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時,發現有人趴在牀邊睡着,他舔了舔乾巴巴的嘴脣,皺着眉,她昨晚就這麼一直趴在這裡?
她的臉正好偏向他這一側,長長的睫毛像兩團小扇子一樣垂下,總是習慣微翹着嘴,嬌顏熟睡着,恬靜而柔美,餘怒未消的他忽然有些生不起氣來。
瞥了瞥她身上,披在她身上的毛毯已經不知何時掉落在地,身上僅有單薄的衣裳。牀那麼大,她就不懂得上來睡到被窩這裡?臉又沉下來,皇甫瀚掀了被子坐了起來,伸手準備去把她抱上牀。
哪知手才碰到她,她人就醒過來了。
皇甫瀚冷冷地收回了手,開始恢復之前的冷峻的面容。孟雪璇揉了揉眼,還是看到了他的動作,她有些愣神,他還是關心她的嗎?
“王爺醒了,我去讓人給你送早膳過來。”順便回去再睡回一覺,他昨晚睡得好了,可她卻沒得怎麼睡呢!就連條毛毯,都走不開去拿,還是讓丫鬟給她取過來的。
她彎腰撿起地上的毛毯,撣了撣上面的灰塵,起身隨意地掛到衣架上,察覺他冷冷的表情,沒等他趕就先一步走開了。
“你不相信我?”皇甫瀚卻盯着她的背悠悠說了一句。
同時修長的身軀也站起到牀邊,冰寒的目光看着她,顯然是還沒有從昨天的怒氣中回過來。
孟雪璇腳步一頓,聲音淡淡地,“我沒有。”
孟雪璇就知道他醒來還會繼續不依不饒,她有些後悔,就應該走得快點的,或者,在他醒來之前,先一步離開房間的。
“皇甫瀚,我們不要就這個問題再吵了好不好?”她抿了抿脣,哀求,就當他從來就沒有聽過那些話不行嗎,像昨天那樣吵着,她真的很頭痛!
皇甫瀚眯起危險的眸子,一下就開來到了她面前,擋住了她去路,扣着她手腕,“你明知道太子他對你的那點心思,爲何還要這麼做,我還從來不知道,你還能如此做到這種地步,他要答應你,你是不是就無所顧忌地跟着他去了?”
他的語氣帶着譏諷,她明知道太子一直都對她‘心懷不軌’,還敢這麼做。要是太子真的答應了,她會不會就打算就此離開他而投入太子的懷抱?
孟雪璇咬着脣,心又痛了,慌亂不已,神色也有些痛苦,“不是你想的那樣。別再問了好嗎。”
皇甫瀚陰沉着臉,可沒漏下她表情的變化,極力地隱忍着,“你有難處,爲何不肯來找我!”
孟雪璇手扶着額,沉默地扭頭向一邊,眼眶卻是忍不住有些紅了,可怎麼也沒能說出一句話來。不該聽的他都聽了,她還能怎麼說,說那些話其實是林曄熙故意捏造來陷害她的?別說他不會信,就連她想想都覺得不可能,早在林曄熙說出口那話時,他就已經有了判斷了吧?
“說話!”
“疼!皇甫瀚冷靜點,那已經不重要了!”
皇甫瀚冷眉相對,手上力道不減,“不重要?那什麼才重要,被拆穿了所以選擇撤手了?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沒臉沒皮了?”
шшш● тт kǎn● ¢ Ο
“我……”她想逃,可皇甫瀚怎麼都不能讓她得逞,頭痛不已,也不知是疼的,還是過不了自己內心那一關,面對着這樣不肯上罷干休的他,更加讓她惶惶然,被他戳到了內心的痛處,不知怎地,突然眼淚就再也控制不住地留下,“別再問了,算我求你了,別再問了,好不好?我也不想,我也不想的……”
她忽然嗚咽出聲,掙扎着痛苦的神色,讓皇甫瀚都有些措手不及,只能看着她緩緩抱着頭蹲下痛哭。耳旁聲聲壓抑的哭聲讓他有些心煩意亂,難受得緊,卻沒再逼她。
低頭看着她傷痛地哭着,瘦弱的肩膀隨着她的哭泣一纏一纏的,他心跟着揪緊,伸手捧起她梨花帶雨的面頰,看着忍不住心疼地皺着眉,“究竟是爲何,就這麼讓你不能跟我說?”
孟雪璇眼前早已模糊了視線,她難受地閉上眼,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顆接連着一顆從臉頰簌簌地滑下,若不是阻止不了,她希望這輩子都不會讓人知道。咬着發白的脣,她抑制不住撲到他身上,“我……我恨她……因爲我,恨她……”
所以她纔會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奪走她的一切!
孟雪璇咬着牙,害她變成這樣的人,是林曄熙,那個女人,憑什麼,能這麼對她?
