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輕承認, 他這輩子是不如前世那麼內心惶然了, 或者說已經過了一輩子的人,再次重新過一遍自己的人生。
膽子會更大一點, 信心更是會強幾倍。
他上輩子本來就不是輸的一方, 到了這一世,有過一輩子的經驗,自然是心中想做什麼,就放手去做了。
他不打算讓趙靜安位於屈居女人之下,誰又能讓她伏低做小?
“怎麼?”注意到劉輕眼底之中,那抹神色的閣老微微一頓。
自從劉輕進了宮之後, 倒是很少會這麼陽光的笑了。
他與劉輕之間……本身可不只是坊間傳聞的那樣:他見了劉輕幾面, 然後說出此子有狀元之才的關係。
事實上,他私下與劉輕的父親交好,甚至於從劉輕小時候, 閣老就在爲他啓蒙了。
除了對外沒有收劉輕爲弟子, 可以說劉輕完全就是閣老一手培養大的。
再加上, 閣老這輩子服侍了三代君王,基本上將精力全都耗在朝政上,底下並無子嗣。
所以劉輕完全可以算是閣老半個兒子。
如果上輩子, 發生了與白妃通姦的那件事後,閣老不是正身處外地, 無法知曉也無法趕回。
恐怕他是拼上一張老臉和資歷, 也要將劉輕從聖上手底下救下來的。
可惜……上輩子他是趕不及不假, 這輩子劉輕卻根本就是自願入了宮。
閣老因此被矇在鼓裡, 內心之中對於這個半個兒子、半個弟子,內心是十分愧疚的。
所以但凡有機會,他必定會找到劉輕,開導他一番……
進了宮,身體殘缺,也不要讓痛苦填滿了內心……生而爲人,就是要從這個暗海波瀾的世界中,找到一抹心中的慰藉。
上輩子閣老的話,依然沒能抵得過劉輕心中的怨氣,他不僅不快樂,還樂於讓別人與自己一樣活的痛苦。
自此與閣老漸行漸遠。
但這輩子……劉輕覺得,他對於聖上的太后的手段不會變,但閣老這位長輩,有些話還是很對。
比如那句……趙靜安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在宮中無人教導她,因此不小心做了下錯事,總要給她一個機會的。
他現在越是接觸十幾歲的這個趙靜安,越對此深以爲然。
不止是沒長大……還總是傻乎乎的,也不知她一個人,怎麼在宮中活到了那麼大。
劉輕收起了那一點不經意中露出的笑意,“學生是覺得,靜安公主活潑可愛,心地不錯的人,將來一定會過得很好。”
閣老驚訝的看他一眼,“是這樣嗎?不是宮中傳出的話說……殿下驕縱不堪……”
“宮人的話,如何能信,”劉輕皺了下眉,忽然又定定的看了閣老一眼,向來溫潤的嗓音,稍顯凌厲了一些,“殿下的身份,畢竟與旁人不同,宮裡頭多少人盼着她栽個跟頭,或者就此消失,纔算消了心中的一根刺。”
閣老心中一嘆,搖了搖頭,“這麼說,也幸好是有聖上,守護了她十幾年,只是如今聖上陷入昏迷,將來還未可知。”
“聖上?”劉輕目光深了一下,若有所思的低聲說,“老師恐怕不知,聖上寢宮之中,還擺着一副貴妃的畫像,日夜相伴。”
當朝聖上身邊,只有皇后和四妃,所以這句貴妃一出來,自然會讓人不由自主的聯想到前朝。
而前朝貴妃……與靜安公主的關係,幾乎是人盡皆知,那麼靜安公主如此得寵,不過是被聖上當做了……
所以閣老聽聞此言,登時勃然色變。
在劉輕平靜面容的對比下,閣老的臉上由青變紅,跟調色盤一樣,呼吸不穩的氣憤道:“他究竟、怎麼敢……他怎麼敢……”
打着清君側的旗號,連皇位都給奪到了手,覬覦一個女人,又怎麼不敢呢?
劉輕心知閣老對於前朝皇室,還是惦念着的,畢竟是趙靜安的父親,將閣老一步步提拔上來。
說不上多深的感情,但知遇之恩還是有的。
如今發現好不容易說服自己,歸附的皇帝,居然內裡是如此荒唐……
那種心塞的感覺,絕對不是一兩句話可以發泄完的。
劉輕束手立在一側,心想:按照上輩子的路走,未免有些沒意思了。
如今趙靜安……那傻妮子得了自己的眼,倒不如換個路子,將她也推上一把。
這世上的人,最是跳不出規則,安於現狀的人太多,一葉障目、自欺欺人的也多的是。
不逼上一把,閣老恐怕依然會保持那副頑固的思想……
上輩子,就是因爲閣老等人的存在,他無法登上皇位,只好從聖上下頭,找了個性格最爲怯懦的皇子。
到底是仇人的兒子,仇人的血脈,他心中還是不太爽快的。
但如果這次換了是趙靜安,他或許就沒那麼多不甘了。
再說聖上奪了人家的江山,鳩佔鵲巢十幾年,總該還回去了吧?
