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血戰斷口血堡。
什麼以十擋千。
什麼百騎破城。
什麼千騎千里奔襲。
什麼三千騎大破十萬獸人。
這種輝煌故事,對他們來說,多不勝數,很多人張口就能來,已沒辦法辨別真假。
盛名之下,通常會有兩種狀況,名難符和無虛士。
斷口血騎明顯屬於後者。
因爲他們與普通沽名釣譽之輩不同,他們常年身處邊關,要是沒有自己的獨到之處,早就被奧丁獸人給打殘了,人家可不會配合你演戲。
斷口血騎的與衆不同,不僅體現在體型和訓練有素上,還體現在他們的精氣神和目光上。
不知道斷口血堡整體情況如此,還是塞德里克大公有意爲之,他隨行的這支斷口血騎身上的鎧甲就沒一副是全新的,上面佈滿了修補痕跡,這固然會影響他們的美觀,但是憑空增添了一股子煞氣。
他們的鎧甲通體血色,據說原來並不是這個顏色,而是因爲鮮血浸染多了,清洗不掉才變成了血色。
只要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這是以訛傳訛,鮮血乾涸之後不是血紅色,而是偏黑。
這種鎧甲顏色讓他們在戰場上十分醒目,容易集結,同時也說明他們對自己的實力超級自信,因爲顯著外觀,同樣也會讓他們更容易成爲集火目標。
但是他們身上那股揮之不去的血腥味,卻是實實在在的。
就像常年在土地中打滾的農夫身上會有土腥味,常年與木頭爲伍的人身上浸入木頭味,只有常年浸泡在廝殺中的人,身上纔會有如此濃重的死亡味道。
他們就像是一羣跳入食草動物羣的洪荒猛獸,與王室瓦萊絲塔祥和安定格格不入。
值得慶幸的是,他們是一羣守護者,不是殺戮者,否則整個瓦萊絲塔會被他們拖入血海煉獄。
肖恩並沒能第一時間見到塞德里克大公。
沒有辦法,瓦萊絲塔是一個非常講究資歷的城市。
他雖然擁有大公之權,卻沒有大公之名,哪怕與攝政公主蘇菲麗雅關係緊密,依舊改變不了他只是一名男爵的事實。
攝政公主蘇菲麗雅現在還在這個位置上,就不得不遵守遊戲法則,一些高規格的公開宴會,肖恩暫時還沒資格參加,至少以男爵的身份沒資格。
這也是肖恩爲什麼向攝政公主蘇菲麗雅討要世襲伯爵名號的原因。
某種程度上講,這個身份算是一張入場券,哪怕明知道是一個虛名,沒有還真不成。
這件事情已經在操作,到目前還沒有遇到任何阻礙,像紋章院那種腐朽官僚機構,就不要對他的效率抱太大期望,拖個一年半載,太正常不過,哪怕永夜軍領這一次並沒有吝嗇,直接出手打點,也得走好幾月的正常流程。
不是他們有意爲難了,而是他們查據搜典,看看能不能將肖恩與歷史上某個高貴血統掛上關係,這樣一來,纔會讓一切顯的名言正順,符合規矩和流程嘛!
實在沒有,也不妨礙他們製造一個出來,這種事情,他們不是第一次幹,也不是最後一次幹。
對於能不能見到塞德里克大公,肖恩絲毫不擔心。
於私,他與蘇菲麗雅關係密切,對方是她的血脈至親,她對外人或許不會張揚,卻不一定會隱瞞自己的家人。
於公,塞德里克大公是間接盟友,永夜軍領的很多好東西,都通過攝政公主的手流向了斷口血堡,目前已知的就有飛鷹傳信、戰獸、投刃車和黑火藥。
自凡是有點戰略目光的人,都能夠看到其中蘊藏的價值,更別說塞德里克大公這位名滿天下的超級統帥。
肖恩已經預料到了塞德里克大公會重視自己,卻沒有想到如此重視。
攝政公主蘇菲麗雅爲塞德里克大公舉辦的大型迎接晚會剛剛結束,他便隨同蘇菲麗雅出現在肖恩的私人莊園中。
碰面後,塞德里克大公一言不發,圍着肖恩直打轉,用一種帶着挑剔神色的審視目光觀察他。
肖恩心中暗叫一聲糟糕,對方明顯不是在用審視盟友的目光審視自己,而是用審視外甥女婿的。
相比起前者,這種情況將會更難熬。
果不其然,跟在塞德里克大公身後的蘇菲麗雅正衝着肖恩擠眉弄眼,顯然是在暗示他,他們兩人的關係,自己外公已經知道了。
