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罷,杜悅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到沈家琪身上,後者淡然自處,動作嫺熟優雅地剝着龍蝦,修長完美的手指,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貴公子。
除了沈家琪的幾次出手相助,杜悅跟他的接觸並不多,後來,得知他是屈潤澤的姨夫,礙於這層關係,杜悅更不想和他深入接觸。
“再不吃我讓侍者撤了。”沈家琪總算開口打斷高雄的聒噪。
高雄擠眉弄眼地朝杜悅吐了吐舌頭,這才堪堪住嘴。
“悅悅……”
衣袖被扯動,杜悅回頭,看到旁邊的杜幀手裡拿着一個空的鮑魚殼子,眼饞地看着沈家琪面前那盤完整的鮑魚粉絲,眨都不眨一下。
杜幀的心思昭然若揭,他想吃沈家琪桌上那盤菜。
“悅悅,沈家琪應該不喜歡吃鮑魚吧?”
杜幀湊過來,目光始終不離那盤鮑魚粉絲,一面用自認爲只有兩人聽得到的聲音問道。
他剛說完,那盤鮑魚粉絲,突然就出現在他們面前。
杜悅順着看過去,沈家琪的手還沒完全收回,他神色如常:“菜多了,吃不完。”
“你是說,這盤菜給我啦?”杜幀很愉悅地搓着雙手。
沈家琪的笑容裡有縱容的意味:“嗯,對的。”
“這……”
杜悅頗爲猶豫,她不喜歡欠人人情,可是沈家琪好像幫她太多。
“悅悅,沒事的,我三哥還在乎這點東西?”
高雄滿口菜,含糊不清地揮手,三言兩語堵了杜悅想埋單的話。
等杜幀心滿意足地消滅完那盤菜,杜悅細心替他擦乾淨嘴巴,拿了外套給他穿上,兩人過去跟沈家琪他們告別:“你們慢慢吃,我們先走了。”
他們的身影剛消失在門後,高雄就八卦地問道:“三哥,你喜歡她?”
高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沈家琪,生怕錯過他臉上絲毫變化。
沈家琪指尖微動,仍是淡然地切了塊蟹肉丟進嘴中。
難道是自己多心了?
高雄扶額,尤不相信地打量着衣冠楚楚的沈家琪。
“可是,你明明對鮑魚過敏的,還點了那盤菜,一看就別有企圖,你說,剛剛突然要我停車進來,是不是早看到人家在裡面了?”
沈家琪依舊不理不睬,骨節分明的手,優雅地拿過咖啡喝了口。
“三哥,你倒給句話啊……”高雄被吊了胃口:“不喜歡嗎?早知道我就不那麼說三嫂了,詆譭她不就是爲了給三哥創造機會嘛……”
高雄等了好長時間,見沈家琪還是沒任何反應,懊惱地擱下刀叉,但隨即又像是想到什麼似的,笑嘻嘻地挪到他旁邊,捅着他的胳膊。
“三哥啊,你別想忽悠過去,我跟你是穿開襠褲長大的交情,我還不瞭解你嗎?你要是對人家沒想法,多看一眼都嫌累!瞧瞧你對悅悅,那個叫道貌岸然……”
但是,不管高雄怎麼發力,都像是拳頭打在棉花上,激不起沈家琪半分反應。
高雄無奈抓過紅酒灌了一口,瞥見對面窗口花裡胡哨的內衣廣告,心思躥動。
他朝沈家琪捱過去,神秘樣:“你是不是喜歡她……?”
沈家琪切蟹肉的動作一滯,騰出手拿過杯子。
他抿了口紅酒,淡淡道:“這款紅酒,味道不錯。”
而他的脣角,始終掛着若有若無的笑意。
……
“杜總監,這是我們公司在迪士尼公園的策劃案,請你簽字。”
“放着吧,我過會兒再看。”
杜悅埋首在文件堆裡,頭也不擡地對秘書道。
秘書依言放下文件夾,快到門口時,突然被她叫住:“屈總怎麼說?”
“還沒來得及給他看。”
“行,我等下送過去。”杜悅說完,繼續工作。
杜悅在十樓辦公,屈潤澤的辦公室卻在大樓最頂層。
“杜總監好……”
總裁辦公室門口,屈潤澤的特助跟杜悅打招呼,她點頭應承。
她同屈潤澤雖然不算幸福美滿的夫妻,但是工作上的默契卻不錯。
比如此刻,她如往常一樣,省了敲門動作,直接推門進去。
“屈總……”
“誰讓你進來的?”
杜悅的手還停留在門把上,左腳甚至沒能邁進,就聽到裡頭傳來男人不悅的呵斥聲。
沙發邊,屈潤澤半跪在地毯上,雖然只是一眼,但杜悅還是看到了茶几上擱着的粉紅色手提袋,還有那抹沉睡在沙發上的麗影。
指甲鉗入手心微疼,杜悅頷首,緩緩關上門退出。
片刻之後,門打開,屈潤澤俊朗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迪士尼公園的策劃案。”杜悅送上手裡的文件夾。
“誰讓你隨便進來的?不知道她睡眠很淺嗎?”屈潤澤語氣不善。
她?是指誰?
