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斯看着少年那小狗般可憐兮兮的眼睛期待的望着自己,那雙在他夢中冰涼無比的金曈,此時卻染滿了瑩瑩的水光。
他彷彿看見了少年身後有一隻毛茸茸的尾巴,在那裡搖來搖去。如果——他拒絕的話,一定會看見一對聳拉下來的狗耳朵吧?
在少年這樣期盼下,他只能無奈的點點頭。
愛德華看見艾斯點頭同意後,立刻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身後彷彿有一朵朵小花兒在綻放。
——呵。真傻。
艾斯看着少年那都要咧到耳邊的嘴角,默默地想。
他一口一口吞嚥着少年餵過來的粥,眼睛卻一直打量着少年。
此時的少年已經恢復了正常人的模樣。
如果不是那雙金色的獸瞳,他根本想不到這個人就是傷害了自己的、那個半人半蛇的怪物。而且,他正是那天自己離開實驗室之前看見的那個黑髮少年。
少年的五官深邃,帶着一種頹廢的俊美。只是看起來比上次大很了多。個子很高,接近成年。不過,他眼下的黑眼圈十分的嚴重,憔悴的像個長期吸毒的癮君子一般。
艾斯想的心中並非不在害怕他了。相反的,此時,他的恐懼滿溢得幾乎要壓抑不住了。他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控制住自己想要顫抖逃離的身體。
當然,他可以不用這樣的忍耐。他可以歇斯底里的把他罵走,然後大哭一場。可——這有什麼用呢?他畢竟不是一個真正的五歲孩童,他的這具軀殼裡終究是住着一個成年的靈魂。
他知道,他必須撕開自己血淋淋的傷口,把裡面的污血擠出,他的傷才能好。他纔不會一直深陷在噩夢之中,無法逃離。所以,他纔會剋制着自己的顫抖,一直一直的緊盯着那個他曾恐懼萬分的噩夢之源。
“怎麼了?”愛德華終於被艾斯盯得不好意思起來。他摸着自己的臉問:“我臉上有什麼髒東西嗎?”
“沒……”艾斯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對着又伸過來的湯匙搖了搖頭。
“我…飽了……”
“再吃點吧!”愛德華看着幾乎沒動幾口的米粥,不住的勸道:“你在多吃一口,就一口!好不好?艾斯。”
“不……”艾斯對着已經喂到嘴巴的米粥依舊是拒絕。
“求你了……艾斯……”愛德華苦苦的哀求着。
“你…叫我……艾斯?”艾斯轉移話題。
他可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結,這會讓他想起他腸子裡被這個少年給扎出來的那些窟窿眼。
“你…認識……我?”
“不。我、我只是——”愛德華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以前聽過斯特朗這麼叫你。”
“斯…特朗?”艾斯愣了愣。
“你…是說……加文?”
“嗯。”愛德華的頭垂的越來越低了。
“那你…認識……加文?”
“嗯”愛德華點點頭,一抹紅暈爬上了臉上。
“在小樓裡有過幾次照面。”
“哦。”艾斯點點頭,看着愛德華沒有在喂他吃飯了意思,索性就閉上了嘴。
其實,愛德華確實是認識他們的。
在他的記憶中,艾斯特斯·維奧拉。是個有些漂亮、有些膽小的孩子。總是藏在斯特朗的身後,像一隻受驚的兔子。他總是會用那雙小鹿般的大眼睛看着別人,讓別人捨不得去傷害他。他,笑起來就像一朵太陽花,純淨而又溫暖。
他的漂亮,總會招惹那些更大的孩子們的覬覦。呵,那個加文·斯特朗可是因此吃了不少的苦頭呢!
而他以前會注意到艾斯,是因爲他們有着相同的黑髮。是的,和他一樣的黑髮。艾斯以前是黑色的頭髮,墨紫色的眼睛。不過現在——已經和自己一樣,都變成了另一個模樣。
“其實,我們以前在小樓裡也見過的。”愛德華緩緩的開口。
“不過——”他自嘲的笑了笑,語氣也變得有些酸溜溜的。
“我想你應該是不認得我的。畢竟——你總是藏在斯特朗的身後。”
“……是嗎?”艾斯想起了加文,不知道他現在有多擔心自己。
“嗯。”愛德華點點頭,依舊的滿臉的不甘。他的就像在說,看啊!我認識你,但你卻不認識我,這多麼的不公平呀?
“呵。”艾斯淺笑。
“那…我們…現在…認識…一下……吧?”
“嗯!好啊!!”愛德華瞬間就像打了雞血一樣,那隻看不見的尾巴又開始搖了起來。
“我叫愛德華(Edward)。”他坐直身體說。
“今年十一歲,很高興見到你,艾斯。對了!~我可以這麼叫你吧??”