在所有父母至親眼中,自己的孩子都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珍寶,想迎娶或者嫁給他們,必須擁有相匹配的能力才成,甭管他們的孩子是否有他們想象中的那麼優秀和美好。
塞德里克大公也不能免俗。
兩人雖然是隔代,但是論到親密關係,更在普通父女之上,因爲塞德里克大公將對自己女兒的內疚和虧欠,全傾注到了蘇菲麗雅身上。
不過塞德里克大公愛孩子的方式,明顯與普通家長有些不一樣,他對自己的至親要求的更嚴格,也正是這種嚴格要求,才塑造出了蘇菲麗雅外柔內剛的性格,在關鍵時刻挑起蘭斯洛特王室的大梁。
蘇菲麗雅這幾年的表現,更讓塞德里克大公無比滿意,她應該算是自己直系親屬中,最出色的一個。
最大遺憾,大概是她的女兒身,否則她絕對是蘭斯洛特王室合格的王,在自己的協助下,帶領蘭斯洛特王室和斯特雷奇家族,走向一個新的輝煌。
蘇菲麗雅在王位上的出色表現,加上蘭斯洛特王室內部不成文規矩,讓很多人都忽視了她的婚姻問題,包括她的親外公塞德里克。
當他猛不丁得知,自己寶貝外孫女竟然私定終身,還是剛剛從山野中崛起的新勢力首領的時候,心中滋味可想而知。
他承認,在這之前,他非常看好這個空手起家,利用無數契機,不停騰挪,生生打出了屬於自己一片天地的小傢伙。
他也承認,對方帶來的一些列戰爭利器,讓他垂涎三尺,很多大程度上,將會顛覆未來的戰爭格局。
但是這不代表這個傢伙擁有迎娶自己掌中至寶的資格。
還好,對方至少不像傳說中的那麼糟糕。
因爲離瓦萊絲塔越近,關於肖恩的亂七八糟的消息越多,全傳到了塞德里克大公的耳朵中。
什麼暴發戶?
什麼倖進者?
什麼貪婪之徒?
什麼卑鄙小人?
這些都還算是好的。
諸如攀龍附鳳,攝政公主圈養的面首和小白臉之類的,謠言消息滿天飛。
塞德里克大公雖然不想相信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也不認爲自己一手調教出來的小蘇菲麗雅會墮落成這個樣子。
但是架不住衆口鑠金,又關心則亂。
心境多少會受到影響。
雖說從見到攝政公主蘇菲麗雅的那一刻開始,便可以確定,那些謠言僅僅是謠言,但是心中對肖恩的印象分,已經被拉到很低位置。
肖恩給他的第一眼感覺還算不錯,至少粉頭粉面的小白臉謠言,不攻自破。
身材將近兩米,渾身肌肉鼓鼓囊囊的肖恩,絕對與那個詞語搭不上邊。
渾身上下收拾的乾淨利落,除了面部輪廓略帶有安迪斯人特有的扁平,膚色和髮色略微有點差異外,其他與拜倫貴族並沒有太大區別,至少沒有野蠻人身上的那種腥臭。
讓塞德里克大公真正產生一絲好感的,應該是肖恩坐臥之間,展現出來的軍人風範,這是一種自律的表現。
若是一個人能在生活作息中嚴格要求自己,那麼這個人的品行一定不會太差。
塞德里克大公在評估肖恩的同時,肖恩也在打量這位拜倫聯盟的王國騎士。
對方身上不僅散發着一股子凜然氣息,就連相貌也非常符合肖恩對騎士的想象,身材高大,能夠輕易贏得人們信賴的國字臉,不苟言笑,目光中平卻不苛責。
僅憑這幅相貌,即便是沒有大公的名頭和以往的顯赫戰績,危機中,一樣能夠輕易贏得很多人的信任。
相比起他來,肖恩身上的軍人氣息只是半吊子,塞德里克大公身上的,已經融入到了他的骨子中,一言一行都到這這種濃烈氣息。
辨識度相當高。
他以及他率領的軍隊,應該是這個世界上軍人典範。
“見過大公閣下,應該是我去面見你纔是,讓大公閣下親自登門,實在過意不去。”肖恩率先打破了僵局,語氣不卑不亢,對付這樣的人,你要是表現的太過卑微,反容易被對方看不起。
“就是你想娶我的外甥女?”塞德里克大公根本沒有理會肖恩的客套,目光炯炯的望着他。
對方亮劍速度,比肖恩想象的還快,一上手便直奔主題。
肖恩毫不猶豫的點點頭道:“沒錯,不是想娶的問題,而是我娶定了。”
“哈哈……好大的口氣。”塞德里克大公雖然在大笑,目光卻是一片冷意,“你憑什麼?”
