠。翻來覆去,轉眼到了下午的四點鐘。他拿起手機,撥通了母親的號碼。
“哦,媽!”電話剛一接通,顧鋮便急急的開口,“您和我爸都還好嗎?抱歉這兩天沒有跟您聯繫。”
“都好,都好!只是辛苦你了,一個人在家還不適應吧?”顧俊芳的聲音裡略帶着疲憊。
“媽,如若工作太辛苦,您就辭了吧!”顧鋮自然很是心疼。
“不辛苦。”顧俊芳緩緩的說,“這裡的病友都很和善,醫生護士也都很照顧我們。管吃管住,太陽曬不到雨也淋不到,比當老師的時候輕鬆多了,可能身體上會累一些,壓力小很多。”
“您這是在安慰我嗎?怕我擔心?”
“真不是。”顧俊芳在電話裡笑了,“暑假等你來了這邊,你就知道媽說的是真是假了。”
“媽……”
“好了!不跟你聊了。”不等顧鋮的話說完,顧俊芳隨即打斷了,“你爸上午預約了一項檢查,我趁着現在有時間,要領他去咯!你在家照顧好自己,學習上也不能放鬆,知道嗎?”
“嗯……”
掛斷電話,顧鋮感到一陣悵然若失,母親和父親的合照擺在家中最顯然的位置,他看着照片發起了呆。從前一家三口相處的畫面浮現在腦海裡,久久不能散去。
“爸,媽……”顧鋮的眼淚不由自主的落下來,儘管在外人面前,他一直表現得很堅強,像個男子漢,但私底下,他不過也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從小不曾與父母分離過。而家中又突然遭遇這麼大的變故,着實讓他慌了手腳。
好在住在家屬院的,都是學校的老師和他們的家人,彼此知根知底,偶爾也會給顧鋮送些吃的用的,說些鼓勵和開解的話。
顧鋮的心,就如同此刻的屋子一般空蕩蕩的。他有些不明白,爲何這些不幸偏偏發生在自己的身上……爲何自己要承受那麼多,不屬於他這個年齡應該承受的一切。
然而他忘了,在這世上,有的是比他更可憐的人兒,拋開天災人禍,每個人活在世上,都要面臨着各種各樣的悲痛,誰也無法輕易躲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