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內。
月秋道士臉上紅一塊紫一塊,揉了揉被彈弓擊得痠麻的穴道,忽然收劍衝着劉生拱手:“師弟,佩服!”
劉生見月秋收了劍,樂了,還以爲他直接認輸呢!想想也不可能,於是不卑不亢地回答:“僥倖!如果不是兩位師兄心地善良始終不肯下殺手,也不可能被我偷襲成功。”
月秋道士面色漸漸平靜,擺擺手:“師弟謙遜了!贏就是贏,用什麼手段都是一樣!本來,師弟破了我二人聯手,我就該認輸的!不過既然是比賽,還是要決個高下!這樣吧,我再攻師弟三招!倘若師弟接了下來,我認輸便是!”
劉生聽月秋這麼一說,心裡倒也有些愧意。不過卻不是對自己的偷襲羞愧,而是羞愧自己把這世界上的人想得太壞了,像這月秋道人,無論放在那一世,人品都是槓槓的!當下鞠了一躬道:“兩位師兄大義!等會無論輸贏,我都記下兩位師兄的恩情了!師兄,請---!”
月秋拔劍在手,也不多話,也不花哨,一劍斜削劉生腦門。劉生身子一側讓開劍勢,左手彈弓緊握,右手化拳爲掌向月秋手腕拍去!這一掌若是拍中,劉生便會化掌爲爪,扯住月秋往前衝,再順勢轉到月秋身側,攻擊他腰眼或者腿彎。可是月秋一劍力道也沒有用實,自然不會被劉生算計到,當下左腳滑開幾分,寶劍化爲反手仙人指路樣,斜撩劉生!劉生已經算到了會有這麼一手,彈弓馬上磕向寶劍劍背!那月秋暗喝一聲好,兩件兵器就撞在了一起。之前月春月秋聯手都沒有正式和劉生交上手,想來劉生小孩子力氣小逃避硬碰硬,這一旦比起力氣,吃虧的鐵定是劉生。豈料彈弓寶劍相交發出叮一聲脆響,月秋的手腕反而向下一沉!這倒不是劉生的力氣能大過月秋,而是劉生彈弓的下砸之勢卻是借力,彈弓一砸之下,整個人就騰空而起。以自身重量壓制月秋的反手上撩,這相對力道上倒是月秋吃了虧。劉生彈弓借力之後猛地一躍,足足躍起三四米高,緊接着凌空翻身,變爲頭下腳上,彈弓滿弦拉開,瞄準了月秋頂門,大喝一聲:“吃我一彈!”那月秋反應極靈敏,一擊落空,騰騰連退兩大步,再聽到彈弓要打來了,唰唰唰數劍把自己上半身裹得水潑不進。
眼看那劍花甚是好看,觀衆們正待鼓掌叫好,卻見月秋忽然撤了劍勢,把劍往身邊一丟,搖頭嘆道:“三招已盡!”說完就拱手退向競技圈外。
“且慢!”
月秋前腳已出競技圈,聽到劉生的叫聲,後腳卻在競技圈內停住了。一年一度年度大比啊,可不是時時樂,對於今天的失敗,月秋還是有些耿耿的。
“裁判大人!”劉生脆脆的童音迴盪在競技場中:“我和月秋師兄的三招切磋只是私下協議,我以爲!按比賽規矩來說,月秋師兄還沒有輸,所以!我和月秋師兄的比試,應該算平手!”
裁判席上的幾位開始交頭接耳。結論還沒有出來,卻聽得觀衆席上有人大叫一聲:“好!”在這一聲叫好的帶領下,競技場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王欽差自然也站起來鼓掌。這順應民意的事情,不花自己半毛錢,那是一定要做的。瑕茂道長見王欽差也肯定了,立即起立高呼:“本局,翠柏、月秋平手!同時晉級!”競技場內又是一陣掌聲。可是有些個人卻是欲哭無淚,無論買月秋還是翠柏勝出都贏錢,可自己偏偏買的就是月春。本來自己博輸了也就算了,可爲什麼其他人都贏了?想着別人贏的錢有自己的一份,就更憋屈了。
劉生聽完瑕茂道長的宣佈,再次向月秋道士深深一鞠躬!這次可真把月秋道士一個大老爺們感動得眼圈都紅了。沒人想到一個六七歲的小孩子能有怎樣的心機,更沒人想到劉生已經是在爲自己將來在半仙觀的立足做準備了,只以爲劉生很大方,跟那些願意和別人一起分享玩具小孩子一樣。劉生卻已經打定了主意將來要和月春月秋兩位多親近親近。這兩位可是堂堂正正的人物,和劉生的比試更是實在到了只用招式和蠻力,完全沒有使上一分真力。
半仙觀看臺。
劉生被叫到了精衛觀主、王欽差、白雲道長、黑土道長那桌酒席前。
“翠柏,我看好你!加油!我期待着,將來你會有更美好的前景!”王欽差一口官腔。
“謝欽差大人誇獎!”劉生不卑不亢,鞠躬。
“下一輪你打算怎麼打呢!”