“憑我只用了十三年,便統一了安迪斯人,並帶領他們走出了大山,憑我手中的十萬精銳大軍,憑我們現在擁有的土地面積,不遜於任何一座軍領,憑我們永夜軍領在蘭斯洛特王室領地中的貿易稅收,已經佔了蘭斯洛特王室總稅收的三分之一。”肖恩一甩手,便將自己引以爲傲的功績甩了出來。
這種時候,尤其是面對塞德里克大公這種人,可不是藏着掖着玩自謙的時候。
“就這些?”塞德里克大公面無表情的反問。
“這僅僅是過去創造的成績,我今年二十剛過八,無論是我的生命,還是我的領地,都處於剛剛起步狀態,我不敢保證以後是否能繼續創造輝煌和奇蹟,但是至少有這種可能,不是嗎?大公閣下!”肖恩微笑着反問道,“這個世界上,最值得期待的不應該是未來嗎?我覺的衡量一個人,不應該用過去,而是用未來。”
“好一個衡量一個人不是用過去,而是用未來。”塞德里克大公雙目一亮,肖恩這種別開生面的論調,確實有幾分與衆不同。
肖恩鄭重其事的道:“不過在我看來,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哦?”塞德里克大公感興趣的神情更濃郁了道,“你認爲什麼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殿下到了我這邊來,將會有更遼闊的空間,發揮她的所長,我願與她共通攜手打造我們的領地,創造屬於我們的輝煌。”肖恩情真意切的道。
打沒打動塞德里克大公暫時不知道,至少一邊的攝政公主蘇菲麗雅已經聽的美目異彩連閃。
對她來說,這纔是世間最美的情話。
“很動聽,但遠遠不夠。”塞德里克大公搖搖頭道。
肖恩一愣,神情誠懇道:“我不明白大公閣下的意思,還請賜教。”
塞德里克大公的觀點同樣也不走尋常路,“對你們的崛起和發展,我也略做了研究,裡面的運氣姑且不說,這也算是實力的一部分,你們的飛速發展,某種程度上是建立在掠奪上。
初期是的時候,你們藉助曼育軍領的奴隸起義軍之手掠奪曼育軍領的財富,作爲自己成長的養分。
中期的時候,你們通過雅各布江從小亞細亞平原,從瓦萊絲塔手中掠奪大量財富,壯大自己。
現在則是通過,吃下絕望沼澤的鱷族人土著和從金斯利家族身上壓榨來的財富,作爲發展動力。
雖然你們用的手段很高明,但是依舊改變不了掠奪本質。
下一步,你們準備掠奪誰,維持自己的高速發展?
當你們掠無可掠的時候,又怎麼保持現在的高速發展?”
肖恩雙目一凝,情不自禁的挺直了腰桿,重新審視這位王國騎士。
對方的分析,某種程度上講,已經接近了永夜軍領高速發展的本質。
很多人都在驚詫於永夜軍領創造的諸多輝煌和發展速度,卻不清楚他們始終能保持高速發展的原因。
從經濟角度上分析的話,就是塞德里克大公剛剛所說的——掠奪。
通過商貿的方式,掠奪外界的財富,用以自肥。
這種財富不侷限於金銀珠寶,還有各種資源和勞動力。
自凡是與永夜軍領產生經濟貿易往來的,某種程度上講,都是在爲永夜軍領打工。
在這一點上,攝政公主蘇菲麗雅都沒有塞德里克大公看的透徹。
樹老成精,人老成妖。
這種活的年歲足夠長的老傢伙,見識太廣,果然不能用常理來衡量。
既然已經剖開了表面,直接看本質,肖恩也不再藏着掖着,直截了當的回答道:“絕望沼澤這一次,我們已經吃撐着了,未來數年,估計不會有擴張行爲,至少領土上不會再有,主要精力應該會轉移到建設上,大公閣下說的沒錯,商貿掠奪是我們過去高速發展的根本原因之一,但絕對不會成爲我們未來發展核心,自身建設和發展纔是根本。
我們也絕對不會主動放棄這種手段的,短時間內商貿重心依舊會在雅各布江一線,不過未來的重點卻不在這上面,我們初步規劃在兩個方面。”
“哪兩個方面?”這次開口問的並不是塞德里克大公,而是攝政公主蘇菲麗雅,她並沒有因爲塞德里克大公點破說永夜軍領對其領地展開商貿掠奪而氣惱。
身在局中,一些實質東西,她比塞德里克大公看的更清楚。
永夜軍領固然從蘭斯洛特王室地盤中掠奪走了大量財富不假,同樣他們也帶來了很多他們原先沒有的好東西——黑火藥、投刃車這些戰爭利器且不說,諸如水車、水鋸、水磨等等新式工具,正在被永夜軍領帶的興起。
最重要的是,永夜軍領的入駐盤活了蘭斯洛特王室領地的經濟,用大量的奢侈品將財富從那些勳爵貴族的手中搜颳了出來,一部分被永夜軍領帶走,還有一部分被永夜軍領反手轉到了那些爲他們打工的領民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