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回到教室,第二節自習課已經過半,試卷是肯定來不及寫完了,她索性攤開一張白紙,“刷刷”地動起筆來:以防萬一,她準備將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整理出來,必要的時候拿着證據去報警。
好容易捱到下課,同學們紛紛交卷,只有安然坦然地拿出答題紙,大筆一揮寫上自己的姓名,便遞到孫建波的手裡:“麻煩了。”
“可是,你這……”
“不礙事。”安然衝他笑笑,“交上去吧!我會跟老師好好解釋的。”
孫建波於是不再說什麼,拿着兩人的答題卡送到了講臺上。
“安然!”就在這時,葉梓拉着王蘭快步跑過來,俯身靠近安然的耳朵,“怎麼樣?校長怎麼說?”
安然小心翼翼地合上桌上的那張紙,裡面寫滿了宋怡菡的委屈和憤怒。
“我們出去慢慢說。”
說罷,她輕輕推開兩人,邁步朝教室外走去。
葉梓和王蘭對視一眼,都有些疑惑,但又不敢耽擱,隨即手拉着手一道追了出去。
安然徑直來到走廊的盡頭,那裡漆黑一片,因而沒有多少人會經過那裡。
“安然?”
葉梓和王蘭也緊跟着趕到了,看着安然的背影,竟覺得有幾分落寞。
“安然,你沒事吧?”王蘭伸手拉了拉安然的胳膊,“是不是……校長沒有答應你的請求啊?”
安然搖搖頭。
“那是答應了?”葉梓追問。
安然還是搖搖頭。
看着安然失魂落魄的樣子,葉梓着實感到很是不安,只得暗自焦急,卻又不敢再次追問。
“我聽了那些錄音……”安然忽地開口,聲音聽上去有些飄忽不定。
“錄音?”
安然點點頭,眼淚簌簌地往下掉:“我……我好害怕。誰能想到,平日裡看上去溫文爾雅的老師,竟然會說出那樣令人作嘔的話,誰能想到,我們一向敬重的人,竟會做出那樣下流的事來……在我的認知裡,這件事是無法解釋的……他明明有個溫柔漂亮的老婆,甚至,他的女兒還與我們同歲,他怎麼能……怎麼能……”
“安然……”葉梓上前扶住安然,“好了好了!不要再想那些事了,你會受不了的。”
安然伏在葉梓的肩頭,眼淚打溼了葉梓的外衣。
“葉梓,你說……爲什麼世上竟有這種事……”安然抽泣着,渾身不停地發着抖,“他不是我們的長輩麼?爲什麼……”
“沒有爲什麼,這世上就是那麼的險惡。”葉梓一邊拍着安然的後背,一邊冷着臉開口,“總有那些個禽獸不如的人。”
安然從口袋裡掏出宋怡菡的手機,顫抖着雙手,塞到葉梓的懷裡。
“葉梓,你替我把手機轉交給宋怡菡。我怕……我怕見到她會失態,會令她更加難過的。”
“好。”葉梓點點頭,答應了下來。
“順便轉告她,”安然抹了一把眼淚,“校長答應要徹查這件事,最遲後天就回給我答覆。若是到那時,沒有將那個禽獸開除,我們就拿上證據去報警!”
“嗯……”
“你們回去吧,我想一個人在這靜一靜。”安然擡眼看着遠處的燈火,心裡一陣刺痛。如果身處黑暗,那麼,究竟誰會是照亮自己的那道光?
“安然……”
“別說了。”王蘭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葉梓給拉住了,“走吧!她現在肯定很難過,我們還是不要打擾她了。這樣吧!你陪我一起去找宋怡菡。”
王蘭只好張張嘴,什麼也沒說,任由葉梓拉着跑下了樓。
安然手扶着走廊上的欄杆,小心地往前走了幾步,想要克服心中的恐懼,探身望一眼樓下。可是當她的身子一貼近欄杆,她便渾身戰慄,頭冒冷汗,雙腿不由自主地發着抖。
就在這時,她感覺到身後衝過來一個人,緊接着,一股大力將她從欄杆邊拉了回去。
“小心點……”
一回頭,正對上顧鋮那雙滿是擔憂的眼睛。
“你向來怕高,不是嗎?離得那麼近,太危險了。”
而下一秒,顧鋮也注意到了安然哭紅的雙眼,一時間有些慌了慌神。
“安然,你……你怎麼了?”
安然只是緊閉着嘴脣什麼也不肯說。
“你別嚇我啊!”顧鋮急了,聯想到剛纔安然不尋常的舉動,他臉上的神色更加緊張了,“不管發生了什麼,你都不要做傻事!”
安然這才擡眼看了看他:“傻子……你以爲我想不開要跳樓?”
不想,顧鋮竟傻傻地點了點頭。
“我就算是想不開了,也不會選擇從樓上跳下去。”安然的心情稍稍好轉了些,“一來,我怕高,可不敢站上高處。二來,跳樓身亡實在太血腥太恐怖了,一點都沒有美感。第三,我怕痛,萬一跳下去死不了,那豈不是白白的痛一場?如果我要死,一定要死得漂漂亮亮的。”
“呸呸呸!說什麼死不死的!”顧鋮的眉頭糾作一團,“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顧鋮。”安然望着顧鋮的眼睛,“這個世界上存在着絕對的善惡嗎?”
顧鋮沉思了兩秒,搖搖頭:“大抵是不存在的。除非,是不諳世事的孩童。”
“如果,一個你向來敬重的長輩,突然對你做了……做了很不好的舉動,甚至是犯罪。你會怎麼辦?”安然的眼圈又紅了,“是勸自己別在意,能忍則忍。還是站出來揭發他?”
雖然顧鋮不明白安然問這句話的用意,但他還是毫不猶豫地回答到:“站出來揭發他!”
“如果他拿你的父母,你的名聲威脅你呢?”安然又問。
“如果是開明的父母,相信自己的父母,那他們肯定會站在自己這邊,給我勇氣。如若不然,最多隻是關係更差而已。”顧鋮一字字地說,“至於名聲那種虛無縹緲的東西,更加沒有必要去在意。人們往往拿這種東西來困住旁人,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去指責旁人,卻未必能嚴格地審視他們自己的人生。所以啊,那些人的看法,對我們來說重要嗎?不重要!只要我們在乎的人們,願意相信自己,那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