杜悅還維持着臉上淡淡笑意點頭:“知道了,要是沒事我先走了。”
屈潤澤翻了兩頁文件,突然擡頭,看着脣瓣失色的杜悅:“是雨欣在休息。”
雨欣……是劉雨欣?
杜悅錯愕,屈潤澤竟這麼親暱地直呼他小姨的名諱。
接着,劉雨欣打開房門,出現在他們視線內。
“抱歉,我想問有沒開水,沒有打擾到你們吧?”
劉雨欣披着烏黑的秀髮,清脆的聲音裡帶着剛睡醒的慵懶,嫵媚動人。
或許是上回酒店房間見面的方式太過尷尬,杜悅沒辦法自在地對上劉雨欣。
“悅悅,我跟阿澤剛剛還提到你呢。”
劉雨欣怡然大方地摟住杜悅的胳膊,好似兩人間關係親密友好。
秀髮上飄蕩着檸檬香氣,肌若胭脂,紅脣上翹着說不盡的風情。
即便是如此近距離看,杜悅也不得不承認,劉雨欣是個幾乎無懈可擊的美女。
杜悅自知並不是善妒的女人,可不知怎地,對劉雨欣就是喜歡不起來。
“阿澤,你方纔想跟悅悅說什麼來着?”
劉雨欣鬆開杜悅,轉而靠近屈潤澤,歪着頭站在他旁邊。
杜悅看着款款站立的兩人,屈潤澤臉部線條堅硬俊朗,身姿卓絕,劉雨欣柔媚可人,黑眸水盈清亮,不知道的人,肯定要錯以爲他們是一對壁人……
屈潤澤卻不動聲色地拉開距離,跨兩步來到杜悅面前:“在想什麼?”
他放輕聲線,彷彿杜悅是他極力呵護的瓷娃娃。
杜悅沒來得及回答,手就被溫熱的掌心覆蓋:“帶上相關文件,等下去a市談這個項目。”
她的眸光落在兩隻交疊的手上,想要抽離,屈潤澤卻用更大的力抓住。
“迪士尼公園項目重大,要去實地考察才能放心,秘書票都訂了。”
旁邊,劉雨欣望着他們你儂我儂的模樣,雙手不禁收緊,臉色瞬變,但她很快恢復如常,臉上是得體的笑容,讓人誤以爲剛剛她眼底的妒意只是錯覺。
“今夜我要去參加a市慈善晚會演奏,助理太年輕,毛手毛腳摔了一跤,本以爲要獨自去那裡,無意中聽大姐說阿澤也去出差,我想人多熱鬧些,悅悅,沒有問題吧?”
她怎麼不知道屈潤澤要去a市出差?
杜悅挑眉看了眼屈潤澤,他神色淡然,彷彿並未撒謊。
屈潤澤俯首,細心地爲她擺正襯衫衣領:“去準備材料吧,我在樓下等你。”
話都說到這份上,杜悅自然得全盤接受,點點頭,從頂樓退下。
屈潤澤站在原地,看着杜悅身影消失在電梯後面,接着轉身打算推門。
“阿澤!”
劉雨欣扣住他的手,雙目灼灼地看着屈潤澤。
屈潤澤身形一僵,吼結滾動,目光沒有焦距地落在門把上,沒去看她。
劉雨欣幽幽吐口氣,擡頭看着他刀刻的臉部輪廓:“阿澤,你真的不必這麼跟我賭氣。”
“賭氣?小姨你這話什麼意思,我沒聽明白。”
屈潤澤冷哼,掙開她的手,毫不遲疑進了辦公室。
……
“今天可真熱,悅悅,你方便幫我買瓶水嗎?”
杜悅剛從車上下來,劉雨欣就滿臉爲難地向她請求。
“我想上洗手間,悅悅,辛苦你了。”
杜悅看了眼在機場入口處找停車位的屈潤澤,點點頭:“可以。”
劉雨欣展顏開笑:“謝謝悅悅。”說着,急匆匆往洗手間方向去了。
杜悅若有所思地瞧着她的背影,剛剛在車上,她就覺得哪裡不太對勁,現在想來,是劉雨欣跟屈潤澤之間,兩人的關係似乎很微妙,不像普通外甥跟小姨和諧。
如果要具體分析所以然,杜悅又說不上來,但是出於女人第六感,總感覺挺怪異。
杜悅暫且不去想這些,找了個自動售貨機,隨手買了兩瓶水。
重新回到機場大廳,杜悅一眼看到穿着惹眼紅大衣的劉雨欣。
她張望到杜悅,眉開眼笑地朝她揮手,動人的笑聲,引得旁人側目。
“阿澤到前臺換登機牌,我怕走散,在這裡等你。”
杜悅遞一瓶礦泉水過去:“附近只有這個,不知道你介意……”
“沒事,我就是口渴,喝什麼都無所謂。”
劉雨欣仰着秀美的脖子,一口氣喝了好些,這才滿足地擦拭嘴角。
那頭,屈潤澤拿着登機牌走過來。
“開始安檢了,我們過去候機。”
杜悅猶豫了下,趁着接過登機牌的檔口,把剩下的那瓶水遞給他。
屈潤澤掃了一眼,沒有接:“我不渴,飛機上也不允許帶這個。”
“好的。”杜悅淡淡應了一句,掛着笑意,將瓶子丟進旁邊垃圾桶。