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近鄉情怯,孫悅這風風火火的在外面打仗都三四年過去了,也三四年沒見着爹了,臨近了洛陽城門,還真有點忐忑。
朝堂爭鬥,對他來說如同浮雲一般,反正他要封王了,這地位屬於超然,可是這家長裡短的事兒,他也沒什麼好辦法。
從慕容嫣手裡接過了孫浩,這小子現在跟奶娃娃似的,從河-北出來樂呵一路了,愁啥都新鮮,這孩子現在還不懂事兒呢,特麼知道吃,一路慕容嫣都在給他報菜名,逗得這孩子直流口水。
“寶貝兒子,想吃羊肉串不?”
“想!”
“想吃象鼻子不?”
“想!”
“想吃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兒,燒花鴨,燒雛雞兒,燒子鵝,滷煮鹹鴨,醬雞,臘肉,松花,小肚兒,晾肉,香腸不?”
孫浩聞言嚥了口口水。
“想吃的話,爸有任務吩咐給你,能不能完成?”
“能!”
“你娘要是跟你的小奶奶打架你幫誰?”
“我幫我娘揍他。”
“真乖,我要是跟你爺爺吵架了,你也得幫我知道不?”
“知道了。”
慕容嫣在後面實在是聽不下去了,道:“天底下哪有你這麼教育孩子的,這要是傳出去還不得被人家笑話死,不對,這是要戳你脊樑骨的。”
“你還說我,我這不還是爲了你麼,人家頂着孝字大旗,咱能怎麼辦?也是拿這小輩的當擋箭牌了,放心,大孫子是老頭子的心頭肉,凡是咱倆搞不定的,兒子一哭準保辦妥。要不,你自己面對符氏去?反正我是沒法幫忙,她還壓着我的輩呢。”
慕容嫣聞言也猶豫了一下道:“這合適麼?”
“有什麼不合適的,這麼定了。”
“…………”
幾天後,孫悅回了洛陽城,離着城門還有好幾裡地的時候,看見了前面烏央烏央的迎接隊伍,這算是真正意義的凱旋了,連趙德昭也親自出城,又親自迎前去將孫悅從馬扶下來,口還對他的勞苦功高表示了連連的誇讚。
武百官,更是齊刷刷站成了兩排,朝他拱手行禮,只有孫春明本人沒來,據說是請病假了,但傻子也知道這是因爲來了的話沒法論禮,見趙德昭將人親手負請御駕,與自己並肩而坐,非常高興地抓着他的手道:“悅哥兒真乃國家柱石啊,有悅哥兒這一勝,以後咱們整個大宋,可都能睡得了安穩覺了。”
孫悅也只好謙虛道:“未能竟全功於一役,實在是當不得這般禮遇。”
“悅哥兒這說的是什麼話,我看你這功績,光封個王都是不夠的,應當賜劍履殿,贊拜不名纔是。”
孫悅笑道:“官家是在試探臣麼?還是在官家的心裡,臣父子二人已經是曹操王莽之流了?”
“這……”
“官家若真如此疑我,那我看這功也不必慶了,您現在直接下令將臣斬於城門之外便是。”
“我……孫帥,我可是絕無此意啊。”趙德昭都懵了,他剛纔是有點點撥敲打的意思不假,但孫悅這反應也着實是有點太出乎他的意料了。在他想來,孫悅要麼是狂妄,乾脆一口答應,要麼是謹慎,堅決拒絕甚至於起碼假裝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現在這樣算什麼?
孫悅笑了笑道:“官家,我父子二人均受太祖厚恩,對我大宋朝廷也是耿耿忠心,若臣此前在前線有什麼做的不當的地方,那也絕對是因爲軍情緊急,不得已而事急從權,從來沒有半點覬覦窺伺神器之心,所以也請官家莫要再說這等試探直言了,沒意思,反倒徒傷君臣情分。”
趙德昭被噎的無言以對,只好笑笑道:“悅哥兒誤會了,我是真心實意想要賞賜給你的,既然你這麼說,那算了,說起來我自打登基以後你沒回過京,咱們君臣二人也沒碰過面,甚至沒怎麼接觸過,彼此之間有些隔閡想來也屬正常,等過一段時間咱們相處的長一些,也好了”。
“臣也希望如此。”
一時間,君臣倆的氣氛變得頗爲尷尬,倆人都有點不自在,又一路尬聊了幾句,都有點接不話,孫悅乾脆一路看着風景,品味洛陽城當國都的這兩年的變化,熬了半天才終於到了皇宮大內。
這大內是武周時的明堂所改,孫悅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修繕以後的完整版。唐朝時候的宮殿麼,格局開封扣扣索索的大內高大許多了,雖然跟大明宮還沒法,但麟德殿同時滿足個幾萬人的飲宴還是問題不大的。
坐下看女官載歌載舞,看得他神采奕奕的,是慕容嫣總在後面掐他,僅僅兩碗酒水下肚,不自覺的有點醉醺醺的了。周圍的人都在奉承他,巴結他,恭賀他,老實說還是挺開心的。
卻在這麼個時候,突然不知從哪蹦出來一個御史龍套,在歌舞的間歇之,猛地衝了來,大聲道:“敢問孫帥,李繼勳因何而死?”孫悅的臉登時有些黑了。
他知道李繼勳那檔子事兒是一定會被拎出來說事兒的,卻是怎麼也沒有想到,居然會這麼快,這麼猛,這特麼還在慶功宴啊!
不知怎的,孫悅想起了狄青,一時間非常不爽,轉過頭直愣愣地瞅着趙德昭,想看看他打算給自己一個什麼說法。他不相信這世真有這麼虎的御史,十之八九這人是趙德昭指使的。
哪知在大家都愣神的功夫,又一個御史蹦了出來,大聲質問道:“敢問孫帥,韓德讓是何許人也,此前何職,有過何種功績,爲何表其作河北道與幽燕道轉運使?”
孫悅默不作聲地把酒杯放下,一隻手條件反射地朝原本應該配劍的地方摸去,卻摸了個空,他突然對之前趙德昭說的,劍履殿的事兒有點心動了呢。
孫悅瞅着這這倆御史嘿嘿直樂,瞭解他的人都知道,他已經很不高興了,而近兩年,孫悅不高興的時候可是要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