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的榮幸,總督大人。”文貝克非常紳士的微微躬身行禮,語氣不急不緩的說道;
“跟隨開拓者先輩的足跡,我們來到這片羣島已經有300多年曆史,對東印度羣島地區海洋地理氣候非常熟悉,遭遇風暴和瘟疫的可能性極小,即便遇上了也不可能全軍覆沒,所以這種可能性可以排除。
環顧周圍
法國人正在中南半島越南王國發動殖民戰爭,並且有意向老撾和柬埔寨等王國推進,沒有能力,也沒有意願在我們的殖民區內鬧事。
美國人和扶桑人同樣如此,有心無力,當地刀耕火種的土着人就更不可能了。
因此只有西班牙海盜和英國人有可能,若是西班牙海盜則是劫掠行爲,若是英國人的話,我判斷更可能是個人行爲。”
說到這裡
文貝克無奈的雙手一攤說道;“作爲這個世界上真正的海洋霸主,英國人看上哪一塊地盤用不着偷偷摸摸的,滑鐵盧戰役之後,英國人退出了爪哇島的統治以示對荷蘭的善意,以他們慣有的驕傲秉性,更不會對一座荒島感興趣。”
這一番判斷當真是入木三分,已經接近6成事實了。
弗雷德裡克-s-雅格布爵士深以爲然的點點頭,舉步走到窗口,望着外面熙熙攘攘繁華的巴達維亞城區,輕嘆了一口氣說道;
“不管是哪一個都不好對付,我們現在抽不出身來呀!”
“是的,總督大人。”文貝克明智的沒有多說。
“非常謝謝你,親愛的文貝克,如果需要了解相關情況,我還會找你的。”
“隨時恭候垂詢。”
文貝克微微頜首,轉身便離開了總督辦公室,隨手關上了房門。
巴達維亞位於爪哇島西北海岸,荷蘭殖民者最初佔領這裡的時候,只是個兩三千人的海濱漁村,如今已發展到人口達到90多萬的東南亞最重要的港口城市。
它是東西方往來貿易中心,物質和文化知識傳播渠道,在十九世紀已有相當高的國際化程度,是一座開放性的貿易城市。
8月末的巴達維亞氣候一如既往的高溫悶熱多雨,這裡常年氣候維持在25~28攝氏度之間,降雨平均,沒有旱季雨季之分,全年只有一個季節,那就是夏季。
來自北歐地區的弗雷德裡克-s-雅格布爵士現在無比懷念阿爾卑斯山的皚皚白雪,他的家族在奧地利擁有一座面積很大的城堡,當冬季的白雪飄落就會變成童話般的世界。
而在這座荷蘭人統治的城市裡,總督先生無論如何也找不到那種親切的歸屬感。
弗蘭克-斯內德先生的貿然闖入,打破了總督大人寧靜的生活,給他出了一道難題。
現在的東印度羣島並非四海昇平,荷蘭入侵亞齊的戰爭自1873年開始,至今已進行了整整9年,依然沒有看到結束的希望。
荷屬東印度羣島殖民政府麾下的陸軍兵力,有23全部用在亞齊戰場上,以保持對叛亂勢力的強勢壓制。
遙想當初
荷蘭士兵登上亞齊的土地充滿信心,感覺只是一次輕鬆的郊外旅行,與荷蘭人一同前來的還有從歐洲各地招募的士兵,面對只有長矛大刀的亞齊土着,征服者們信心爆棚。
事實與料想完全相反
亞齊土着卻讓殖民軍隊吃盡了苦頭,戰事變成了荷蘭人的噩夢。
亞齊人採用了游擊戰的戰術,他們戰鬥中善於利用地形,藏軍於民,荷蘭人根本無法分辨普通亞齊平民和亞齊軍人,因爲他們都穿着一樣的破爛衣裳,拿起武器就是軍人,放下武器就是平民。
亞齊人的策略包括設陷阱,打埋伏以及突襲街道鄉村獨自閒逛的荷蘭士兵等,這讓荷蘭人感到每個村莊都隱藏着死亡的危險。
恐懼的荷蘭軍隊爲了挖出隱藏的亞奇抵抗戰士,推平村莊,焚燬房屋,對平民舉起了屠刀……
到目前爲止,陸軍大部分士兵陷入亞齊戰爭這個泥潭中,剩下的全加在一起不足6千人。
這其中還有很多來自歐洲各國的僱傭兵,以補充人力匱乏的荷蘭軍隊,需要維持東印度羣島從馬六甲到婆羅洲面積廣大殖民地的統治和威懾力,僅僅島嶼就有一萬三千多座,當真分身乏術。