劉輕低聲說了一句什麼,便不再去看閣老,只用一雙埋着霧的烏黑眸子,對着跑馬上望了過去。
過了一會兒,他感覺到觀衆席上,趙靜安目光不經意的掃過來一眼。
劉輕站在原地未動,也不過就是幾秒鐘之後,少女那已經飄走的目光,又彷彿發覺了什麼一般,再次閃爍着訝異移了回來。
她手將點心喂進口中的動作頓時緩了下來,微微張了一下小嘴。
這副模樣一下子逗笑了劉輕,旁的少女都面若桃粉的看向跑馬場上的俊傑,也只有她全程不在狀態,被一桌子的點心帶偏了注意力。
不過劉輕也不會說……他本身就是故意的,那些所謂的少年英傑,後來到了中年,也差不多都發福了,恐怕不符合趙靜安的審美觀。
倘若她瞧上了個誰,將來必定要後悔了。
貴女之間的八卦,都能傳到遠處的鶴樓,處於議論中心的阿蓉自然也是聽到了。
她在原主的記憶中,知道這些女孩,將來會是各大家族的主母,會一時風光無量。
但將來大家都是在劉輕這位權勢滔天的大公公手底下苟延殘喘討生活的,其實誰比誰高貴啊?
說起來,上輩子的原主可比這些人重要多了,被整個國家的實際掌權人幽禁在一個地方,還重兵看守,就算原主要求死都不能。
阿蓉一想到這個,就打了個寒顫,決定以後對劉輕一定要更好一點。
不過就在她升起了這個年頭,也付諸行動三個多月後,天氣逐漸炎熱下來,太后那邊也不太好了。
這消息是劉輕手底下一位小太監告訴她的。
自從她開始給劉輕送些湯湯水水、小點心之類,也多少獲得了一點劉輕的迴應,這些小太監就對她十分友善起來。
所以太后那邊的動靜,可以瞞得住宮裡頭任何人,卻瞞不過阿蓉。
是劉輕動手了?阿蓉有點懷疑,自己改變的劇情,真的有那麼大嗎?
可當她夜裡收到一封來自太后 ,實際上肯定是捏造的懿旨,代太后去朝堂上監國後,她整個人都懵了。
但在此之後,她內心之中,卻涌起了一絲感動。
她看錯了劉輕,這個人哪是什麼心狠手辣,明明是隻要對他好一點,他就給你全世界的那種……
原主真是虧大了,分明是兩句話、幾個作爲的事兒,偏被原主搞到了被幽禁後半生的地步。
阿蓉心中立馬升起了一股雄心壯志,不過等她到了朝堂的垂簾之後,假裝太后坐在簾子後頭,聽着朝官議論完。
她卻發現手頭上,早已經放了許多朝議大事的解決方法,只需她聽一聽朝堂上一輪的是什麼,然後將寫着關鍵詞的紙包拆開,將其中的決策命小太監帶出去宣讀就是。
換做一般的皇室公主,可能因爲不懂朝政,覺不出什麼怪異之處。
但阿蓉本身非同一般,又有了原主的記憶,她自然知道,這些關鍵詞中,有許多根本不是最近幾天中,該出現的。
比如本該發在六七日後湘地的水災,這還沒到數月後……怎麼湘地水災的決策就出來了?
朝臣在前頭還在不斷爭執着,阿蓉卻在簾子後頭將一堆紙包掀開來看。
每看幾個,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她這一桌子的信息,簡直就跟未來預測表一樣,總共五個紙包,起碼有三個都是即將、以及將來纔會發生的事。
甚至讓她忍不住懷疑起,這世上難道有另一個重生的人?
是劉輕?
不可能……如果是劉輕重生了,他又何必要做什麼太監,上輩子劉輕那怨氣橫生的模樣,還歷歷在目。
再說了,劉輕若是重生了,怎麼還會留下她?還讓她代替太后監國?怕不是一早就將她掐死了。
或許劉輕的手下,有湘地那邊的人,所以早早的得到了消息,想處了應對的法子……
阿蓉給自己找了個合適的理由,終於把差點掉出來的心,又收回到肚子裡。
然而又隔了大半年,她代替太后監國,做出的幾個十分英明的決策被爆出。
接着又是聖上昏迷之前、以及太后的兩道旨意,將她推上了風口浪尖。
後宮之內,幾個宮妃和小皇子都努急之下,認爲一切都是她和前朝老臣的陰謀,在宮門外大鬧一場。
阿蓉默默地聽着外頭的聲音,覺得是時候刷一撥同情心了,於是她委委屈屈的蹭進了劉輕懷裡。
扮演着一個深愛他,又無辜受到外人言語傷害的小可憐形象。
“好了,這事我來處理。”不過這一次,劉輕猶豫了下。
低了下頭,本該清心寡慾,也沒辦法喜歡一個女人的劉輕,竟然抱了下她的腰,又親了一下她的臉頰,“別怕。”
阿蓉:……〣( · ·〣這年頭太監也會耍流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