“觀主大人!我現在進武比前三了麼?”劉生不答王欽差的話,卻問精衛道長。
“唔……並列,也算前三!”
“那麼,我輸了也是第三?”
“答對了!”
“那我就第三吧!反正我也打不贏!”劉生把手一攤,好像很無奈的樣子。
王欽差楞了一楞,才哈哈大笑起來:“小滑頭!”
精衛道長也是莞爾。揮揮手:“不打了就坐邊上看比賽吧!等武比結束了,就賜你宅院。說好的拜長老爲師的事,改日焚香祭祀之後再說。”
劉生忙磕頭謝禮,猶豫了一下,終於沒有在這當口把自己義父義母的難處說出口。
月蓉道姑眼睛裡滿是驚喜,她現在已經徹底看不懂劉生了:這到底是個神馬人啊?天才?武癡?就這麼容易闖入了年度前三?如果這劉生有個十五六歲,她絕不至於如此驚訝。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千言萬語在腦海裡翻滾着,可還沒來等她清醒過來,月蓉道姑就被一大撥師兄妹們排擠到了旁觀的位置,一段段奉承,一份份肉麻,不要錢地把她身邊載譽歸來的劉生淹沒了……劉生只得茫然地應付:謝謝,謝謝,謝謝……看透了人生,他並不喜歡這種奉承,這根本沒有一點實質性的意義!不過身在局中,身不由己!他更想一個人靜一靜,去想一下之後的道術比試自己不要昏了頭,更何況還有陳林……會不會指使人在道比中針對自己?
蒼松道長叫劉生奪取前三甲,卻沒告訴他大比分文、武、道三場,這是要讓劉生拔得三場前三,還是隻要贏一其中之一就行了?不過,走到現在這一步,劉生也懶得想了,反正,盡力而爲吧。
武比的最終結果產生,第一第二被日字輩包攬,第一日光道人,第二日三道人,第三名月秋道士,並列第三名,翠柏。觀摩的看客們,有人還在議論其中的精彩看點,更多的則是輸了博彩,一言不發,垂頭而去。最高興的則是精衛觀主了,這一次博彩,半仙觀幾乎通吃所有彩金;自己還得了個瑞眼識人的好名聲。
半仙觀舉辦的三場大比之中,道比才真正是重頭戲。文字功底再好,武功再好,也不過是一個道人應該具備的基本功:文爲畫符、學習進修打基礎,武爲施展道術的必須。道門中人,日常對外該懸壺濟世施德施善,自身則強身健體修煉長生之術,輔助的就是煉製丹藥;同時也要爲四里八鄉降妖除魔,往大里說就是替天行道。至於道行高深者修行登峰造極後,御風飄搖,踏浪而行,翻手爲雲覆手爲雨,如此種種,卻不是世人可以企及的,只能被稱爲神、仙了。
道殿。
半仙觀的道殿,相比文殿、武殿不知道恢宏了多少,那叫一個高端,大氣,上檔次。但是這次的道比,並沒有設定在恢宏的武殿內外,甚至對觀衆也進行了嚴格的審批,除了半仙觀的道人,和一些特邀的道教名人,就只招呼了王欽差一人。好在看客們也並不介意:年度大比的看點只在武比,文比是沒法看的,道比大家都想看,可是一是看不懂,二是道教故作神秘又或許擔心別人偷師!所以,道比歷來不邀請外人觀看。
“我道門道術,以降妖除魔爲本,法術爭鬥,一則是不能胡亂讓外人看去,二則是鬥法之時,數百個道案召喚妖魔鬼怪,天地間妖氣怨氣彙集,也不是常人的軀體可以承受得了的。”精衛道長伴在王欽差身邊,從容地解釋。
王欽差聽出精衛道長言外之意,旁觀還有危險,當機立斷就打了退堂鼓,言稱自己除了觀摩年度大比,更重要的是維護地方安全,所以在道比期間,欽差大人更應該留在地方確保地方安定團結。精衛道長於是連連向欽差大人致謝。
午餐之後,精衛觀主、白雲道長、黑土道長三人帶隊,半仙觀道士至少來了一半。近千人浩浩蕩蕩在奚山裡走了足有兩個時辰,纔在一處峽谷前停下。十八名道士先做了場法事,再將平安符交給兩百零二名參加道比者。精衛觀主再次重申:道比有風險,入谷須謹慎!
天已黃昏,峽谷中怪樹亂長,雜草橫生,各種樹影、山石的陰影隨着時間的推移相互吞噬,再融合爲更濃重的黑。這峽谷是一處上古戰場的遺蹟,之所以選擇夜晚歷練則是爲了增加道比的難度。只要順利通過峽谷就算勝利,前提是不被嚇傻。道比的排名就更簡單了:最先通過峽谷的就是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