所以,弗雷德裡克-s-雅格布爵士沒有多餘的兵力可以用在其他地方。
由於亞齊戰爭持續時間過長,財政費用高昂,傷亡人數過大,荷蘭王國政府和軍方出現嚴重分歧,部分內閣官員指責軍方盲目發動了這場戰爭,而軍方則反脣相譏,荷蘭王國的繁榮正來自於不斷的殖民戰爭。
持續9年的戰爭看不到勝利的曙光,民衆出現很強的反戰情緒,部分官員開始提議退出亞齊。
前一任總督正是因爲在戰事上無所作爲,因此不名譽的黯然去職,成爲亞齊戰爭綿延日久的替罪羊。
所以說,窮兵黷武的荷蘭人民者人口一直不多,這是有歷史傳統的。
思來想去
弗雷德裡克-s-雅格布爵士依然維持了最初的想法,先派人順便去島上看一看,但願上帝保佑,只是一些瘟疫或者土着人鬧事,否則事情就棘手了。
西班牙人和英國人沒一個好對付的,尤其是英國佬……
一想到這裡
弗雷德裡克-s-雅格布爵士咬着牙倒吸了一口冷氣,在這個悶熱的天氣中竟然感到後背涼颼颼的,他有一種預感,這一次的總督任期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寧靜。
八月末的一天
泗水港口
停泊在碼頭的三桅大帆船“鬱金香”號,船長馬爾科-範-尼斯特魯伊正在指揮裝船,他是一個經驗豐富的老海狼,身材強壯魁梧,飽經海風吹拂的臉上有着濃密的絡腮鬍須。
這一次“鬱金香”號滿載着香料,大麻和銅錠前往馬尼拉,往返需要近一個月半時間。
若是探索伊裡安島不順利,返回的日期就要大大的延遲,這讓船長馬爾科-範-尼斯特魯伊心中很不愉快,卻無法拒絕殖民政府的秘密任務。
按照大航海時代以來的傳統
西方殖民政府派出的教士,學者,經營貿易的民船往往都肩負着秘密任務,收集世界各地的諸多信息,風土人情,地理人文,政治風雲乃至於特色物產,必要時搖身一變轉化爲帶路黨或者侵略先鋒,明火執仗的劫掠……
享受着貿易便利,必然要承擔責任。
“嗨,親愛的船長先生,我是在西爪哇經營種植園的弗蘭克-斯內德,非常高興認識你。”弗蘭克-斯內德先生在水手長的陪伴下走過來,率先高聲打招呼。
“我向來討厭麻煩,也並不覺得有什麼高興,最後警告你一句混蛋,把親愛的那三個字給我拿掉,否則我不介意讓船上的小夥子幹暴了你的菊花。”船長馬爾科-範-尼斯特魯伊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講出的話足夠粗俗,這也正符合常年在海上漂的老海狼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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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辣果斷而且粗暴,否則鎮不住船上桀驁不馴的水手們。
弗蘭克-斯內德先生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臉上浮現的笑容迅速斂去,盯着船長先生看了一眼說道;“用不着我提醒你船長先生,你應該接到總督府的信函,此次探索伊裡安島,我將會作爲一個重要成員參與其中。”
“有沒有告訴過你,你的嘴真的很臭,現在給我滾遠點。”船長馬爾科-範-尼斯特魯伊從上衣口袋裡抽出一根粗大的古巴雪茄,一口咬掉了菸屁股,然後將雪茄煙含在嘴上,水手長立馬殷勤的給他點上火。
弗蘭克-斯內德先生臉色立刻黑如鍋底,恨不得一槍幹掉這個粗魯的尼德蘭人;“你用不着威脅我船長先生,我是肩負着秘密使命而來。”