開始,她真的只是爲了脫身,所以才那樣哄騙太子。可後來越想越覺她不甘,想想她爲了林曄熙所受過的煎熬,就算知道不該,可她還是控制不了,恨意從心底升起,並且根本就不是她能按壓得下來的。
她只想着放任自己一次,卻沒想仇恨這種東西,最是要不得!沾染上了,就是一發不可收拾!
等她覺悟的時候,悔之晚矣!
皇甫瀚深深嘆了一口氣,纔想到她的心結,將她拉入懷,他是看着她過來的,他怎會不知她的苦?
“一切有我在,不會讓你白受了委屈!”皇甫瀚緊緊地抿着脣,英俊的臉上因爲他的繃緊的面肌而有些微微變形,扶過她的背輕拍着,是她太心切了。
這種事,他從來沒想過讓她出面,他自會替她討回,用不了多久,林家一干人等,等待着他們的,將會是他瘋狂的報復!
誰也阻止不了!
“我不該那樣想,更不該那樣做的。我真的不想的,真的,我也沒想到自己會變成那樣,會變得那麼壞!我控制不了,我是不是錯得很離譜,我是不是很壞?”
孟雪璇低聲嗚咽着,終於擡起頭望着皇甫瀚,像犯了不可饒恕的錯誤,可她當時早就被仇恨衝昏了頭腦!
她害怕,可還是希望有個清醒的人告訴她一個答案,她是不是變成了她從前最不齒的壞女人了?
“沒有,你沒錯!”皇甫瀚定定凝視着她,她的眼裡的痛苦糾結盡收他眼底,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答案,攬過她的背,讓她靠回他胸前。
有些傷神,以她的性格,這種事想想都會讓她覺得是一種罪過,她是痛恨到何種地步,才逼自己邁出這一步,又是拿出多大的勇氣,才能在他面前懺悔?
皇甫瀚從來不覺有什麼,換成是他,反而完全沒有一點壓力,施以對方十倍百倍報復,而他也一直是這麼幹的!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反之,人若犯我,我必將辱之,毀之!
這一直是皇甫瀚秉持着最低的底線,最基本的律條,在這方面,他從來都是不含糊的,反而比任何人更能將它演繹得更加完美!
“我是不是已經走上一條不歸路,從此不能回頭了?”她失神地靠在他胸口,恨一個人是何滋味,她今天體會的非常深刻,仇恨這種東西,多少人碰上了便是萬劫不復?
皇甫瀚誰大掌輕按在後腦勺,無奈地輕笑,她終究還沒能分清,“你不是早就回頭了?”
悔恨已填滿了她內心每個角落,還有什麼好指責的?雖然選擇的方式錯了,她也不過是正常人該有的反應!
“我以後再不會了!”她在他胸口悶悶地道,恨一個人有多累,她真的學不來。
皇甫瀚只是摟着她,不言,她不敢做的,那就由他代勞好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孟雪璇只覺身上抽搐了一下,咬上了牙關。
“怎麼了?”皇甫瀚低下頭。
“沒事……”
在他的摻扶下兩人同時起身,她纔想起皇甫瀚畢竟有傷在身,改換她扶他回牀上,傳喚了丫鬟進來伺候,她找了藉口就先行離開。皇甫瀚看着她匆匆離去的背影,只當她還沒有整理好心情,想留,還是覺得讓她靜一靜比較好。
從皇甫瀚房裡回來時,孟雪璇就匆匆地走回了她隔壁的房間。
“秋宛,幫我守着門,誰也不許進來,知道嗎?”她準備合上門,秋宛連門都沒得進就被她趕了出來,她看起來有些急切。
秋宛有些擔心,剛剛回來小姐和王爺大吵了一架她們都是知道的,不過見她叮囑也就只好停在了門外,“小姐發生了什麼事?”
“沒事,記住,一個時辰之內,誰也不許來打擾我!”孟雪璇神情有些嚴肅,之前都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纔開始的,今天,她不得不提前一點了因爲她能感到它已經有些躁動不安了。
門關上,她取來銀針,還有一塊厚厚的棉布,盤腿坐在牀上,放下帳子,身上的衣服也被她拉下,手伸往背後的細帶,緊剩的裡衣也被她嫺熟地解了下來。赤‘裸’着上身,外層的衣服鬆鬆垮垮地掛在腰上,分別取了兩根銀針,兩根銀針足足有手指長短。
閉上眼,再睜開,捏起銀針毫不猶豫地紮在皓腕上,眉心一皺,肌肉一緊,手指長的銀針幾乎整根斜斜地沒入了手腕上,依稀可見一點點的針尾。另一根,也被她插到了心尖部!
忍不住發出一聲悶哼,一條紅色的血線,沿着手臂蜿蜒而下,到手上的針孔,一滴滴的血滲出滴落在棉布上。
約一個時辰之後,她的面色早就蒼白如紙,迅速拔了針,落針可聞,她也倒在了牀上,看着牀頂發呆。
她,該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