“你…不是…已經…叫了……嗎?”艾斯無奈的看着他。
“對哦!~~呵呵。”愛德華摸着腦袋傻傻的笑了起來。
“不過…你…長得…可真……成熟。”艾斯看着愛德華差不多有一米八的個子說。
“呵呵。“愛德華笑的有些發苦,聲音也低了下來。
“我這也是、這幾天突然長大的。以前…不是這樣的。”
“什麼…意思?”艾斯疑惑的看着他,心中訝異。什麼叫以前不是這樣?!難道……
“就是前幾天,第一次獸化的時候——”愛德華用餘光小心翼翼的看着艾斯,生怕他會露出厭惡禍事驚恐的表情。
“就突然變成這樣了。”
“……是嗎?”艾斯苦澀的笑了笑,垂下眼眸,遮住了眼裡的那絲嘲諷。
——看來,真的跟自己想的一樣呢。想來,他身上除了那種異香也是還有其他的變化吧?不然那天加文見到他是不會那麼驚訝了。
一時間,房間陷入了沉靜。
“那個、那個什麼——”愛德華的聲音打破了沉默。他眼神開始遊移,臉色漲得通紅。
“那個、就是、就是你的…那個…還,疼麼?”
愛德華覺得自己蠢極了!!他在胡言亂語些什麼啊?!就算是害怕艾斯討厭自己也不能問這個蠢問題啊!!啊啊!!他真是個白癡啊!!!他抱着頭,深深地陷入了自我厭惡之中……
艾斯無語的看着眼前這個一臉糾結的愛德華。他就不能不哪壺不開提哪壺麼?!!
——我往你腸子裡統扎幾個窟窿看你疼不疼!!疼不疼、疼不疼啊!!!
“咚…咚…咚。”一陣有節奏的敲門聲打破了兩人的尷尬。
“我的時間到了。”愛德華一聽見着敲門聲就迅速的站起了身。他捨不得的看着艾斯說:“我、我得回去了…你、你好好的休息。”
“嗯。”
“那個…”愛德華猶豫的看着艾斯。
“如果、如果還有機會的話,我……能不能再來看你啊?”
“好。”艾斯勉強的擠起一絲微笑。
“真、真的啊!”愛德華聽着艾斯的回答,立刻就高興了起來。
“那!我走了!下次見!艾斯!”說着,他就俯身飛快的吻了下艾斯的額頭,就迅速的消失了。就好似後面有頭猛虎在追一樣。
艾斯輕顫了顫睫毛。心中苦笑了下。這個傢伙,是不是太得寸進尺了些?
就這樣,在他修養的這段時間裡,愛德華時不時的會過來跟自己聊聊天。漸漸的,他對於愛德華也不在那麼恐懼了。至少,他現在已經很少的做惡夢了。而安妮,也給他找個幾本兒童讀物,教他識字。
只是,他的傷口癒合的速度太慢了。聽安妮的意思,好像他的身體變得非常的差,一點點的小風兒小熱兒的就能讓他病倒,自然傷口什麼的也要比常人慢很多。而這個,也是實驗導致的一種異變。
他在不知在牀上躺了多久,直到感覺自己都要發黴的時候,他終於能夠下牀走動了。雖然每動一下都帶着一種刺痛,但至少,他不用整天的躺在牀上無所事事了。
原以爲,他會繼續的在實驗室呆到身體康復,卻沒想到第二天他就被送回了小樓。
只不過,這次不同的是,他的脖子上多了一條——白色的項圈。
這是實驗室爲了能夠隨時召喚他而用的,又或者說,是控制他用的。只要他們要他去實驗室的時候,這個項圈中央的小突起就會亮起紅燈並開始發燙。而他,必須在三十分鐘內趕過去,不然的話……
因爲他的身體不好,所以給他戴上項圈的實驗員,就只用了一隻小白鼠給他做了示範,不然應該是讓他親身感受的。
而那隻小白鼠,不過是短短三秒,就被活生生的電死了。
他還記得,那個長着小鬍子的實驗員當時還笑眯眯的安慰着自己說,這只是因爲小白鼠太小了,如果是人的話,絕對不會電死的。讓自己放心。
——放心?呵。
他被安妮的抱在懷裡,心中不住的冷笑。還有這個安妮。他一直以爲這個女人不過只是簡單的實驗員而已。卻沒想到……
他看着這個抱了他一路都是一臉輕鬆的女人。心中又是一番苦笑。他早該想到,能在這裡混的如魚得水的人,絕對不會是表面上看的那麼簡單的。
要知道,從實驗室通往小樓的路程可一點都不算近。就算他只有二十多斤,可是幾乎半個小時的路程就算是一個男人,也會露出一些疲態吧?
但這個看起來很纖細的女人,呼吸卻沒有一絲的紊亂,腳步也是一如既往的輕快異常,想來也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