深深的吸了一口,濃烈芬芳的菸草味隨之瀰漫開來,馬爾科-範-尼斯特魯伊船長享受的嘆息了一聲,吔眼看了下弗蘭克-斯內德先生充滿不屑的笑了起來;“嘿嘿嘿……什麼狗屁的秘密使命,就是去查亞普拉找你的兩個兒子罷了。
我在亞齊戰爭中運送軍隊士兵,武器彈藥,在剿滅土着反抗戰爭中率領水手打頭陣,執行重要的秘密任務沒有100起也有80起。
你的這件破事充其量只能擺在末尾,不要再拿這件狗屎的事情來煩我,現在給我滾開。
否則,我會讓你露着白屁股擦兩個月的甲板,你的這身白皮與荷蘭口音對我沒什麼作用。
現在給我記住,你這個臭屁哄哄的白人老小子,我就是這裡的暴君,在這條船上我說了算。”
說完,又美美的吸了一口雪茄煙。
弗蘭克-斯內德先生簡直氣炸了肺,但是面對這樣一個粗俗的船長,他半點脾氣也沒有,只能灰溜溜的離開船長的視線範圍。
“鬱金香”號“是一艘大型三桅風帆貨船,可以裝載高達680噸的貨物往來於大洋之間,船上的水手多達150餘人。
揚帆後
在裝滿貨物的三桅大帆船上,狹窄的艙面和貨物空間就是水手休息的地方,尤其是巨大的桅杆之間,水手們就像密集的蠶蛹一樣睡在帆布牀上,一個接一個,一層接一層。
整艘船上
只有船長才擁有一間狹小的單獨船長室,體現了絕對權威的地位,不容許任何挑釁。
鬱金香號三桅大帆船行駛在波光粼粼海面上,天邊的燦爛晚霞似乎映紅了海面,呈現出絕美的迷離畫面。
主桅杆上的白色風帆吃飽了海風,數十道鋼索具在劈波斬浪前行中發出不停的顫音,彷彿是無形大手彈奏的巨大七絃琴,發出高低錯落的鳴叫聲。
馬爾科-範-尼斯特魯伊船長從船長室走出來,手上端着一個份量十足的木質酒杯,裡面金黃色的大麥啤酒泛着白沫,他仰頭美美的喝了一大口,任由溢出的啤酒順着濃密的鬍鬚流淌到胸膛上,在海風吹拂下顯得分外愜意。
“嗨,老布朗,那個白人老小子在我的船上還老實嗎?”馬爾科-範-尼斯特魯伊船長走到頭髮花白的舵手身邊,一邊問話,一邊隨手將啤酒杯遞了過去。
舵手老布朗接過酒杯,毫不客氣的“咕嚕、咕嚕”就喝了幾大口,用手一抹嘴角說道;“除了下午的時候被人摸了下屁股,這老小子抽出槍來要玩命,其他的沒有什麼動靜。 ”
“那就好,算他還識相。”
“嘿嘿嘿……要不要給他加點料?”老布朗操控着巨大的木製舵輪,笑得有些不懷好意。
“算了吧,我們沒有功夫搭理這個自以爲是的蠢貨,60多名荷槍實彈的白人定居者消失不見,我懷疑這裡蘊藏着巨大的危險,一定要搞清情況才能行動。”馬爾科-範-尼斯特魯伊船長粗魯的外表下,有着細膩如發的心思。
“頭兒,我們這次滿載貨物前往馬尼拉,中途要先繞道伊裡安島(香格里拉島)嗎?”
“還繞個屁呀,重船吃水那麼深也靠不上去呀,這事兒返程的時候再說。”馬爾科-範-尼斯特魯伊隨口迴應了一句,接過自己的啤酒杯喝了一大口,眼看着已經見底了,忍不住開口罵道;“你這個該死的老傢伙,我詛咒你下地獄,剛倒的一大杯啤酒就給我幹掉了大半。”
“別這麼小氣,頭兒,不喝上一點,我晚上會打瞌睡。”老布朗說着從懷裡又掏出一個錫制酒壺,蓋子打開傳來濃烈的朗姆酒味,他仰頭喝了一大口又遞給船長;“剩下不多了,喝完記得灌滿了。”
“呵呵……你這個老傢伙早晚得死在酒桶裡。”馬爾科-範-尼斯特魯伊笑一聲,將錫制酒壺裡剩下的朗姆酒倒在啤酒杯裡,輕輕搖了搖讓其混合均勻,然後仰頭一口喝個乾乾淨淨,打了個滿意的酒嗝;“你等着,我再給你灌一些酒去。”
海風吹拂過艙面,沉重的滑輪組撞擊到艙壁發出不斷悶響聲,三桅大帆船一路劈波斬浪向着北方而去,在晚霞的映襯中變得越來越小,最後消失在海平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